第二十九章 中東歐紀行之三:克里姆林宮Ⅱ(4)
接下來幾天，自然陷入了漫長、無聊的談判。
在二月底的時候，雙方終于達成了共識：
俄羅斯承認烏克蘭大公國，不過對于那些以前跟著他們與韃靼人戰斗過的 哥薩克，愿意加入俄羅斯的大夏不能阻攔。
作為交換，俄羅斯承諾對波蘭人（實際上是立陶宛人）的戰爭以明斯克地區為界限，不會深入到波蘭人的傳統領地——維爾紐斯以西）對于這一點，沙皇似乎有些吃驚，當他得到大夏國這個要求后，不禁大吃一驚，“大夏人竟想插入本國與波蘭人的戰事？他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最后他怎么想也沒想明白，不過此時由于已經占據后世愛沙尼亞地區的瑞典人也在劫掠波蘭，并有向華沙進軍的跡象，而俄羅斯帝國占據廣袤的明斯克地區（后世白俄羅斯）后還要花費大量時間去消化。
何況，如今的他們也就是占了明斯克地區的一半，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們占據整個明斯克地區后搶一把就走了，根本沒有留下來的意思，眼下由于向東的戰略受挫才起了占下西邊地區的心思。
“估計是他們也不想見到一個強大的俄羅斯，肯定是要保住波蘭的”，最后 還是納曉金一番話才提醒了他，不過就是這番話讓他下決心牢牢占住明斯克地區。
不過在東方、南方雙方的疆界上雙方都是寸土不讓。
三月一日，莫斯科的室外依舊是冰雪一片，站在圣母報喜大教堂的頂樓，遠眺著莫斯科的景色，就連雅丹這位見多識廣的大夏禮部尚書也不禁驚嘆于俄國人在建筑上精湛的手藝，別的不說，像這么宏大的城堡，全部用條石、實木建成，就連大夏這樣如今大量采用了機械的國度也是有些吃力的，他們卻在全部手工的情況下在短時間就完成了。
除此之外，他們的冶煉技術一點也不差，并且還在歐洲獨樹一幟，多半是博采了蒙古人、西歐人之長加上自己總結經驗得來的，別的不說，那座重達一百噸的大鐘若是放在大明，想要鑄成，還能達到如此的工藝，恐怕也夠嗆。
這樣的國家，不說農奴，其他人在建筑、冶煉、武器制作、藝術、農業上都展現了驚人的天賦，前幾日，在俄羅斯人的首席談判代表納曉金的陪同下，雅丹在皇家大劇院欣賞了一出最近在歐洲頗為流行的歌劇——《西拿》，講述的是羅馬帝國時代，有一個叫西拿的人準備刺殺當時的皇帝奧古斯都，最后被皇帝發現后赦免了他的罪行，彰顯了奧古斯都大帝的寬容和偉大。
俄羅斯人自認為承繼了東羅馬帝國的榮光，對于奧古斯都這位開國皇帝自然也不吝贊譽之詞，《西拿》是法國人寫的，俄國人卻將它的背景音樂、語言全部改成了俄羅斯自己的，雅丹雖然看不懂，不過卻再一次從戲劇中領略到了俄羅斯人藏在骨子里那種精神。
一陣冷風吹來，連在尼布楚長大的雅丹也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此時尼堪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了。
“雅丹，根據朕的了解，這俄羅斯有兩個傳承，一個是來自斯堪的納維亞的維京海盜，一個就是蒙古人了，他們身上有著這兩種特征，不用說肯定是一個好戰、永不滿足的民族，眼下他們暫時不太強大，不過若是讓他掌握了太多的土地，太多的丁口，肯定不容小覷”
“故此，減少他的丁口，抑制他的擴張，用什么代價都可以，眼下的他們尚未意識到以諾夫哥羅德、莫斯科、雅羅斯拉夫爾三角地帶為中心的森林地帶以南廣袤黑土地的重要性，不過是將其作為對付我國以及草原部族騎兵的緩沖而已”
“以他們的才智，一旦意識到這些土地的寶貴，恐怕不會輕易將它們交出來，故此，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拿下這些土地，遷徙大量的移民，以科技、人口數量來壓制他們就是大夏的既定國策”
“至于上述三角地帶，都是廣袤的森林，不是大夏人所熟悉的，讓他們待著也沒什么”
尼堪的意思也很明白，盡量拿下莫斯科以南的黑土地地帶，用什么代價就行，不過雅丹在這一段時間也在壓抑著自己的沖動，他可不想一上來就將自己的底線暴露，他在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可以預期的機會。
上次在森林南源見到哈巴羅夫后雅丹就有些明白了——他們肯定是調往明斯克戰場的，眼下俄羅斯正從東邊蠶食立陶宛的領土，而瑞典人則在波蘭肆虐，雙方前不久在圣彼得堡附近曾經大戰過，如今到了波蘭立陶宛附近，總有碰面的時候，到了那時就有消息傳來了。
當然了，若是俄羅斯人大勝，自己最后只能先一步亮出底牌，不過若是俄羅斯人戰敗，自己的機會就來了。
此時，尼堪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雅丹，此時的歐洲，無論是軍事科技，還是戰術，當以瑞典人最強，三十年戰爭，沒有發生在他們的本土，而他們打著宗教的旗號大肆在波羅的海沿岸、波蘭立陶宛、德意志諸國搶劫，以戰養戰，國力基本上沒有受到多少損耗，唯一可慮的無非是丁口，不過他們在接受了德意志諸國大量的新教徒，以及裹挾的丹麥、荷蘭青壯，這方面的顧慮就全部沒有了”
