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者。
現在還有這份覺悟的曰本人倒是當真少見,韓烽忍不住多看了川谷六郎一眼,不曉得這個小鬼子的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
只是這汽車上人多眼雜,川谷也明顯不想多說什么,在韓烽的耳邊嘀咕了那么一句之后,就再沒有了下文。
兩人隨后胡亂地聊了一些話題,當然,為了避免自己的暴露,韓烽有意無意地將話題的方向引到中國文化上,等汽車抵達吉林市的時候,韓烽向川谷告辭,說是自己到站了,川谷則是感激地向著韓烽鞠了一躬,“今衛君,多謝一路教誨了。”
就這樣,韓烽與姜龍下了車,與川谷徹底作別。
一下車,終于到了人少的地方,一路上害怕自己再說錯話,一直閉口不言的姜龍快要憋壞了,終于能夠開口,再也忍不住道:“三哥,你和那小鬼子一路上都說些啥話呢?嘰嘰咕咕的,我是一句也沒有聽懂。”
“沒什么,就是給他介紹了一些中國文化。”韓烽道。
姜龍疑惑不解,“三哥,你啥時候這么好心了?居然對小鬼子這么熱心。”
韓烽想了想,道:“或許是因為,這還算是一個明白人兒吧!”
“什么意思?”
“這個曰本人與咱們平日里遇到的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不都是小鬼子嗎?”姜龍不以為意道。
韓烽搖頭,無奈地解釋道:“這就好比我們中國人,有人悍不畏死保家衛國,有人卑躬屈膝,就是為了活命便做了漢奸走狗,難道你可以將這兩類人混為一談,然后說一句,這不都是中國人嗎?”
“這…不能…”
“所以我說這川谷與別的鬼子有些不同,他似乎是才被調到這滿洲國的,最關鍵的是,我能從他的子字里行間感受到一種無奈,他并不想做一個侵略者。
而我們弟兄一直以來都有一個誤區,將所有的鬼子都當成一類人了,是的,大多數鬼子既然踏入我們的國土,手里拿著武器殘害我們的百姓,這些都是侵略者,可同樣有些曰本人是愛好和平的,他們來到中國或許是抱著別的心思,可至少不是侵略。
從這一點上講,既然鬼子可以從咱們這邊得到漢奸和賣國賊,咱們為什么就不能從鬼子那邊得到一些另類曰本人的幫助呢?”
姜龍有些聽不懂韓烽的觀念了,他只是鄙夷道:“指望小鬼子幫咱們,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說這些了,咱們雇一輛馬車,準備去永吉吧!”
“哎。”姜龍應了一聲,心底沒由來的激動起來,坐上馬車的時候,隨著馬車的前行,離永吉越來越近,原本話多的姜龍反倒是一聲不吭了,只是那目光里透露著希冀,又夾雜著復雜,
韓烽是明白這種還鄉之情的,他輕笑了笑,自顧自地欣賞著泥土路兩邊的景色,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搖晃著。
“先生,到地方了。”
馬車主人的話語驚醒了兩個思緒萬千之人,韓烽給了車費,姜龍早就等不及了,莽莽撞撞地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身后,馬車漸行漸遠。
永吉較為偏遠的一角,周圍人煙稀疏,景色倒是怡人,哪怕是雪季還沒有過去,周圍也并非是一片白茫茫,隨處可見常青的綠色植物。
姜龍的情緒很是激動,才一下車,前腳望著馬車離開,后腳就興奮道:“三哥,到地方了,這地方我熟,就是這條路,還是老樣子,真是一點兒沒變啊,走走走,從這條路一直玩往前,再有幾里路,就到了我家的鎮子上了。”
說著姜龍便帶起了路,韓烽點了點頭跟上。
一切果然如同姜龍所說,走了三五里路之后,周圍原本的荒涼被人煙代替,一個頗有人氣的小鎮在韓烽的視線中顯露出來。
“就是這里了,我家的房子就在鎮子的中部,三哥你是不知道,我家當時闊綽著呢,瓦房蓋了五六間,我爹說了,就是我們兄弟幾個都娶媳婦兒,這家里的房子也夠住了,哦,我看到了,三哥你瞧見沒,就是那個煙囪,那個最長最高的,我爹喜歡和人爭,家里的煙囪一直是鎮子上最高的。
原來這么多年過去了,這里居然還是一點沒變啊!”
姜龍像是在自言自語,越是接近那個長煙囪的瓦房時,韓烽注意到姜龍的身子顫抖的越厲害,慢慢地接近了長煙囪,姜龍所說的五六間房引入眼簾。
灰瓦紅磚,兩邊延伸出一堵圍墻,圍出一個小院來,院落里的積雪早被掃了個干凈,栽著幾棵樹,布局和建筑都算不上華麗,倒顯得樸實平靜。
圍墻圍出的院子是沒有大門的,只是兩邊堆砌的石墻開了道口,或許是鄉里人樸實,大門敞開,以迎四方來客吧!
姜龍已經像是一具失魂落魄的尸體了,徑自地走到院落里,他在那幾棵樹下停留,望著這些不知名的樹木時像是在看自己的老友,“原來你們還在,都長這么可大了,我記得我種下你們的時候,你們還沒有我高吧!”
姜龍繼續在走,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勾起他往昔的回憶,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還會回到這里來,自從自己參軍之后,他已經快要將這里從記憶中抹去了,可是真的回到這里的時候,原來一切還記得這么清晰。
“大兄弟,你找誰?”原來屋子里是有人的,也是,門都開著,里面自然是有人的了,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手里還拉扯著一個半大的孩子。
韓烽本以為姜龍會答應一聲,然后進去坐坐,但肯定不會是姜龍的家人,否則就是時隔再久,也不可能認不出姜龍來。
“不見意思,找錯地方了。”姜龍說了一句,扭頭便出了院子往回路走。
韓烽稍愣了愣,問道:“請問這里的住戶一家子呢?”
“住戶?我們不就是這里的住戶嗎?”婦人一臉困惑。
“我的意思是,上一任住戶呢?”
婦人嘆了口氣道,“不清楚,我們被分過來的時候這房子里就沒人,不過…我聽說這地方原本的農戶們,全被曰本人給…唉!”
韓烽明白了,道了聲謝,也退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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