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繁囂罷,各自闌珊
而賈環剛在書案前坐下沒一會兒，趙姨娘就一陣風似得鉆了進來，隨即往青緞靠背椅子上一坐，二郎腿翹起，隨著發簪的顫抖，薄薄的嘴唇開始刮起了風暴：“環哥兒，好樣的，不虧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今天你可為我出了氣，那老虔婆還有今天，可惜焦大爺罵的太短了，哎喲喲，我的腿！那一年，我懷你那年，這老虔婆…”
可以這么說趙姨娘從沒像今天這么舒爽過，說話之間指天畫地、前昂后伏，吐沫橫飛，前言不搭后語，賈環本來如坐針氈，但聽著聽著卻越來越心驚——此時的趙姨娘竟有瘋癲之態！
對于為什么趙姨娘最后會變瘋，賈環也是分析過的，他認為出了受對寶玉扎小人被發現這個刺激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平時造成的，平時受著榮國府一幫子人的氣，平生未的一展眉，而又是看似得了好處，卻又是別人設下的坑！
“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讓她發泄發泄也好…”趙姨娘的怨氣迸發中，賈環默默地想著，并對趙姨娘的問話隨口‘嗯哼’的回應著。
一舒平生未展眉，憶苦思甜，趙姨娘時哭時笑，一直說了近一個時辰，賈環耐心的聽著，直到外間晴雯的驚喜聲響起：“鴛鴦姐姐你怎么來了？”
賈環和鴛鴦平時并沒什么來往，作為賈母身邊的大丫頭，也是最信任的丫頭，鴛鴦一般是不離賈母身邊的，現在親自出來了，那就是一定帶著賈母的命令，“難道賈母要親自出手？”想到這里，賈環的心微微一沉。而趙姨娘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滔滔不絕之勢戛然而止！
“有點事兒，姨娘在這嗎？”這時鴛鴦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在、在，有勞鴛鴦妹妹了，什么事兒？”趙姨娘說著猛的從青緞靠背椅子上，邁開紅弓鞋就往外走。
見此，賈環皺了皺眉——事情就是這樣，榮國府的上層總是能從各個角度給趙姨娘當頭一棒，讓她從云端跌落，從興奮中驚醒，如此，不瘋才怪！
皺眉的另一個原因則是趙姨娘的稱呼——妹妹！這趙姨娘倒是沒忘了她的底色，以前賈政身邊的大丫頭，但現在已經是姨娘了，人不自重誰來尊重你！
果然下一刻賈環就聽到鴛鴦說道：“姨娘，老祖宗找你有點事！”
賈母找趙姨娘是一定沒什么好事的，好事輪不到她，賈環搖了搖頭，隨后就聽趙姨娘‘哦’的一聲垂頭喪氣聲、腳步遠去聲…
鴛鴦雖然美貌，但賈環近來也見得多了，不足為奇，而且賈環也不想像賈寶玉那樣使著小性兒接近鴛鴦——賈環估計如果他像寶玉一樣接近鴛鴦，一怨言的伶俐聰慧，鴛鴦還不知會怎么想呢，但最起碼一個黃鼠狼給雞百年的想法鴛鴦會有！因此賈環沒有出去和鴛鴦打招呼，耳根子清凈了，繼續讀書。
而在這時就聽氈簾‘嘩啦’了一聲，以為是晴雯或者小鵲，賈環沒有在意，繼續讀書，而誰知這是身側突然傳來鴛鴦的聲音：“婢子參見三爺。”
賈環沒想到鴛鴦沒隨趙姨娘回去…愕然轉身，卻見鴛鴦披著一身灰狐裘正緩緩站起，緩緩站起間，紅的掐牙背心，綠的百褶裙，冉冉而出，突兀有致的成熟的身子也在一瞬間畢現，這瞬間的改變，倒給人一種鳳凰涅槃般的驚艷！
“怪不得賈赦那老色鬼不肯放過她！”
賈環微微恍惚了一下，同時心里也明白鴛鴦找他只怕也沒什么好事，因此也懶得熱情了，沒得熱臉貼冷屁股，也不起身，伸手向青緞靠背椅子上隨意一指，同時問道：“鴛鴦姐姐有什么事？”
鴛鴦是賈母的身邊人，也很是最信任的人，府中上下都對她高看一等，趙姨娘喚她一聲妹妹實際上也不為過，賈璉見她是都稱呼她一聲姐姐，當然賈璉這樣做是別有用心，是想讓鴛鴦幫忙偷賈母的古董…
因此賈環言語動作里的疏離之意，鴛鴦在其他人身上倒還沒經歷過，微微愣了一下，鴛鴦才說道：“回三爺，奴婢是來傳老祖宗話的，老祖宗說了，這事就到這里了，不要鬧了！”
“哦…”
明顯得感覺到了賈母對王夫人、王熙鳳的偏向，賈環微微的呆了一下，嘴里輕輕地‘哦’了一聲，心里突然感覺到了趙姨娘的平日的心情，不知為何，心里多了一點憤然。
而見賈環回答的有些輕描淡寫，鴛鴦明慧的額頭輕輕一垂，櫻唇微微嘖巴了一下，說道：“三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這個，那婢子就實說了，三爺府里的規矩你應當懂得，奴婢勸三爺不要持寵而驕！”
“什么持寵而驕！那是你們自以為，我練武是為了以防萬一，可不是為了邀寵…”
賈環心里哂哂而笑，鴛鴦再受賈母寵愛，他的身份在那兒，剛才對他說的那些話也不是她能說的——他畢竟還是個主子！因此這句話實際上是賈母讓鴛鴦轉告他的！
而所謂的規矩就是嫡庶有別，庶子不可冒犯嫡派！這樣的話賈母不好對他當面明說，讓鴛鴦轉告，這份蠢到死正好！
“都是明白人啊！”
想到這里，賈環微微笑道：“鴛鴦姐姐，實不相瞞，我早上就對賈璉二嫂子說過我明白我在府中的地位，這你明白嗎？”
為什么要把王熙鳳提出來，這讓賈母去想去吧！說著賈環抬起了茶杯——話已盡此，端茶送客。
“這小混蛋，以前跟在我身后屁顛屁顛的，現在倒趕我走了！他提早上干什么？還給我打啞謎了！混蛋！”
心中想著，鴛鴦站了起來，微微向賈環行了個禮，轉身而去。
到了傍晚時分，和賈環所預測的一樣，焦大沒來——賈母既然喊焦大去喝酒，又能派鴛鴦來處理這件事，那焦大定然是早就醉的不知東西南北了。
不過焦大雖然沒來，賈環已就去了演武堂——實際上賈環對練武要比習文還要上心，畢竟這是最后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