“這個國度，也就是人口不多，否則絕對是歐洲一霸，此時它們若是與俄國發生戰事，都傾盡全力的話，還是瑞典人的勝面更大”
“咚…咚…咚…”
遠處那口大鐘此時敲響了，重達一百噸的大鐘傳出的悠長鐘聲讓雅丹頓時又從尼堪的叮囑中回過神來，瞧著眼前的雪花，他不禁想著：“陛下的消息為何比我等更多，難道除了灰衣衛的消息，他還有另外的渠道？難道除了天狼，他還有另外的資深密探？”
半晌，他搖了搖頭，皇上一直以來都是高深莫測，有時候他雖然語出驚人，不過最終多一一應驗，由不得他們不信服，久而久之，他們這些臣子都養成了極度依賴皇上決策的習慣。
這一點，連尼堪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也只能聽之由之。
“噠噠噠…”
克里姆林宮外面的廣場上飛來十余騎，像這樣明目張膽快速策馬奔馳在廣場上的，除了沙皇的近衛軍就沒有其他人了，雅丹趕緊將自己身上隨時攜帶的望遠鏡拿了出來。
不多時，十余騎全部躍入眼中。
“嗯，大部分都是穿著紅色呢絨大衣的近衛軍，只有一人不是近衛軍，穿著非常奇怪，明顯是紫貂皮的高筒帽子，棕色的鹿皮大衣，背著火槍，挎著騎刀，啊，竟然是哈巴羅夫！”
雅丹頓時意識到了什么，他小跑著走了下去，大教堂那旋轉橡木樓梯很快回響起大夏馬靴上面的鐵釘踩在上面的聲音了。
晚上，一場盛大的晚宴在金色大廳舉行，除了沙皇及其親信，雅丹、孫魯、湯若望、祖澤洪以及普魯士大公的商務代表約瑟夫也與會。
魚子醬、烤好的豬肉、鱈魚、火雞肉，伏特加，來自德國的葡萄酒，黑面包，堆滿了長達三十米的大餐桌。
“諸位”
長桌子的盡頭，身材高大健壯的年輕沙皇站了起來，興許是提前干了幾杯莫斯科本地出產，專供皇室的上等伏特加，沙皇的面色也泛著紅光，上唇末端翹起的胡子也沾著酒水，在幾根碩大蠟燭的映照下泛著暗淡的銀光。
“首先為大夏國尊貴客人的到來干杯，他們來了將近一個月，為了兩國的友誼，忍受著莫斯科的嚴寒，上帝保佑，終于達成了重大的成果，咳咳，即將達成，不是嗎？雅丹閣下”
雅丹只得舉起了手中的高腳酒杯，朝沙皇致意，“誰說不是呢？”
見雅丹如此湊趣，沙皇也是高興得很，“諸位，為了兩國早日達成協議，滿飲此杯！”
“叛國者！異教徒！小偷！騙子！”
就在大家喝酒的時候，在雅丹的對面，那位被沙皇扒光衣服扔到人工湖里的內務大臣希特羅沃已經有些微醉了，嘴里又開始了他的喃喃自語，他還是對著雅丹說的，作為今晚的主角，雅丹的位子自然是緊緊挨著沙皇，而作為內務大臣的希特羅沃也在雅丹的對面，以隨時應付一切突發事情。
沒想到此時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又開始“呢喃”起來，這段日子，雅丹以他那驚人的語言天賦完全掌握了俄語，對于這位能從冰窟窿里生還，幾日后就活龍活現的內務大臣那強悍的身體還是深為佩服的，不光是他，此時的俄羅斯人，只要渡過那夭折率奇高的童年，接下來的日子都是龍精虎猛。
“撲”
沙皇用一根雞腿塞到了他的嘴里，止住了他的喃喃自語，接著又端著盛著暗紅色葡萄酒的酒杯朝向雅丹，“尊敬的閣下，別理他的，他這是小時候落下來的毛病，被黑森林里的女巫害的，他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這點毛病，但他并沒有惡意”
雅丹笑了笑，與沙皇碰了杯之后說道：“陛下，我們漫長的談判該結束了吧”
阿列克謝年輕、狡黠的面孔上閃現著光彩，“是的，前段時間你們的談判朕并沒有參與，都怪納曉金，竟拖了這么長時間，上帝啊，若是被我知道了，這談判早就結束了，您看…”
雅丹笑道：“陛下，看在先皇的份兒上，說出您的條件吧”，說著朝沙皇背后指了指，阿列克謝心里暗罵，因為在他的身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巨型肖像畫，那是他父親米哈伊爾從荷蘭請來的繪畫大師給他繪制的少數全身像之一，畫上的沙皇身材細瘦，面色蒼白，不過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似乎正盯著場中的一舉一動。
“察里津，上帝啊，這是朕的底線，不能再談了，一個步軍旅的裝備，要在一個月到位”
阿列克謝的身體似乎在顫抖，不過在這一個月，已經熟悉了沙皇的雅丹卻不為所動。
包括納曉金以及那經常喃喃自語的希特羅沃在內，都是沙皇一手安排的“托”，想要輕易使自己就范？門兒都沒有！
何況，此時，那伊斯米爾.雅安的商隊已經抵達了莫斯科，并給他傳來了一個消息。
俄羅斯人在明斯克附近被瑞典名將弗拉格爾擊敗，若不是有哈巴羅夫的三千騎兵救援，格里戈里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
而按照之前的計劃，為了讓波蘭人盡快承認烏克蘭大公國，尼堪手下的朱克圖會帶著兩個軍團深入到波蘭附近，待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