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小毛賊,敢在陽湖府當街行兇劫道?”
李明城披頭散發,持劍走出。
這兩個六品武者,是李明城尋覓了好久才尋到的人選。
原本,他是想讓這兩人假扮成劫匪,先嚇住陳魚,自己等到火候到了,再站出來。
可現在,情況有變。
這兩個慫貨,已被陳魚的身份所懾,怕是嚇不住后者了。
若李明城還不出來,這兩個武者只怕會連同他,也一道供出。
當李明城走出來,這兩個武者具是一愣。
他們對視一眼,才舉刀開口:“滾一邊去,今日,我們不管是什么身份,反正這亂世便是有今朝沒明晚,先痛快了再說。”
說著,其中一人,便舉刀向陳魚砍來。
丫鬟們嚇得面色煞白,尖叫連連。
便是陳魚這般見過世面的女人,望見長刀呼嘯而來,也是有些無措。
正此時,李明城大拇指微抬。
頓時,長劍出鞘。
“刺啦!”
一道劍罡驟然斬出,揮刀的那魁梧武者,脖子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噗!”
鮮血潑灑,濺了丫鬟一身。
嚇得她們越發驚懼。
“你”
當同伴緩緩倒地,氣絕身亡,另一位被李明城花錢雇來的武者,不由瞪著眼珠,錯愕的指著他。
李明城先前雇他們,只說是演戲,可眼下,李明城卻真殺了人。
“你什么你?當街行兇,死有余辜。”
李明城眼神凌厲,再出一劍。
這一劍,帶著四品武者的凌厲殺機。
剩下一位武者,自然也是難逃一死。
被李明城一劍洞穿了心房。
倒地,死不瞑目。
他們只是被財帛所誘,卻沒想到李明城不是個守諾之人,真動手取了兩人性命。
長劍歸鞘,李明城用手掌擦了擦臉上的血污,眼神微冷。
事實上,這兩人不管會不會露出破綻,當李明城找上他們,假意讓他們劫道,令自己上演這樣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后,都不會讓他們活。
畢竟,他不敢保證這兩人的口風會牢固。
若是消息走漏,他接近陳魚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
“多謝壯士相救!”
幾個丫鬟見到這一幕,紛紛行禮感謝。
陳魚表現的還算得體,她上下打量了李明城一番,開口道:“多謝少俠出手相助了。”
“可惜,你有些過于沖動莽撞了。
若是能將他們擒下來,帶回府內,沒準能挖到幕后主使。”
以陳魚的判斷,這場兇險,怕是因丈夫身份的緣故,背后有人覬覦。
李明城抱劍于胸前,沒有說話。
“不管如何,壯士能出手幫扶,已是恩情。
我出門倉促,沒帶什么值錢玩意。
若是不嫌棄,過幾日可來洛府討賞。”
陳魚的語氣輕柔,姿態卻仍是有些高高在上。
她是貴不可言的神武衛鎮撫使夫人,自然不會因為一次救命之恩,便如話本小說里的故事般,對一個青年浪子心生好感。
畢竟,她的丈夫,可不是尋常人物。
“不必,我只是路過。
身藏三尺青鋒,路遇不平則鳴。
這本就是應有之義,無需什么恩情賞錢。”
李明城沒有順桿往下爬。
他知道,若是答應了討賞的事情,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近距離接觸陳魚了。
眼下最應該做的.....是轉身就走。
心中想著,李明城步履未有留戀,大步離開。
“喂,壯士,你真不要賞錢了?”
