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巴坎(三)頓河騎兵
兩個月以后，位于丘雷姆河南岸的阿欽城寨修好了。
與往常的城寨不同，查克丹此次修建的城寨雖然依舊是木質的，不過寨墻卻是木頭、沙袋、石塊加上部分水泥混合壘成的，高達一丈，上面可以站著施放火炮、火銃，就算有敵人攻過來，想要攻破此寨也是不容易的。
為了修建這座城寨，除了查克丹率領的兩千騎兵，額克蘇也將自己部落里的人動員起來，第一個月里，幾乎將阿爾塔特山靠近阿欽地方的樹木砍伐一空。
從阿欽徑直向東，穿越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帶后，便是如今沙俄帝國設在葉尼塞河上游最大的城市——克拉斯諾亞爾斯克。
與尼堪一樣，俄羅斯人走到一地，也是先后經歷了過冬營地（窩棚）→木寨→城池三個階段，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建于1628年，至今也有近十年了，早已經是一座方園五里，典型俄羅斯風格的磚石城堡了。
城堡建在葉尼塞河北岸，城中的最高建筑，那典型的俄羅斯東正教風格洋蔥頭尖頂教堂在遠處都可以瞧見。
城堡周圍遍布著大量的農田，不過眼下卻有些新情況。
在城堡的對面，葉尼塞河東岸，原本是一片荒地，不過如今場地卻平整起來，在原地建起了一處簡易的木寨。
木寨上空，飄揚著沙俄帝國那有名的頭頂洋蔥頭、下設雙頭鷹圖案的旗幟。
寨子里不時傳來馬匹嘶叫聲，一匹馬叫響后隨即便有大量的馬匹呼應，顯見得這里養著大量的戰馬。
此時已經是阿欽城寨建好后兩個月的時間了，看這處城寨的形制，多半也是最近幾個月建起來的。
木寨對面，大教堂里，有三人剛剛在那里做完了禮拜，然后一起鉆上了一輛黑色的四輪馬車，馬車車身蒙著天鵝絨布，鑲嵌著玻璃，可見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
城堡不大，不多時馬車便來到一座府邸面前。
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督軍府。
督軍府門口還等著一人，只見那人身材高大、健碩，穿著一身呢絨大衣，帶著貂鼠帽子，腰間一把長刀和短銃分外惹眼。
那三人中的一位約莫四十上下的胖子見到此人便伸出了右手，“哦，我親愛的久加諾夫，頓河的勇士，讓你久等了”
那人略微彎了一下腰，將頭上的貂鼠帽子也摘了下來，露出一頭黃褐色的卷發在寒風中迎風飄揚，加上同樣黃褐色的胡須、白中帶紅布滿斑點的面孔，就好像一篷干草長在雪地上。
“尊敬的大人，耐心的等待是我們頓河哥薩克的美德，等待基洛夫的侯爵大人更是我的榮幸”
原來這位中年胖子便是此時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督軍，基洛夫的侯爵彼得.戈洛文——此時俄羅斯任命的西伯利亞各城池的督軍，多半是有貴族身份的，而站在戈洛文一左一右的兩人，一人大家都很熟悉，原本在葉尼塞斯克就任百夫長、如今已經升任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步軍少校的別科托夫。
另一人則是戈洛文的文書博雅爾科夫，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與戈洛文相比倒是相映成趣。
可別小看文書，在沙俄當下對西伯利亞各城池的管理體制中，文書或書記官可是城池妥妥的二號人物，可以說，除了軍事，他什么都管。
尼堪進軍圖瓦盆地、阿巴坎大草原的事戈洛文幾個月以前便知曉了，在別科托夫的攛掇下，他向如今實際管理西伯利亞一帶的托博爾斯克督軍匯報了此處的情況，為以防萬一，托博爾斯克督軍將自己身邊、最近剛剛抵達西伯利亞的八百頓河哥薩克派了過來。
這八百哥薩克有一半是俄羅斯與波蘭王國的戰爭中俘虜的，對于這些草原騎兵，俄羅斯人還是很看重的，只要皈依東正教便是俄羅斯的國民，還能擁有晉升貴族身份的可能，這可比在波蘭國王手下作戰強多了。
其實俄羅斯能如此做也是有苦衷的。
眼下的沙俄，北面有瑞典王國，西邊有波蘭王國，南邊有克里米亞汗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如今的俄羅斯帝國的沙皇米哈伊爾一世上任時實際上能控制的也就是莫斯科附近，北面包括洛夫哥羅德在內的七個城市都在瑞典人手里，最后通過談判，以放棄波羅的海附近領地的代價換回了這七個城市。
而他剛上任時便遭到了波蘭國王的攻擊，僥幸將波蘭人擊退后國內形勢依舊不夠樂觀——后世的烏克蘭、白俄羅斯地方還是波蘭的附庸，加上南方的克里米亞汗國，俄羅斯帝國目前還是一個封閉的內陸國。
