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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又說到這中條山區域的具體情況。

  對中條山區有過調查工作和一些了解的徐梓琳說道:“中條山一帶百姓大多居住在山區,北靠著中條山,南靠黃河,中條山成了這地方的百姓與外界接觸的障礙,這里的百姓基本上是自自足的,很少與外界有什么交流。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在果軍與中條山民眾接觸的時候,發現此地的民眾對于他們有很大的抗拒性。

  本地的政府也對強行插入的軍事力量不滿,這就造成了一個結果,在中條山戰役爆發之前,果軍的軍政并非一體,是分了家的,并且有分歧,這在很大程度上難以保證整支軍隊的后勤保障。”

  李家勝道:“政委說的太對了,這里的百姓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是啥也不知道,我們剛來的時候,他們居然不知道外面在抗戰呢,也不知道打鬼子,甚至不知道小鬼子到底是什么東西,更沒有見識過小鬼子的厲害。”

  說到這里,李家勝長嘆道:“戰斗打響之前,百姓們都跑了,就是拿槍頂著他們的腦袋,很多人也都跑了,帶不上的干脆撂下老人和孩子,南渡黃河逃難去了,果軍的守備兵力也因為這不足。

  也不知道這中條山被小鬼子占領之后,這里的百姓現在是怎么活的。

  當時我們果軍占領中條山的時候,這里的百姓的日子過得就夠苦了。”

  姜龍挖苦道:“說兩句得了,你一個湖南佬,不給自己的家鄉操心,還心疼起這中條山的百姓了哎。”

  李家勝道:“你管我,你怎么不說說你們東北?”

  姜龍道:“這有啥好說的?東北比這兒慘多了,老子的祖墳估計都被小鬼子給刨了。”

  “那能賴誰?你們不放一兵一搶就把自己祖墳白白地丟給了鬼子,這會兒知道心疼了。”這次輪到李家勝挖苦姜龍了。

  姜龍怒道:“我整死你我,不知道別瞎逼咧咧,我們東北,兵是好兵,就是將領不行,不然,我們幾十萬東北好男兒就是死絕了,也絕不能讓小鬼子踏進故土一步。”

  李家勝這次不反駁了,只是感慨,“你說的對呀,兵是好兵,就是當官兒的太窩囊了。”

  韓烽道:“在一場戰役之中軍官起到的作用幾乎是決定性的,他們不止是要指揮全盤的戰斗,同樣需要身先士卒,鼓勵士兵們的勇氣,若是戰斗剛一開始,當官兒的就先跑了,士兵們自然不可能留著在那里白白的拼命,這就是為什么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原因。

  姜龍和李家勝說的對,仗打成這樣,咱們不能把罪責歸咎于士兵的潰逃,這壓根兒怪不了他們,士兵們是很盲目的,只要有人做了好榜樣,他們也是可以拼命的不怕犧牲的,有的時候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打仗,是在為誰打仗,卻還是愿意聽從指揮,哪怕面臨死亡的威脅。

  現在國內打了許多戰役,許多敗仗,都把原因歸結于士兵的戰斗力低下,裝備太差,可是有人真正地想過其中的原因嗎?

  那不過就是指揮官在推脫責任而已,士兵能不能打,關鍵在于這指揮官到底是騾子還是馬。

  指揮官要是不行,你就是給他最精銳的士兵和部隊,那也一樣打敗仗。”

  眾人點頭,紛紛表示贊同,隊伍在韓烽的命令下加速前進。

  韓烽說著一些轉移心境的話語,可心底總還是覺得有些沉沉的,不如平日里那般暢快。

  應該還是在為段鵬他們擔心吧!

  韓烽自我安慰地在心底笑了笑,以突擊隊的身手,肯定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也不知道姚隊長他們到了河村沒有。”韓烽開口。

  徐梓琳笑道:“按照姚隊長他們的行軍速度,應該是差不多了。”

  正說著,偵察兵來報,“團長,突擊隊的劉正同志回來了。”

  “老班長?”韓烽稍愣,心底納悶,老班長怎么會脫離突擊隊到自己這里來呢?

  “老班長一個人來的?”

