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光滿面的張錫蔚出現在韓烽面前的時候還是一臉喜色。
韓烽開口,“抓捕匪首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劃的?”
張錫蔚只以為曰本人是要大力賞賜自己,連忙應道:“正是小的謀劃的。”
可他哪里注意到,韓烽的目光之中殺機一閃而逝。
“下去吧!”
“啊?”
“八嘎,還等著我獎賞你嗎?”
“不敢不敢,是。”
張錫蔚灰頭土臉的走了,原本滿心的期待被澆了一盆冷水,心里嘀咕著曰本人果然喜怒無常。
“這種反復無常的小人,用過了也就沒有什么價值了,沒必要給他好臉色。”韓烽重新落座。
陳寶林抬手看了看表,笑道:“近衛君說的是…近衛君,時間差不多了,慶功宴也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一起過去吧!”
“好。”
公安局議廳,其實也就是一個大院子。
慶功宴還沒有開始,大大小小的席位就準備了十幾桌。
每桌上的飯菜都十分豐盛,還來了不少曰本人一起慶功。
這些年趙率領著抗聯與日偽為敵,一直是滿洲政府和曰本人的心腹大患,只要趙活著一天,這些人就總是提心吊膽,今天總算是把趙消滅了,也難怪這些人如此開懷。
參加慶功宴的人陸陸續續的開始進場,曰本人就坐了兩桌,其他的全是偽警和漢奸、特務們。
慶功宴一開始,氣氛就十分歡悅,觥籌交錯,幾個曰本人甚至主動和一些偽警漢奸們喝酒,偽警漢奸們受寵若驚,一個個腆著臉諂笑著。
“今天殺了這抗聯的匪首,以后這日子總算是能過得安穩些了。”
開口的雖然是個公安局的一個行動隊隊長,可這家伙以前是抗聯的某師師長,甚至還跟著趙一起打過鬼子。
有人附和,“說得對,這趙也不過如此嘛,還是栽在了咱們的手上。”
開口的同樣是從抗聯隊伍里反叛出來的漢奸,那些從來沒有參加過抗聯的漢奸們反倒是保持了沉默,曰本人同樣沒有開口。
最先開口的某師師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大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喝道:“我聽說這次殺死匪首的是個叫張錫蔚的,張錫蔚,你是個能耐人兒呀,站起來讓老子瞧瞧。”
張錫蔚聞聲而起。
那漢奸師長道:“長得賊眉鼠眼的,原趙司令來也不過如此,居然栽倒了你這種小人的手里,你說說當時你是怎么消滅匪首的?”
張錫蔚眼見著有向眾人表現自我的機會,也不拒絕,清了清嗓子,滿是自豪地說道:
“話說那天夜黑風高,我好不容易把梧桐河警察署分所的假情報告訴了趙匪首,趙帶了幾個人就一路過來了,他還以為這警署分所真的是兵力空虛,正好進去撈一筆呢!
可他哪里知道,那里面我們早就設好陷阱了。
劉德發那小子機靈深得匪首的信任,匪首把后背放出來對著他,他偷偷地舉起了王八盒子,原本是準備打腦袋的,可是天色昏暗,腦袋又小,他怕打不著,就瞄準了匪首的腰部,一搶打了下去。”
張錫蔚似乎是說到了精彩之處,竟是站在一把椅子上拿出了手槍,做起了姿式。
啪——
一個酒瓶子不知道被誰扔了出去,狠狠的砸在青石板的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
“混蛋,夠了——”
整個慶功宴一下子安靜了起來,兩桌子的曰本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原本還處在歡快之中的漢奸走狗們,一個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再沒有人能開心的起來了。
緊接著也不知道誰,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傳染一個,哭的人更多了。
“八嘎!”
曰本人大罵,卻阻止不了這哭聲,原本好好的慶功宴,才剛剛開始,卻像是奔喪的白事。
最終慶功宴不歡而散。
充斥在大多數的漢奸走狗們心底的卻不是殺死趙的喜悅,反倒是一股沒由來的沉重和愧疚。
慶功宴結束之后,韓烽向公安局局長陳寶林道別,陳寶林親自送韓烽到火車站,看著韓烽坐上了火車,這才在恭恭敬敬中離開。
鄭四成功地從警署分所到了公安局總部,得知韓烽離開的時候,這小子的心底倒是一陣不舍。
而就在韓烽前腳離開之后,鶴立縣卻相繼發生了多起駭人聽聞的事件:
先是策劃捕殺趙的漢奸張錫蔚,被人發現自殺,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整張臉都被繩子勒成了豬肝色。
“我愧對抗聯,愧對趙司令!”
這幾個蘸著血寫出來的斗大的字,就寫在張錫蔚被吊死的背后的那堵墻上。
當時的場景令發現者毛骨悚然。
但這事兒十分古怪,雖然認識的人都說這幾個字的確是張錫蔚所寫,可誰都知道張錫蔚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弱之輩,居然舍得自殺?
可是從現場調查科采取的證據來看,張錫蔚上吊的的確確是自殺行為。
好端端的死在自己的家里,用一根繩子吊死,不是自殺又能是什么?
禍不單行。
那天中午在慶功宴上大放厥詞,對趙大不敬的五六個漢奸。
沒有一人例外,全部離奇死亡,有的是和張錫蔚一樣上吊自殺,有的是割腕,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似乎是在為自己的罪行懺悔。
這些自殺的人也沒有例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自家的院墻上寫著,“愧對抗聯,愧對趙司令”。
還有的是意外死亡,被自家樓頂上掉下去的花盆砸死,或者是掉進了糞坑里淹死。
警察局的人和曰本人都快瘋了,在案發現場掘地三尺的尋找,卻仍舊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最終因為問題沒有被解決,案子也沒有被查清,于是就在漢奸,甚至到后來包不住消息的百姓之中傳開了:
趙司令最痛恨的就是漢奸走狗,這些漢奸走狗都是被他的鬼魂給殺死的。
鶴立縣的日偽們一時心驚膽戰,日日夜夜活在惶恐之中,再沒有人敢提及此事。
百姓們倒是拍手稱快,在因為趙司令犧牲的消息而痛苦的同時,又感覺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這都是后來的事兒了。
韓烽真的離開了嗎?
當然沒有。
這些參與到捕殺趙的走狗漢奸們真的是被趙的鬼魂殺死的嗎?
自然也不是。
在韓烽看來,這些人的死不過是自己替趙將軍收得一點點利息罷了。
這天傍晚,鶴立縣的陳寶林眾人都以為曰本人敬畏次郎早已經離開兩日了,韓烽卻喬莊打扮,出現在縣中心的中藥店醫德堂。
這醫德堂關門兒的倒是挺晚,韓烽來的時候尚且營業,敲了敲門走進去,“請問中藥大夫張文生先生在嗎?”
店童朝著屋內喊道:“先生,有人找你。”
一個帶著眼鏡兒的清瘦中年人走了出來。
“先生找我?”
兩人隔著藥店的柜臺對面站著,周圍只有那藥童還在一旁清掃地面。
韓烽道:“可是德文先生?”
張文生一臉疑惑,“不認識。”
“可我瞅著先生就是。”韓烽堅持。
“那一定是你認錯了。”張文生笑著搖頭。
韓烽恍然道:“哈哈,是認錯了,認錯了呀!”
握了握手,“不好意思。”
韓烽又大笑了兩聲,從藥堂退了出去,手里原本拿著的紙條已經空空如也,趁著方才與那張文生握手的時間,悄悄的遞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