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 小孩,少年,大人
虛鯤之鄉。
天藍風輕，白云悠悠，青青草原如浪起伏，蜿蜒長河緩緩流淌，悠然寧靜。
天穹云朵間。
亭臺樓閣，風箏紙鳶，純真少女追逐嬉戲，笑聲如銀鈴悅耳，好似童話夢鄉。
某間精致客房。
帶著甜美笑容的堯小妖輕輕推開了房門，手中端著一碗散發霞光，聞之神魂清定的藥膳走進了房間。
她扎著烏黑的雙馬尾，頭帶百花冠，穿著藍色短裙，過膝白襪，雙腮如桃花，臉上始終帶著幾分嬌憨笑意，玲瓏可愛，明亮純真的眸子中好似永遠不會有愁容。
床上，靜靜躺著個魁梧彪悍的平頭身影，雙目緊閉，面色冷硬，眉頭微微皺起。
如一頭沉眠的太古兇獸，不經意散發出的霸烈陽剛氣息，充斥整座房間，讓堯小妖感覺好像走進了火山深處，面色酡紅，心跳加速。
“這家伙，一段時間沒見，怎么感覺換了個人似的。”
堯小妖一副怕怕的模樣拍拍飽滿的胸脯，吐了吐香舌，眼中閃過狡黠之色，帶上房門，輕輕走到床邊坐下。
放下手中的藥膳，她和弄了幾下，湯勺就往江無夜嘴邊松了過去，
不知為何。
距離越近，她的手就越發控制不住的顫抖，呼吸也是越發的急促。
很快，湯勺就到了嘴邊，只差一點就能接觸到江無夜的嘴皮。
“堯族長？”
有氣無力的慵懶聲音響起，打斷了堯小妖的動作，房間溫度迅速降低，好似走進了一塊寒冰。
白衣若仙的葉安晨打著哈欠走了進來，清冷的眸子與堯小妖有些尷尬慌亂的眼睛對視在一起。
“哎，葉姑娘。”
堯小妖收回湯勺，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子，有些不敢與葉安晨的眸子對視，小聲囁嚅道：“這是三寶定神湯，對靈魂創傷的恢復有很大好處的。”
“哦，熬湯的水是哪來的。”
葉安晨淡淡應了一聲，
“是我收藏的一種神水啦～”
堯小妖捏著裙角，頗有些委屈的意思，語氣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你信不信，要是你真給他喝了這湯，等他醒了，不僅不會感謝你，哪怕傷不到你們，這地方也會被他掀個底朝天，而且…”
葉安晨坐在堯小妖對面，美眸微瞇提醒道：“虛鯤族的子母河水要經過客人同意才能用，不管何處的虛鯤族都一直遵守著這條組訓。
堯族長這樣趁人之危，違背組訓，不怕被虛鯤懲戒嗎？”
“稀釋過的啦～“
小心思被識破，堯小妖尷尬的擺擺手道：“沒有那種效果，最多讓人變得漂亮，身體更完美罷了。
等幾服藥下去，不僅傷好了，他還能變得和我們，或者和葉姑娘一樣漂亮，而且還是男兒之身，到時候嘿嘿嘿…“
說到后面，她尷尬消失，眼中滿是小星星，一臉癡笑。
“還請堯族長收起這種想法，他的傷我會治。”
葉安晨聽著堯小妖的話，越聽臉色越是古怪，完全不能理解這虛鯤族長是什么奇葩愛好。
或許是腦海中出現那種“美好”畫面，以她萬事不驚的心性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打了個冷顫，連忙打斷了堯小妖的憨笑。
“咳咳。”
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堯小妖連忙干咳一聲止住了笑意。
心中知道，有葉安晨在，她今天的計劃算是泡湯了，戀戀不舍的看了眼沉睡中的江無夜，端起藥湯一步三回頭的往房外走去。
不過，要出門前，她又回頭信心百倍的對葉安晨道：“等他醒了，我會說服他的，不管男女，一定不會嫌棄自己變的更完美這種事的。”
“哦，那祝你好運。”
葉安晨打了個哈欠，無語的搖了搖頭，要這頭熊答應那種事，你還不如要求他自裁，或許更容易實現。
吱呀～
房門關閉，葉安晨回到床邊，看了看皺眉咬牙，臉色慘白，靈魂似在承受極大磨難的江無夜。
注視片刻，她什么也沒說，靜靜坐到一旁，手中綻放白色光華，出現精巧銅鑼。
“鐺～鐺～鐺～”
不一會，帶著奇特韻律的敲鑼聲在屋中響起。
恬靜安神，悠然祥和，好似照進黑暗地獄的一束光，緩緩驅散著痛苦與癲狂，指引著迷路的靈魂找到歸家的路。
附近一個個玩鬧的虛鯤族少女聽到輕緩的鑼聲，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虛瞇雙眼，小臉帶笑，沉浸在鑼聲中。
鑼聲，一連七日。
第八天，終于消散。
“各位旅客，下一站春秋死域北站，要下鯤的旅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友情提示，此域正有邪神禍亂哦。”