  “是的。”

  “走,老徐,咱們一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兒,老班長應該是把前方戰斗的情況帶給咱們帶過來了。”

  “好。”

  …“老班長,你怎么來了?敬友那小子是不是又偷懶了?他跑得快,要是來送消息的話讓他來就是了,實在不行二娃子也行嘛,你怎么還親自跑一趟?”

  老班長劉正早就見慣了生死,當年多少在自己身邊,一起吃一起睡,日夜在一起戰斗的老兄弟,還不是犧牲了,還有一些甚至是餓死或者病死。

  人這輩子呀,兩個人一起走著走著,說不定哪天就沒了一個,更不用說一群人一起走的時候,誰也沒法保證大家都是完好無損的。

  畢竟最不長眼的就是戰場,最殘酷的就是戰場。

  可原本想好的話語,在聽到韓烽開口之后,劉正卻在心里猶豫了。

  他望著一臉笑意的韓烽,時間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地點也仿佛回到了老三班,還是那個喜歡憨笑的三愣子。

  劉正沒有笑,他平靜道:“前面走的并不順利,我們被一支鬼子偷襲了,隊長他們抓了活口,原來這支日軍隊伍叫滅韓挺進隊,是日軍中將筱冢義男那老家伙為了對付你,專門組建訓練出來的。”

  韓烽無語道:“這個筱冢義男還真是心胸狹隘,簡直小肚雞腸,你們說,他一個堂堂日軍中將和我一個小團長較什么勁兒啊?

  我記得這挺進隊在小牛村兒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吧!這次倒好,干脆直接叫滅韓挺進隊了。”

  和尚道:“管他是什么挺進隊,俺去把他們宰了就完了。”

  韓烽道:“老班長,偷襲之后,后面的情況怎么樣了?”

  劉正想了想,除了包太平和二娃子兩人的犧牲之外,將詳細的情況以及日軍的陰謀和韓烽說了一遍。

  韓烽感慨道:“萬幸,看來這支小鬼子是不能留了,太歹毒了,對了,老班長,咱們的傷亡情況怎么樣?工作隊的同志們都沒事兒吧!”

  劉正道:“工作隊犧牲了六位同志,小鬼子的偷襲太突然了,我們也來不及掩護。”

  韓烽沉默了下,道:“我們呢?”

  劉正道:“鬼子先后偷襲,犧牲了80多位同志。”

  劉正說完這話,注意到韓烽的面皮狠狠地抖動了幾下。

  80多個警衛連的弟兄們,這已經讓韓烽的心頭猛地一痛,這還沒有到中條山呢,就在路上犧牲了這么多戰士,況且聽老班長劉正的意思,鬼子犧牲的人數可能還不到己方的一半兒。

  也是,小鬼子用的是偷襲,又攜帶了大量的自動火器,甚至包括數量不少的擲彈筒,排擊炮。

  能夠將工作隊的傷亡控制在這么小的范圍,警衛連的兄弟們已經做得極為不錯了。

  韓烽在默然點了點頭,道:“戰斗犧牲在所難免,但是血債要用血來償,當年筱冢義男的愛將山本一木是厲害,他手底下的特工隊更厲害,可惹了老子和兄弟們,怎么樣?照樣灰飛煙滅。

  這支滅韓挺進隊,我想他們的生命已經開始進入死亡倒計時了。”

  和尚咬牙切齒道:“三哥,到時候你讓俺帶隊,俺要活劈了這支隊伍。”

  韓烽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和尚,就聽到老班長劉正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仍舊很平靜,卻隱隱約約有一絲顫抖:“柱子負傷了。”

  韓烽心里一緊,罵道:“這狗日的柱子,老子都說了這趟不讓他來,非得來,怎么樣,沒事兒吧?”

  “只是肩頭中了兩槍。”

  韓烽松了口氣:“好,特么的,我就知道,這狗日的命大,不可能就這么掛了。”

  “老包和二娃子犧牲了。”

  “嗯…”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剎時間凝固,韓烽死死的盯著老班長劉正的眼睛,劉正的眼皮子垂了下去,這一切無不告訴韓烽,他說的都是事實。

  …“三愣子同志,給你穿吧,你光著腳嘞!”