回到督軍大人的府邸后，等督軍購買的幾個韃靼小奴隸呈上了放了糖塊的黑咖啡，四人一邊吹著，一邊慢條斯理喝完后，戈洛文開口說話了。
“諸位先生，是時候來談一談俄羅斯帝國真正的對手了，哦，謝爾苗，你先說一說吧”
謝爾苗.博雅爾科夫便是城堡的文書官，“咳咳”，只見他輕咳一聲，臉上帶著慣常的嚴肅。
“以上帝的名義，我接下來所說的話一定是對俄羅斯帝國有益的”
博雅爾科夫這樣說話自然有他的道理。
如今的西伯利亞，被俄羅斯帝國的中上層視為蠻荒之地，除了獲取皮毛和木材賣到歐洲能換來一些財富意外，沒有誰愿意去這個鬼地方的。
而愿意過來的，無一不是將貪污、大肆撈錢當做當做唯一目標的，博雅爾科夫當然也不例外，不過那是在碰上諸如埃文基人、布里亞特蒙古人、哈薩克人、衛拉特蒙古人以及乞爾吉斯人才會這樣，一旦碰到像瀚海國這樣真正的“大敵”，包括他在內都會打起精神的。
如今的他們，幾乎要將瀚海國放在與瑞典王國、波蘭立陶宛王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同等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先說幾個事情”
“第一，剛剛從和托輝特蒙古人手里弄過來的茶葉如今在莫斯科大受歡迎，而這些茶葉產自中國，大人們已經下達讓我們加大茶葉進口力度的命令，如今中國與我們之間隔著瀚海國，諸位需要想清楚，一旦戰端開啟，這茶葉可就沒了”
“第二，諸位，這中國一直是火器的故鄉，原本我等還以為除了我們之外，在這荒蕪的西伯利亞沒有對手，沒想到除了南面有大量的部族騎兵，東邊還有一個如此文明的國度，聽說他們的艦隊已經在東方的大海上擁有了溫暖的港口，上帝啊，溫暖的港口！”
“也就是說，就算雙方開戰，我們也不一定是對手，諸位，如今我們西邊是勁敵瑞典，南面是波蘭、奧斯曼土耳其，都非一日之功可以拿下，就算西伯利亞南面這些游牧部落也不是輕易能拿下的，何況是火器和戰馬都不缺的瀚海國？”
“那你的意思？”，剛才聽到謝爾苗說出“茶葉”兩字后，戈洛文心里一動，趕緊吩咐奴仆去換一杯黑茶，還不忘叮囑“記得放糖、放胡椒”
（方糖加胡椒粉烹制的茶水是如今歐洲上流社會的時尚）
“與之談判，徹底劃定疆界，啟動茶葉、絲綢的貿易”
謝爾苗也是一名小貴族，他在說話的時候，除了督軍大人，兩名哥薩克別科托夫、久加諾夫是不敢隨便插話的，此時見督軍大人將目光投向自己，“咳咳”，別科托夫輕咳一聲。
“兩位大人，我自然認為文書官大人的話是有道理的，不過，如今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城已經有了四百五十名步軍，五十炮手，八百騎兵，這可算是我等進入西伯利亞以來在一個地方能拿出來的最大兵力了”
“直接在托木斯克、秋明面對大量韃靼騎兵的兩個地方也沒有我們這里兵力多，托博爾斯克的大人對此地的看重可見一斑”
“我自然同意茶葉、絲綢的貿易，不過在此之前是否打上一戰，給索倫人以顏色瞧瞧，將來談判的時候也好談一些”
“同意！”
面目粗豪的久加諾夫毫不猶豫同意了別科托夫的意見。
“諸位大人，索倫蠻子以往戰無不勝的戰績都是建立在缺少火器支持的南方蠻子身上，如今我們有五十名炮兵，還有在頓河、第聶伯河叱咤十幾年的哥薩克騎兵，無論如何也可大戰一場”
“好”，戈洛文此時手里已經換了一杯熱茶，黑色磚茶里面放著方糖和胡椒，味道實在難以言狀，不過戈洛文卻甘之如飴。
“聽說阿欽部落的索倫人已經有四千騎之多，光靠我等是不大可能戰勝他們的，親愛的謝爾苗，還是得勞煩你再跑一趟”
“去哪里？”
“當然是阿欽西邊的杜爾伯特蒙古人那里，這次別科托夫陪你去，與蒙古人的酋長，那甚…嗯，蘇都奎綽克圖，上帝啊，這個名字真難發音，簽訂秘密盟約”
“盟約的條件很簡單，我等共同進攻阿欽部落，事成之后，阿爾塔特山以北之地歸屬偉大的沙皇陛下，以南的廣袤牧場則是他杜爾伯特蒙古人的”
“這…”
“放心去吧，禮物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莫斯科兵工廠新出的火槍十桿，呢絨大衣十套，蘇都奎這廝如今正被那巴圖爾大汗趕得到處亂竄，若是戰勝了索倫人，廣袤的阿巴坎大草原就是他的了”
“那為何我國只留下阿爾塔特山以北的地方…”
“呵呵，若不是這樣，他們會派出大軍與我等夾擊索倫人？放心吧，只要把可恨的索倫人驅逐出去就是勝利，就算讓蘇都奎占了大草原，以俄羅斯帝國的實力，最終還是沙皇陛下的”
“大人高見，我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