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之穿好衣服,便來到了大堂正廳。
此刻,大堂內坐著四五個陌生人,為首那人,是個約莫三十余歲的男人,酒糟鼻,三角眼,給人一種刻薄陰冷的感覺。
他穿著錦衣,腰間佩玉,顯然是富貴身份,而這男人身后的四個人,則都是尋常穿著,應當是跟隨而來的家丁仆從。
大堂內,還放著一個箱子,應當是他們特地抬過來的。
只來得及掃視一眼,李策之便帶發妻迎上去,向王家的人見禮:“貴客來臨,有失遠迎,還望各位海涵。”
“你便是今年離陽府的童生案首,李策之?”
錦衣男人望了一眼李策之,站起來問道。
“不錯,便是在下,閣下是?”
李策之點了點頭,承認下來。
“王家,王騰。”
王騰拱了拱手,頗為自傲的道。
王騰?
李策之心中暗暗思量,這家伙在王家,也不知是個什么身份。
他剛來離陽府,對這些世家完全不熟,也顧不得多想,便讓周萍端茶水過來,讓他們落座。
“抱歉,李某家境貧寒,只有這些粗茶待客了。”
當周萍端上茶水,李策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王騰沒有說話,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小口,不由露出一抹厭惡之色,將其放下。
“這般粗茶,如何能咽的下去?”
王家乃是望族,在整個離陽府有著諸多產業,錦衣玉食,這是王家嫡系最基本的待遇。
王騰還真是自打出生,便沒喝過這樣的粗茶。
李策之和周萍見狀,頗有些難堪。
王騰倒是不在乎他們的看法,微微一笑:“李兄,聽說昨夜陸縣令派官轎接你入府商事去了?”
“你們聊了些什么,可否透露給在下聽聽?”
李策之微微搖頭:“不過是些瑣碎雜事罷了,沒什么值得轉述的,便不污了王兄的耳。”
“李兄不說,我也知道,陸大人應當是想要拉攏你吧?”
王騰盯著李策之,一字一句道:“恰巧,我王家也瞧得出李兄的才華,有意和你親近。”
他也不想和李策之繞彎子了,直接開門見山的道:“你若愿意,我王家可嫁女給你,兩家攀親家,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若是做了我王家的親家,李兄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前途光明。”
親家?嫁女?
一旁奉茶的周萍手一抖,差點沒將茶水撒出去。
她克制過來,心中有些不悅,這王家拉攏就拉攏,何必要用這種手段?
她和丈夫伉儷情深,若是王家嫁女過來,三人間該如何相處?
想到這里,她不由心頭委屈,可不敢明言。
畢竟,若有權勢,男兒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她若心生不滿,出言阻攔。反倒是成了妒婦。
“嫁女?”
李策之先是瞥了一眼自家發妻,見她面色不太好看,也猜到了她的委屈。
“不錯,我王家秀字輩尚有一女,芳齡二八,豆蔻年華,美貌如花,雖然是庶出,但也算是王家人,懂規矩守禮節,你若愿意,便可定下這門親事了。”
王騰說起此話,略有些傲氣和俯瞰的態度。
在他看來,這門親事,已是李策之高攀了。
盡管只是王家庶出之女,但也算是望族子弟,李策之是鄉下賤民出身,若非此刻中了案首,在眼下的特殊時期受到多方招攬,是根本不可能娶到王家女的。
“結親之事,便算了吧。”
李策之緩緩搖頭,拒絕的干脆利落。
“算了?你不愿意?”
王騰一愣,臉上透著惘然。
他想不出,李策之有什么理由會拒絕娶一個望族女的機會!
“我已有了夫人,若是再娶,怕是夫人不高興。”
李策之把目光放在周萍身上,想讓她幫忙推了這門親事。
“喔?原配夫人,不愿意?”
王騰的眼神微瞇,盯著周萍,疑惑道。
“我不會不高興。”
周萍強壓下心頭的委屈,竟是答應聯姻之事:“若是王家愿意嫁女過來給夫君做妾,我一定待她如親妹妹一般,絕不會苛責妒恨。”
她是很典型的傳統女人,夫綱大如天。
雖然李策之一直與她說,這輩子不會再娶親,一生一世一雙人便已足夠,可周萍卻不敢這樣奢望。
王家結親,明顯是關系到丈夫前程的大事,她更不想因為自己的妒忌,將這事情攪和黃了。
“做妾?”
王騰聽完后面色微變,沖著周萍很認真的道:“抱歉,不是做妾,我王家庶出女,嫁到李家來,也必須是正妻身份!”
這一下子,周萍心中“咯噔”一下,已是萬分委屈。
她十指緊握,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顯得有些發白。
若是王家之女嫁過來做正妻,那她這個發妻,便只有兩種結局。
要么被休,要么做妾。
不管是哪種,都已是周萍難以接受的。
此時此刻,她才真有了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念頭。
偏偏以她的性子,怎么也做不出因為自己,而耽誤了丈夫前程的舉動,只能強忍著心中不快和委屈,轉身跑出了家門。
“萍兒,萍兒!”
李策之霍然起身,喊了兩句,周萍卻沒回頭。
“好了,現在原配夫人走了,我們可以談談嫁妝的事情了。”
王騰臉上透著笑意,似乎對這一切很滿意。
他拍了拍手,周遭四個隨從,便將從王家抬過來的箱子打開,里面,竟全是白銀。
粗略一看,少說也有五百兩。
便是這箱子里的白銀,給一個尋常百姓,足夠他一輩子不事勞作,安享太平了。
“這是我王家的嫁妝,不需要李兄出聘,你人到就行。”
王騰吹了吹手指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經心的道。
“王兄,請各位將箱子抬回去吧。”
“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李策之還沒有娶妻納妾的念頭,也高攀不起王家。”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氣,很認真的道。
“你當真要拒絕與我王家聯姻攀親?”
王騰一愣,見李策之態度認真,不由生出一些火氣來:“李策之,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我王家是何等望族?嫁你一個庶出女,已是看得起你了,莫要這般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