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克孜勒(一)靜靜的圖蘭草原
郭天才進入唐努烏梁海地區已經一年了。
一開始，他是冒著大無畏的精神“斗膽”進入的，他在烏蘭烏德招募了一千山地圖瓦人，只給他們配備了騎刀和弓箭便跟著另外兩千名猛虎騎出發了，而在他的后面，根據索倫哈拉達理事會商議過后，否決了由烏熱斯帶著安加拉部的牧民尾隨郭天才的部隊進入圖瓦地區的想法。
而是與扎薩克圖汗素巴第商議過后，在烏布蘇湖地區唯一進入圖瓦盆地的驛道，也就是沿著小葉尼塞河的支流克孜勒河、大約三十余里的河谷驛道的南端，一個叫薩姆科勒的地方，由后續進來的雅丹帶著一千部族騎兵在那里修建了一座木城。
以薩姆科勒為據點，從烏蘭烏德、赤塔、紅奇科伊運來了大量的物資。
郭天才先一步經過克孜勒河谷地進入到了圖瓦盆地。
此時，經過索倫人多次打擊后，原本額璘沁最為依靠的輝特部精銳蕩然無存，盆地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彼等無奈，只得向郭天才投降。
不過盆地里尚有兩個部族卻沒有這么容易就范。
一個自然是原本就占據此地，拓跋鮮卑的后裔圖瓦人了，一支則是原本居住在葉尼塞河以北薩彥嶺大山上的馬特人，這兩支都與額璘沁沾親帶故，額璘沁的突然覆滅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何況，額璘沁的姻親，馬特人馬爾迪逃回圖瓦盆地北部、自己的封地圖蘭草原后立即聯絡了圖瓦人，大肆渲染索倫人如何如何殘暴不仁，結果等郭天才抵達原本額璘沁大帳所在、大小葉尼塞河交匯處的克孜勒時，便遭到了兩部騎兵的包圍。
不過郭天才臨危不亂，他讓一千山地圖瓦人抵擋住馬爾迪的攻擊，自己親率兩千猛虎騎猛攻圖瓦騎兵，最終大破之，接著又掉頭側擊馬爾迪，又大敗之。
經此一戰后，盆地圖瓦人終于意識到眼前這支索倫騎兵是自己無法戰勝的，而他們盆地圖瓦人不像馬特人抑或山地圖瓦人，戰敗了還能跑到北邊的薩彥嶺抑或南邊的唐努山藏起來，他們本就是谷地的游牧部落。
后來見到郭天才的騎兵隊伍并沒有趁勢在谷地大肆屠戮，而是在克孜勒建設起城寨來，派出使者與郭天才聯絡后雙方達成了和解。
盆地圖瓦人出一千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尚未成婚的青壯加入郭天才的隊伍，由郭天才代表索倫人向他們宣示阿斯蘭大汗的對盆地的擁有權，而盆地圖瓦人每年向瀚海國繳納少量的牲畜。
而馬特人在戰敗后連圖蘭草原也不要了，馬爾迪帶著部族退到了薩彥嶺，一處在峽谷葉尼塞河以東，大葉尼塞河以西，約莫一萬平方公里，平均海拔超過兩千米的薩彥嶺地區。
那里，正是他們熟悉和出生的地方，所有的馬特十五歲以上的男丁，想要真正成年，都要經過與狼群、野豬、黑熊、雪豹搏斗的四大關，特別是后者，那可是薩彥嶺雪嶺上特有的猛獸，被馬特人視為神物。
于是，近千平方公里的圖蘭草原便空了下來，不過想要占據此地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馬特人正面對敵打不過任何一個草原部族，不過游擊戰、夜戰、山地戰卻是神出鬼沒，有草原部族悄悄地進去了，最終還是不堪其擾退了出來。
半年后，克孜勒城寨修好了，也儲藏了大量的過冬物資，郭天才與雅丹商議過后，帶著三千騎進入到了圖蘭草原。
圖蘭草原，南北都是大山，只有東邊一個大葉尼塞河的出口，也算是一個小盆地，大致呈三角形，在大葉尼塞河以及諸支流的浸潤下水草、灌木叢幾乎長滿了整個盆地，自然是一個天然的上好牧場。
如今卻是靜悄悄的。
經過了與山地圖瓦人的戰爭之后，郭天才的部隊對于那些利用灌木叢、樹林、夜色襲擾的做法已經熟視無睹了。
一連幾日，彼等對于馬爾迪多次的襲擾并沒有理會，而是靜靜地在馬爾迪以前的地方安營扎寨。
入冬前某夜，北風呼嘯、鉛云欲墮，一派大雪即將駕臨的景象。
郭天才的營寨終于扎就了，短短幾日，自然不能建設一處城寨，還是索倫人慣常的模式，周圍打一圈木柵欄，里面遍布著大量的希楞柱，俗稱撮羅子的便是。
但這樣的撮羅子是不能抵御即將到來的嚴酷的寒氣的。
