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俄勒岡城的宴會(2)
眼前的大夏國皇帝身穿一套瀚海軍秋冬呢絨常服，不過頭上卻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在安東尼奧看來卻非常和諧。
眼下，他的左邊是安卡，右邊就是自己這位身穿黑色長袍的教士（上帝啊，這身衣服還是城里的大夏裁縫做的），安卡的旁邊依次是維拉米特部落酋長、德克薩斯、安寧，安東尼奧的旁邊則是林來福、普魯、孫德盛、穆占。
尼堪舉著一支大夏國自己出產的高腳酒杯，里面盛著烏達（隸屬于內蒙古烏海）出產的葡萄酒，說實在的，這酒是尼堪對大夏國目前唯一不滿的產品了，雖然不斷在改進，依舊不如從歐洲傳過來的葡萄酒，估計跟氣候、土壤大有關系。
安東尼奧早就學會喝酒了，對于這種“撒旦的飲料”，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眼下的甘之如飴，也算是他“融合對方，再教化對方”策略的延續吧。
“您的家鄉是哪里？”
“卡斯蒂利亞的托爾多”，時至今日，頗有語言天賦的安東尼奧早就能說一口流利的大夏官話，咳咳，也就是后世尼堪家鄉的江淮方言。
出自科斯蒂尼亞與阿拉貢兩個王國之一，對于西班牙人來說意義重大，因為這兩個地方是最早回歸基督教轄區的，而這兩地的南部，原本的格拉納達王國卻一直是天方教的轄區，最后才被科斯蒂尼亞王國收復。
托爾多是卡斯蒂利亞王國的都城，馬德里此時還排不上號，而薩拉戈薩是阿拉貢王國的都城，巴塞羅那也排不上號，出自卡斯蒂利亞、阿拉貢在西班牙帝國里自然光榮得很，不過若是出自托爾多、薩拉戈薩，更是深受“主的眷顧”的天選子民。
故此，當尼堪問起安東尼奧的家鄉時，他不禁停止了腰板，臉上也泛起了一絲光彩。
可惜的是，對于尼堪來說，他雖是后世穿越過來的，不過對于西班牙的地理知之甚少，除了馬德里、巴塞羅那，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不過他見安東尼奧的神色起了變化，便知曉這地方肯定大有講究，便故作驚喜的模樣，“哦？原來如此”
“尊敬的陛下，我現在的大夏名字叫安東，您若是不介意的話，叫我安東就是了”
“也好”，尼堪略笑了笑，“來，為來自偉大的托爾多的安東尼奧變成安東干杯”
安東尼奧聽了一愣，不過他馬上就知曉尼堪的用意，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半晌才回道：“多謝陛下”
尼堪抿了一口后繼續說道：“聽說如今的墨西哥總督、大主教都來自西班牙古老的貴族家族，你是否能與我等講一講，別人不知，朕可是大有興趣”
這次安東尼奧倒是沒有猶豫，他興致勃勃地講開了。
“尊敬的陛下，在我西班牙帝國，擁有貴族頭銜的不計其數，不過有十個家族卻長期排名前列，他們是貝拉斯科家族、恩尼克斯家族、托爾多家族、門多薩家族、古斯曼家族、蘇尼加家族、拉塞爾達家族、拉奎瓦家族、龐塞.德萊昂家族、帕切科家族，都出自卡斯蒂利亞”
尼堪暗暗記住了這些名字，“安東先生，聽說如今的墨西哥總督也是出自這十大家族？”
尼堪又將酒杯舉了過去，大國的皇帝親自敬酒，就算安東尼奧是一名修士也把持不住了，又是一飲而盡，兩杯紅酒下肚，他白皙的面孔潮紅泛起，眼神也有些迷離了。
“是的…陛下，他叫阿隆索·德·蘇尼加·索托馬約爾門多薩，咳咳，陛下，請恕我無禮，總督大人這個名字還是被我精簡了的，若是全部說出來，還有一倍長，我的意思是，您可知曉他出自哪個家族？”
墨西哥總督的名字尼堪自然知曉，不過出自哪個家族這么隱秘的消息他卻不知，心想：“剛才安東這廝說過蘇尼加家族、門多薩家族，多半是出自這兩個家族了，嗯，多半是門多薩家族”
于是說道：“可是門多薩家族？”
安東尼奧卻搖搖頭，“尊敬的陛下，您不了解西班牙人的姓名，在我們那里，家族的姓名都在倒數第二個名字里面，總督大人卻是蘇尼加家族的，他同時還是國內排名第六的貝哈爾公爵頭銜的擁有者”
尼堪聽了突然想起一事，便問道：“那秘魯總督也是出自排名前十的大公？”
他這樣問，是因為在歷史上，一開始，墨西哥總督轄區的地位一直小于秘魯轄區，一般情形下，墨西哥總督做的好的話會升任秘魯總督，如今的墨西哥總督已經是由排名第六的大公擔任了，可想而知那秘魯總督來頭更大。
沒想到安東尼奧卻搖了搖頭。
“不是，他來自阿拉貢”
尼堪一愣，隨即便想到，“墨西哥總督轄區北邊出現了強大的大夏國的身影，不用說對西班牙人是一個莫大的威脅了，彼等自然要將重心放到墨西哥這邊來了，說不定由于大夏國的崛起，歷史上那些寂寂無名的總督都換成了大家族的后代！”
尼堪決定趁熱打鐵，又將就被舉了過去，果然，在安東尼奧再將一杯酒下肚后，自己都主動說道：“在…墨西哥，除了總督，便是大主教閣下了，他也是來自十大家族，是拉奎瓦家族，同時，他是阿爾布克爾克大公爵位的有力競爭者”
