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
李荊棘心頭一沉。
也不知這兩天時間,能否等到父親口中高手的到來。
“這妖女放下了斷龍臺。”
楊天頂帶著一眾叛教篡位的堂主,抵達地牢最深處。
他瞧見由玄鐵鋼鑄的斷龍壁橫在最前方,冷哼一聲,面色不太好看。
斷龍室,是在二十年前由鐘教主親自修建。
當時圣門和明州正道聯盟決戰,大勝而歸,甚至連正氣宗主,明州正道執牛耳者,也失手被擒。
這斷龍室,就是為了關押三品武者,特地修筑的地方。
其堅硬程度,難以想象。
墨青語躲在此處,確實如鉆進了烏龜殼里,讓他們無從下手。
“無妨,斷龍室雖堅,卻也不是沒法打開。”
殷護法面色陰郁,冷聲道:“我們日夜轟擊,至多幾日功夫,便能轟開斷龍壁,她只不過是在負隅頑抗罷了。”
聞言,楊天頂點了點頭,驟然一掌轟出。
“砰!”
罡勁足有萬均之力,震的地牢都有些搖晃,可斷龍壁,紋絲未動。
楊天頂并未收手,一掌接著一掌,開始撼動這塊與世隔絕的斷龍壁。
時間緩緩流逝,斷龍壁之外,群雄聚首,接連出手。
他們的力量,雖無法撼動這塊堅固的石壁。
可滴水穿石,若有足夠的量,也能引起質變。
好幾位四品高手不眠不休,加之許多圣門五六品的武者,手持利刃神兵,毫不停歇。
一天之后,這塊不可撼動的斷龍壁,已出現了一道道宛如蛛網般的裂痕。
這般情況,也讓眾人精神一振,更加賣力。
斷龍室內。
墨青語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動靜,闔目卻始終難以安寢。
她面色有些慘白,氣息虛弱。
顯然,是十香軟骨散的奇毒,仍在體內侵蝕。
這種毒,不會自行消散,若不能及時化解,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深入五臟六腑。
“把幽泉印烙印給我解開。”
沉默了一天,這是她對李荊棘說的第一句話。
李荊棘微怔,沒有太多猶豫。
他接過幽泉印,用體內劍元,抹去了學自裴鈺前輩劍道真解上頭的烙印之法。
墨青語將抹去烙印的幽泉印捏在手里,一絲絲真氣緩緩灌入其中。
“嗡!”
幽泉印發出一聲顫鳴,血色大漲。
捏著這枚方印,墨青語的心頭,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緩緩起身,盯著李荊棘道:“跪下。”
李荊棘一驚,望著她一副極認真的模樣,有些驚愕。
他不明白,這個時候了,墨青語自己都性命難保,怎么忽然還對自己興師問罪了?
莫不是知道沒活路了,打算死前在自己面前再擺一擺圣門教主的氣焰?
心中這般想著,他沒有動作。
“跪下。”
墨青語又重復了一遍。
李荊棘依然沒有跪下:“我這人不拜天地,只跪父母。”
“眼下斷龍壁即將被攻破,屆時我們都得死。
這個時候了,你還來針對我作甚?”
李荊棘有些郁悶。
他對墨青語的態度可有了不小的變化,不再是軟硬不吃了。
都依言將幽泉印的烙印給她解開了,居然還準備在自己面前擺威風。
“也罷。”
墨青語見他不予理會,沉默片刻,也沒再強逼。
她素手抓住紅袍,驟然撕開。
這個舉動,可嚇了李荊棘一跳。
“你撕衣服做什么?”
墨青語剮了他一眼,似乎沒有回答的氣力,只是繼續著動作。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這女魔頭橫行半生,只怕都醉心于武道,沒有嘗過男女歡愉。
莫不是知道被擒住之后,要么自盡,要么成為楊天頂的禁臠,所以想要來臨死前,破了身子。
而我.....是被她挑選的工具人?
先前讓我下跪,并不是要羞辱我而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和我拜個天地?
墨青語雖然是氣焰兇悍的魔頭,沒想到臨死前,也和尋常女子一般,在男女愛情問題上,有著難以想象的執念。
李荊棘的思維很是跳脫,瞬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我是要拒絕呢?