  恍惚之中,光著腳丫的包太平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提著一雙腳拇指處破了洞的步鞋向著韓烽跑了過來…“嘿嘿,三愣子同志,我叫包太平,我爹和娘希望這天下太平,不用打仗,大家都可以過好日子,所以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你就叫我老包吧!”

  他仿佛又聽到了另外一道稚嫩的聲音…“三哥,有個老兵搶走了我訓練用的紅纓槍,嗚嗚…”

  一個自以為是的青年在那里訓斥,“哭個球,你叫我一聲三哥,老子自然就得護著你,走,三哥給你找場子去。”

  …“三哥威武”…“我以前也有個哥哥,只是后來死了,可三哥就像我哥哥一樣,能保護我,我最佩服的就是三哥了。”你小子,就不惦我點兒好,咒你三哥早死呢?”“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說,三哥對我好,像我哥哥一樣對我好”…“那是,三哥也是哥啊…”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向韓烽走來,又隨著一陣清風,逐漸向遠方飄逝,韓烽伸了伸手,想挽留,卻發現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老班長的聲音繼續著:“老包是為了救兩個小同志犧牲的,張開雙手把那兩個同志死死的按在身下,后背都被炸爛了。”

  “二娃子死得冤,他應該是發現了什么,鬼子提前暴露了,鬼子狙擊中了他的眉心…團長,我專門兒過來向你匯報情況,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老包和二娃子走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和你開口說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既然你們都是我老三班的孩子,我曾經是你們的老班長,那這件事情就只能由我來說了。”

  劉正的聲音到了這里,嘎然而止,原本以為見慣了生死,內心堅強的劉正卻發現,自己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人一老,這眼眶子就越淺,說到心酸之處,便禁不住老淚縱橫。

  徐梓琳有些憂心地望著韓烽,前一刻大家都還在安慰什么事情也不會發生呢,誰料到就有這樣的噩耗傳來。

  和尚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兒,他是個真性情,和老包二娃子之前也打過不少交道。

  關鍵和尚站在自己的三哥韓烽的位置上思考,便立馬覺察到有一股巨大的悲痛襲來,這股悲痛使他忍不住大哭。

  姜龍和李家勝沉默,他們這一路走來,身邊也早見慣了生死,像眼前和尚這般鐵血男兒的嚎啕,僅是因為戰友離去的不舍,兩人的心底一時感慨萬千,越發地希冀著融入這個群體了。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在團長韓烽的身上。

  離了韓烽最近的姜龍突然感覺身邊傳來冷意,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往旁邊站了站。

  徐梓琳注意到韓烽的神情比平日里來得更為沉靜,就像是凝固了的湖泊,別說是微風,就是丟下一塊石頭進去,也蕩不起絲毫的漣漪。

  “團長…”劉正知道自己把任務給搞砸了,他本來是想安慰韓烽的,可自己竟是率先哭了起來。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心底的那種悲痛讓他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如同刀割。

  韓烽忽而清笑,平靜的目光在周圍的伙伴身上一一劃過,“你們都放心吧,我沒事兒,我就是有些郁悶,這狗日的老包和二娃子不打聲招呼就一聲不吭地走了,我說從出發的時候我這心里就沉沉的,原來這兩個家伙一早就想好暗示我了。”

  韓烽扭頭,拍了拍和尚的肩膀,鄙夷道:“和尚,你小子哭個球啊,出家人不是說四大皆空嗎?”

  誰料魏和尚哭得更厲害了,“三哥,俺早就…還俗了,俺就…是覺得心里堵得慌,不哭…出來…難受。”

  韓烽喝道:“難受有個球用,趕快把眼淚給老子抹干凈了,然后通知隊伍,向著陽城,急行軍。”

  和尚一怔,“三哥?”

  韓烽慘笑了聲,臉色轉眼恢復平靜,“我說過,血債必須血償,這支鬼子多半是從陽城而出,這筆賬,我不僅要算在他們的頭上,還在算在陽城鬼子的頭上,不止要算在陽城鬼子的頭上,甚至還要算在他筱冢義男的頭上。

  我想,沒有人頭的祭奠,老包和二娃子肯定覺得我這個做三哥的…不夠意思吧!”

  (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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