有丫鬟在身后高呼,李明城恍若未聞,很快便消失在巷角。
“還真是個怪人。”
陳魚身旁的侍女有些不解,以夫人的身份,隨意打賞一番,便是尋常人家幾輩子的花銷用度。
此人居然不屑一顧,明明救了人,卻頭也不回。
“不管他,我們先回府吧。”
陳魚深深的看了李明城離開的方向一眼,很快便不再計較。
她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閱人無數,過盡千帆,可不會遇上一個看似處事神秘的男人,便無法自拔的產生什么臆想。
“既然沒出什么大事,此事莫要告訴老爺了。”
回府的路上,陳魚跟丫鬟們交代,務必管好嘴巴。
“若是老爺知曉了,怕是這幾日一次,難得的自由也沒了。”
陳魚被神武衛跟了幾年,但仍不適應。
“是,夫人。”
幾個丫鬟從善如流,紛紛應道。
月光下,李明城坐在干草垛上,手里拎著一壇酒。
他揚起腦袋,酒水順著嘴灌入腹中,一飲而盡。
“終于,算是混了個臉熟。”
將酒壇隨意擲出,李明城幽幽一嘆。
先前他英雄救美的舉措,不是為了讓陳魚傾心。
事實上,他也知道,陳魚不是那么好拐騙的小姑娘。
那一連串的世間,僅僅是為了混個臉熟罷了。
為的,是鋪墊下一次的相遇。
等到下一次,再遇上,便真正有機會和陳魚搭話了。
癱倒在草垛上,李明城望著滿是繁星的夜空,后背已盡是冷汗。
他再如何有野心,如何擅長偽裝,終歸是個二十五歲的青年人。
辦事說話,很難滴水不漏。
偏偏這計劃,環環相扣,稍出紕漏就有萬劫不復的可能。
他心中,也是忐忑的緊吶。
“只希望能順利吧。”
李明城心中,一面想著若是被發現,會有多少種死法。
而另一面,則是想著自己順利完成任務,回到家族,得老祖宗看重,日后,在李家地位水漲船高。
思緒紛雜,最后兩個念頭都逐漸淡了。
李明城躺在干草堆上,休憩前最后一個念頭,是不知李家近況如何。
他已一個多月沒回李家了。
出生便是隴川府李家的族人,這是李明城最長一次離開家族。
并且,他知曉,若是完不成老祖宗的交代,這輩子都沒機會回去。
另一頭,隴川府,李家。
往日,李家的氛圍都是著欣欣向榮,充滿希望。
有老祖宗坐鎮,李家一日過的比一日好,所有族人,都感到自豪。
而今天,李家上下的氣氛罕見的低沉了,甚至,有些悲傷。
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為李長青。
他老了,病了,就快要死了。
作為李家碩果僅存的兩位長字輩族人之一,李長青在家族有很大分量。
李朝歌離開李家這些年,都是他一肩挑起李家的擔子。
二十年殫精竭慮,才讓隴川府李家得以活下來,沒有造成分崩離析的局面。
他對家族的貢獻很大,也深得族人們敬重。
可人都有老的一天。
李長空今年七十五歲了。
沒有習過武,加上這些年為家族殫精竭慮,他老的很快。
李朝歌一脈回歸家族的這三年,他卸下了所有的重擔,安心頤養天年。
可三年過去了,他越發的老邁了,再不是那個精神矍鑠的白發老人。
這三年,他病了很多次,也治了很多次。
從前沒有大青根,便四處在外尋靈藥替他養身子。
如今有了大青根,便成天壓榨大青根的汁水,替老爺子養病。
可藥石之力,終有窮盡之時。
他的陽壽,已差不多走到頭了。
已有名醫來看過,稱李長青陽壽已盡,沒多久好活了。
此刻,李長青躺在床上,虛弱的連眼都睜不開了。
李明府和李明玉跪在他面前,低聲抽泣。
房間里,圍簇著一眾族人,除了兩房嫡系之外,還有一些李家庶出,但在家族地位較高的明字輩族人。
“娘的,你到是出水啊,你出汁啊。
若我大哥病死,老子要把你剁成片!”
李長空眼眶微紅,大聲咆哮著。
他身側,是個特殊材質所制作的大缸。
缸內,被困住榨汁的,正是一年前自黑龍潭被擒回來的那尊妖王,大青根。
原本李策之等人是沒打算留她性命的。
可大青根的求生欲頗強,為了活命,甘愿忍受痛楚,直說自己的汁水能保李家族人病痛痊愈。
所以,這大青根才活到今日。
可每過幾日,便會有族人患病,榨取她的汁液來治療。
“我已經被榨干了,我真的是一滴也沒有了。”
大青根被困于缸內,瑟瑟發抖。
一年的鈍刀子割肉,她已是相當虛弱。
此刻,生怕李長空會遷怒于她。
“長空,別發火氣了。
長青的病,已是藥石無靈了。”
李策之眉頭微蹙,出言勸誡道。
大青根雖已成精,卻也只是個妖王下境。
汁液縱能治療些小病小痛,也不可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李長空緊攥著拳頭,沒有說話。
他自然也知道這些事情,只是,兄長病危,他一時情難自制,才會如此暴躁想尋一個發泄口。
這些年來,李長空和兄長李長青,為了家族事務,操碎了心。
一人在神武衛任職,替家族撐面子。
一人,主管家族大小事務,統籌全局。
兄弟兩人這么多年感情,如今李長青要先走一步了。
李長空,如何能平靜對待?
“長空,戒驕戒躁。”
病榻上,已虛弱疲乏到極點,馬上要撒手人寰的李長青,仍不忘提醒胞弟。
“家主.....長青怕是不能再親眼看到家族一天天強盛起來了。
我就要死了,臨死前,有些事情,想求家主。”
李長青睜開渾濁的老眼,虛弱的道。
李策之聞言,連忙湊到跟前:“長青,你有話盡可交代。”
他為李家勞苦功高,這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