還是接受?
李荊棘繼續想著,墨青語雖是魔頭,卻也是個二十芳齡,風華正茂的俏麗少女。
便是真打算強逼自己,倒也不吃虧。
況且,她哪怕中了奇毒,實力大跌,自己在她面前也沒有反抗能力。
若是抗拒,惹她不快,怕是會被弄死,思前想后,只好予取予求了。
正思索著,忽然,李荊棘輕咦了一聲。
只見墨青語咬破了自家的手指,用鮮血,在本就殷虹的衣布上,書寫著什么。
他眼睛落在紅布上,只看到最上頭幾個大字,便徹底沉浸了進去。
這是最為高深的武功秘籍,對于李荊棘這種癡迷武道之人來說,是珍貴無比的瑰寶。
一炷香的時間,墨青語緩緩收手。
這塊紅布上,已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小字,都是的真解和批注。
“此功法,乃是我整合圣門諸多秘法,所自創出來的一門奇功。”
墨青語冷冷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我十六歲開始,執掌血衣堂,在圣門翻云覆雨。
近些年,武道初成,晉入三品,漸入明州江湖巔峰。”
她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堅定道:“當時我便明白,人在江湖,生死都是尋常事,不管你站得多高,總有這一天。”
“我可以死,但我的武道不能丟。”
墨青語說著,望向了李荊棘,眼中帶著一絲贊賞:“我看過你的根骨資質,很不錯。”
“雖然與我相比,還遜色了一些,但也是頂尖的練武材料。”
“所以”李荊棘面色古怪,蹙眉道:“你要把這傳給我?”
他老臉一紅,原來先前讓他下跪,并不是要拜天地墨青語是想著要傳功給他,當他師傅呢。
“斷龍壁一破,我們都得死,你傳給我也無用啊。”
李荊棘有些不解。
“虎老威猶在。”
墨青語捏著幽泉印,笑容有些冷冽:“我的修為雖然被十香軟骨散壓制了許多,但.....真要臨死反撲,帶走幾個四品武者還是沒問題。”
“屆時,若他們攻進來,我便全力護你逃走。”
墨青語盯著李荊棘的眼睛,很認真的道:“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替我將傳下去,不可遺失。
若是日后有能力,我要你為我復仇,將今日叛逆之人,盡數殺絕。”
作為絕頂魔頭,生死關頭,她沒有太多幻想和自愛自憐的念頭。
唯一的景愿,便是尋武道傳承,還有尋到日后能替她復仇之人。
眼下她面前只有李荊棘,他是唯一的人選。
“你傳我功法,還要用命來護我離開?”
李荊棘一愣,仔細想了想,感覺可以答應。
白得一門頂尖功法不說,還能保命。
唯一的誓約便是替她復仇。
這種事情自然是量力而行,若做得到,李荊棘便會做。
若做不到,他不會過來送死。
正當他打算答應下來,茍住一條性命的時候,心頭忽然響起了父親久違的聲音。
“荊棘,莫要答應!”
“爹.....為何不能答應?”
李荊棘心中暗道:“這女魔頭的交易相當劃算,應當沒有什么陷阱吧?”
他仔細權衡過,認為答應墨青語,是當下處境最好的選擇了。
但李朝歌接到了任務提示,知曉獨善其身只能得到最低一檔的獎勵。
“兒子,你難道不覺得,這是個機會嗎?”
李朝歌苦口婆心的勸道。
“機會,什么機會?”
李荊棘有些奇怪。
“似墨青語這樣的魔頭,武功卓絕,執掌一方龐大的勢力。
若李家尋常時刻,是萬不可能與之攀上關系的。”
李朝歌認真分析道:“但如今,她落了難,生死關頭,你若是能不離不棄,必能獲得她的好感。”
“屆時,對我們李家來說,也算結下了一份善緣。”
不離不棄,收獲好感?
李荊棘微微一愣,只感覺怎么想怎么不靠譜。
他悄悄的瞥了一眼冷如冰霜的墨青語,有些為難。
“爹,可我留下來不離不棄就是一起等死啊。”
他一人之力,可沒能力救下墨青語。
而且,李荊棘很懷疑,像墨青語這樣殺人如麻,草菅人命的魔頭,真會因為救她一命,就心生好感,知恩圖報嗎?