營寨北面那兩條河流之間的薩彥嶺上，平均海拔要比盆地高出上千米，氣溫更低，不過已經習慣了那里嚴酷環境的馬特人卻并不在乎。
他們在等待。
入冬后，特別是第一場大雪之后，圖蘭草原的氣溫會迅速下降到零下二十度左右，此時若是有煤球鐵皮爐子的加持自然不在話下，僅僅靠燃燒木柴是抵御不住的。
果然，幾日過后，郭天才的營地依然按兵不動，不過大雪卻如約駕到。
一連下了三日，鵝毛般的雪花幾日功夫便將整個圖蘭盆地以及以及周圍的大山變成了一派白茫茫的景象，讓位于盆地正中的郭天才營地上空那黑乎乎的煙柱分外惹眼。
大雪過后，除了冬眠的黑熊，其它的動物反而活躍起來。
此時，沒了叢林、山地的保護，一切行蹤都暴露無遺，時下的狩獵都是裸的實力對比，狼群對馴鹿群的追逐，雪豹對盤羊的追逐，都是如此，狼獾也時不時來湊一個熱鬧，大搖大擺搶走狼群和雪豹口里的獵物。
馬爾迪在靜靜地等著，他在等著郭天才彈盡糧絕被迫撤走的那一天。
就算從克孜勒那邊運來了補給物資，也必須經過圖蘭山口才能進來，那里是位居大葉尼塞河西岸，一處長約七里、寬約兩里的狹窄山道。
圖蘭山口的東側是懸崖峭壁，西側則是茂密的叢林，與薩彥嶺連在一起，那里，正是馬特人的天堂。
馬特人，俗稱雪嶺神鷹，就連薩彥嶺最強悍的雪豹也畏避三舍。
上次在哈特呼勒戰敗后馬爾迪從內心并不甘心，原本他是希望能在葉尼塞盆底與索倫人大戰一場的，沒想到就在庫蘇古爾湖附近便戰敗了，根本沒有等到對自己最有利的地形。
但進了圖蘭盆地就不一樣了，盆地周圍都是馬特人擅長的地形，敵人只能在盆地駐扎，大雪過后的盆地，一舉一動都在馬特人的關注之下，你若是不堪其擾，上山清剿的話更不是馬特人的對手，退走的話只有東面一個出口，留在當地的話又有食水補給之虞。
“看你們能熬到什么時候”
在盆地附近的大山上，馬爾迪爬上了一顆巨大的雪松，仔細眺望過后冷冷地說道，如今在樹上靈活地上下的他那碩大的鷹鉤鼻子，深邃的眼睛，濃密的絡腮胡子，緊緊抱著頭部的黑色頭巾，就像一個擇人而噬的猛禽。
又過了三日，一大隊由馴鹿拉著的爬犁從山口南面過來了，每架爬犁由兩頭馴鹿拉著，前面還有一人騎在馴鹿上帶路，每輛爬犁上除了一些個用草席蓋得嚴嚴實實的物資，還坐著三四個全副武裝的索倫人。
一共二十架爬犁，一百人！
其實自從這隊爬犁即將進入山口之前，馬爾迪便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得知北面的郭天才大營并沒有出營迎接的跡象后，馬爾迪立即起了殺了這一百人，奪了爬犁上的物資的心思。
“啾啾”
這是一種常年在薩彥嶺上空盤旋的鷹隼慣常的叫聲，這些日子，它們在圖蘭盆地上空沒少發出這種聲音。
不過在此時，卻是馬爾迪召集人手，準備對進入山道的索倫人大舉進攻的信號。
在山道的西側，馬爾迪埋伏了五百精壯的馬特漢子，都是在零下幾十度的雪山上行走如飛，讓飛禽走獸退避三舍的“神鷹”，個個手里都有彎刀和弓箭，以五百對一百，北面的郭天才大營、南面的克孜勒離這里至少都有五十里，想要救援完全不可得。
此時將運送補給隊伍的爬犁圍住了，以馬特人的戰力，對地形的熟悉，對寒冷的適應，絕對是手到擒來！
就是這樣！
看著一架架爬犁即將全部邁入狹窄的山道，馬爾迪不禁想起若是將這一波補給繳獲后，再伏擊幾次就能將郭天才大隊人馬逐出盆地，屆時他到沒指望以自己這區區幾百人就能將索倫人的大隊人馬打敗，不過讓他們永久消失在盆地還是做得到的。
那用草席蓋住的物資是什么？
糧食？燒酒？亦或是索倫人常用的煤球爐子？
那樣的爐子若是在雪山上擁有一套，還真是讓人向往啊。
還有索倫人擅長的熏肉、熏魚 看著爬犁一架接一架進入山道，馬爾迪嘴角嘴角不禁流出了口水。
“啾啾”
雪隼的叫聲再次響起，馬爾迪左手握著一面小盾，右手拎著一把彎刀，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馬特人發動進攻時也是很有章法的，并不是一窩蜂地向下沖，而是有小盾的在前面，后面跟著弓箭手，兩側是彎刀手，組成一個攻守兩宜的散陣。
與在哈特呼勒不同，山地、寒冷、密林，似乎讓馬特人找到了真正的殺敵感覺，就像雪豹在薩彥嶺的雪頂上俯視萬物那樣。
一剎那，馬爾迪似乎見到了坐在爬犁上的索倫士兵手忙腳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