“那塞巴斯蒂安呢？”
“他？”
說起那位原本的菲律賓總督，被大夏國打敗后，如今被打發到墨西哥總督轄區擔任土人軍隊指揮官的，安東尼奧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嘲諷。
“他只不過是來自格拉納達的一位小貴族，靠著奉承首相、奧利瓦雷斯公爵古斯曼得到了菲律賓總督的職位，公爵在位的時候還能保他，如今公爵已死，他還能在墨西哥干下去也算是一個奇跡”
“哦”
尼堪依舊不動聲色，心里卻想著：“兩大貴族后代不用說對西班牙王室的忠誠非常了，除了印第安貴族后裔，那落魄的塞巴斯蒂安倒是一個拉攏對象”
“撲！”
正想著，安東尼奧一下子撲到在桌子上，倒是讓在座的穆占嚇了一跳，尼堪見狀便笑道：“安東先生不勝酒力，趕緊扶下去休息”。
等護衛將安東尼奧攙走了，尼堪對著安寧說道：“聽說你去過幾次墨西哥城，如何？”
原來，以前的曼西人安寧來到美洲后便定居下來了，考慮到他勉強能與土人溝通，最后讓他擔任了官府的商務代表。
曼西人，實際上就是后世芬蘭人的一支，這一世，留在葉尼塞河流域的曼西人與突厥人、乞爾吉斯人通婚后，早就不是金發碧眼的模樣了，倒是與如今的西班牙人有些相像，考慮到這一點，孫德茂讓他加入到了安東尼奧的基督教，算是安東尼奧麾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有名望的人。
當然了，深受薩滿教影響的安寧也是虛與委蛇，加入天主教后，他被安東尼奧賜予教名彼得（門徒的意思），跟著安東尼奧學會了西班牙語，加上眾多的土人方言，眼下他可是出了安東尼奧以外第二位精通眾多語言的大才。
不過，來自蠻荒曼西部落的他知道，只有牢牢抓住大夏國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在美洲的這幾年，表面上上他是俄勒岡天主教會安東尼奧的首席助手、大夏國的商務代表，內里也是灰衣衛的頭目之一。
前不久，西班牙準備北上攻打異教徒的計劃被颶風破壞后，雙方倒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有限度往來。
所謂有限度往來，也就是雙方互派貿易代表，在俄勒岡、墨西哥城設置代表處，主要用來交易物資。
到了眼下這個光景，由于大夏國強悍的航海能力，亞洲大陸，特別是以前明國境內的絕大部分物品都可以在俄勒岡買到了，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的統治又在尚可喜、荷蘭人的不斷打擊下搖搖欲墜，如今的國王腓力四世竟有取消菲律賓轄區，全部撤到美洲的打算。
最后還是在境內一些個掌握著香料批發權的大貴族的反對下才作罷，不過如今的菲律賓轄區成了一個雞肋卻是不爭的事實，南洋的香料產地完全被荷蘭人壟斷了，就算他們能就近從巴達維亞買到胡椒、香料，以西班牙人的，通過大帆船運到美洲，再到歐洲后，其成本還是比荷蘭人高出不少，完全競爭不過他們，也就是通過強制性的貿易區劃分才勉強保住了一些利潤。
“陛下”，安寧說道，“根據在下的觀察，如今的墨西哥轄區西班牙人大約有一萬多，不到兩萬人，定居墨西哥的白人后代倒是有很多，恐怕超過百萬了，土人大約有兩百余萬，白人土人、白人與黑人、土人與黑人的混血后代有大約有兩百余萬，純黑人有二十余萬，加起來有五百多萬人”
“你是如何得出這個數字來的？”
尼堪問道。
“陛下，您想啊，我是安東尼奧的助手，面目又與西班牙人相近，自然能接近其掌管數目字的教士，這些人，總督府不見得全部掌握，大主教那里卻記載的分毫不差，彼等如今在明面上都皈依了天主教，從生下來做洗禮開始，到結婚、死亡，教士全程參與、記載，教士的數字可是比官府還要精準的多”
“大主教手下有助手十余人，有一位來自熱那亞的教士與在下最為友善，而他，正是掌管著這些簿記的助手之一”
“剩下的都是來自西班牙？”
“是的”
聽到這里，尼堪不禁點點頭，暗忖：“任何一處機構，你管控的再嚴，還有宗教信仰加持，依舊有漏洞，何況普通地方？大夏國的一些個情形不用說也傳到歐洲一帶了”
又想到，“墨西哥總督轄區光是本土白人便有百余萬，加上混血兒，已經遠遠超過瀛洲了，更不用說還有龐大的土人了，人家可是經過了百年的繁育啊，而瀛洲三府的移民加起來還不到二十萬，幸虧大夏國對土人的政策遠好于西班牙人，倒是可以將這些人組織起來”
“那西班牙人是挑撥離間的高手，彼等能以區區千人就攻克整個阿茲特克帝國以及瑪雅叢林，靠的可不僅僅是火器、戰馬，而是拉攏一批，打擊一批的策略，特別是后者才是起到關鍵作用的，否則就以千把人想打敗幾萬人的土人軍隊，想想就不可能”
這，也是他來到美洲的目的之一。
在肯納維克的左近，內茲佩爾人、肖肖尼人、楚馬仕人、黑腳人、納瓦霍人、猶他人，都是可以分化拉攏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