從這些天的接觸下來,墨青語表面是個尋常少女,可內心,卻是真正的堅如磐石,不折不扣的反派大魔頭。
這樣的人,就算是施恩于她,日后也有可能被恩將仇報吧?
“楚白不日便會趕到,這是李家的機會。
臭小子,你定要撐住了,別懷疑,爹說她會報恩便會報恩。
你若撐不住,爹會幫忙。
若是實在撐不住,那再逃也不遲!”
李朝歌并不知曉墨青語人品到底如何,但這任務獎勵,是系統所標注,做不得假。
李朝歌很少會對兒子強加干涉。
但每一次說話,都有著相當的分量。
李荊棘不敢反駁,只能應下,想著待會硬著頭皮,試試看。
接過書刻著的碎衣布,李荊棘沉默不語。
靜靜等待著最后時刻的到來。
外頭轟擊之聲越發猛烈,一浪高過一浪。
這塊號稱能擋萬均巨力的斷龍石,龜裂的痕跡也越來越多。
少頃,又一次轟擊之下,斷龍壁應聲碎裂。
斷龍室,終于不再是安全之所。
墻碎。
楊天頂,帶著一眾圣門頭目,蓄勢待發。
他望著面色越來越難看,氣息越來越萎靡的墨青語,笑容得意。
“教主大人,何必要做這困獸猶斗呢?
多麻煩我們兩日工夫,最后還不是要被擒。”
楊天頂認真的道:“您還有最后一次,自費武道修為,將幽泉印雙手奉上的機會。”
“只要您配合,我會留您性命。”
墨青語面帶譏諷,緩緩起身,向外走出。
她走出一步,這些人便往后退上一步。
恰如墨青語所言,英雄末路威猶在。
便是在她狀態最差時刻,圣門這群廢物,也沒人敢與她正面對話。
“縱是虎落平陽,龍游淺灘,也非爾等野狗可欺。”
墨青語負手而立,冷聲道。
她對面的,都是魔教的中流砥柱,每一位,放在明州江湖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魔頭。
可這些魔頭在墨青語的口中,具是成了野狗般不值一提的角色。
無人反駁。
墨青語的確有資格說這個話。
良久,楊天頂才緩緩開口:“墨青語,你的確很強,可再強,也強不過時勢。”
“現在,你孤身一人,眾叛親離,我一聲令下,你便要身死此處。”
他心中有些惱怒,惱怒于為何到了這種時候,墨青語還能如此不可一世。
“那便來吧。
看看我死前,能捏死多少人。”
墨青語聲音并不高,可此話,卻讓許多魔頭心頭微寒。
她太強了,在圣門積威也太盛了。
哪怕她現在身中奇毒,眾叛親離,油盡燈枯。
可真要到了臨死反撲的時刻,在場之人,至少要死上幾位。
這便是,上三品武者的恐怖之處。
“動手!”
楊天頂瞥了一眼左右,見眾人都有些氣短,惱怒之意更甚。
眼下他們占盡優勢,竟還能被墨青語給嚇到,實在是恥辱。
話語剛落,他便沖在最前頭,驟然一掌拍出。
墨青語望著這一掌直逼面門,面色不改。
白皙修長的手掌微微一探,兩人相觸。
楊天頂被驟然轟飛,險些跌出去。
“我拖住他們,快跑。”
墨青語用極低的聲音,和李荊棘交代了最后一句。
下一瞬,她得理不饒人,欺身而上,主動出擊。
地牢之內,她以一敵六。
虛弱無比的狀態,依然能拖住六位四品武者,實力堪稱恐怖。
抹去烙印,能自主掌握的幽泉印,在墨青語手中,爆發出極強的力量。
縱然六人夾擊,也難以輕易戰勝墨青語。
此刻,李荊棘腳步未動,沒聽墨青語的安排,自行跑路。
若是遵從李荊棘內心的想法,他是想跑的。
畢竟和這女魔頭非親非故的,沒必要為了她玩命。
可父親讓他賭一把,借此博取墨青語的好感。
李荊棘盡管覺得很懸,也只能先靜觀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