當堯小妖甜美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虛之鄉時。
江無夜沉睡的屋子房門再次打開，臉色蒼白如紙的葉安晨走了出來。
她眼睛忽閉忽睜，睫毛上帶著寒霜，渾身更是止不住的顫抖，似置身冰天雪地，馬上就要凍得昏厥過去一般。
她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罐，整個人無力的靠在墻上，仰頭喝了一大口，臉色這才逐漸有了血色，身體的顫抖也漸漸停了下來。
“嗝～”
片刻，她打了個飽嗝，臉色變得紅潤，收起玉罐，似醉酒一般，搖搖晃晃的往藍光照耀的廣場走去。
廣場上。
透過耀眼藍光，依稀可見一道枯瘦如柴，雙目漆黑無神，身背黑棺的森冷身影靜靜矗立。
半日后。
沉睡八日的江無夜在堯小妖再次伸出“魔爪”前醒了過來。
“堯族長，我對現在的樣子很滿意，而且萬分肯定，以及確定不需要變得像你說那樣，謝謝你的好意了。”
無語的勸走了向他灌輸各種亂七八糟奇怪言論的堯小妖。
江無夜這才揉著仍舊有些昏沉的腦袋下了床。
眼角余光中，床邊柜臺上放著一封信紙。
江無夜心中一動，想到那個白衣飄飄的慵懶身影，微微皺眉，拿起觀讀起來。
字跡歪歪扭扭，甚至可以說潦草，談不上什么美感，反而給人一種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感覺——
“治你七日，取你七罐血，哦，別擔心，是普通寶液，這點報酬你不會吝嗇的對吧？
嗯，就這樣，臨時有事，不用尋我，后會有期。”
短短一句話，簡單明了，沒有疑問，沒有原因，就真的好像是一次患者與醫者之間的正常交易。
只是…
“甘嫩糧的賤人，老子的命就值七罐血不成？深井冰才去找你！”
不知該氣還是笑。
江無夜神情古怪，一把火燒了信紙，罵罵咧咧，心中則是莫名暖暖的。
那一天，他強行動用元屠森羅脊，雖然將那群仙道雜碎殺了只剩一對狗男女，卻因實力不足，硬件跟不上軟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反噬。
將近八天時間。
靈魂被無數亡魂拽入深淵地獄，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撕咬侵蝕，在無盡黑暗海洋中迷航掙扎，無法回歸真我。
若非有二次提升的蠻熊真祖意志鎮守輔助，又有葉安晨那關鍵的，打進地獄的一束光指引。
他的靈魂恐怕早就被一個浪花撲滅，別提頑強掙扎八天后回歸真我，恐怕第一天就死得透透的了。
有恩報恩，莫作白眼狼，這一點，他前世今生從未忘記過，也一直奉行著。
清河村之時，土地神救了他一命，這恩他一直記著，將來若有機會，必定要是要還的。
葉安晨雖然瘋瘋癲癲，又或許是抱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目的，但同樣是救了他一命，這是無法否認的。
這一恩，他，同樣已經記下了。
關好房門，坐回床上，江無夜下意識用感知探查背后的脊椎骨。
漆黑無光，平平凡凡。
但平靜之下卻仿佛藏了一片無間地獄，深邃無窮，散發邪惡而引人墮落的氣息，讓靈魂止不住的顫栗。
引動遠古地獄之力，修為越高，牽引越多，神藏境可用…
江無夜眼神閃爍，想到元屠森羅脊這一門由神秘脊椎骨衍生的邪異神通，心有余悸的打了個哆嗦，收回了感知。
熊霸天下與八兇真罡引擎這兩門霸烈無雙的功法會讓人發巔。
而這神通，失去理智是輕的，運氣不好，直接萬劫不復，小命都沒有了！
他心中打定主意，未至神藏境前，除非真到了魚死網破，退無可退的境地，否則絕不會再動用。
神藏境，對應仙道大真人之境，又稱神胎境！
感知體內隱藏的造化之門，以真罡境飽滿圓融的精氣神轟開大門，交融其中蘊藏的先天造化之氣，鑄造武道神胎，誕生種種不可思議的肉身神通。
至于這種神通，并不是說是特定的某幾樣，而是根據各自修行出的武道真罡屬性來定，因人而異。
比如曾經有過接觸的韓恒，他的武道真罡是劍意鑄造，那么以劍罡轟開造化之門，鑄造神胎后，他獲得的就是有關劍道的神通。
同理，如果江無夜以后以狂雷罡交融造化之氣鑄造神胎，獲得的自然就是雷道神通。
只是…
“終焉！”
一聲輕喚，熟悉的終焉面板浮現，明明白白的呈現出他目前的實力數據。
“江無夜——
武功：
熊霸天下，霸熊開城勁（不可提升)
八兇真罡引擎，八罡災陽境（不可提升)
帝煞神荒骨：煉獄，元屠森羅脊（不可提升)
正能量：150。”
熊霸天下破到第二層花了一千多點正能量，八兇真罡引擎八罡齊具一共花了他八千正能量，每一罡都不低于一千正能量。
按照以往大境界提升消耗的正能量規律來看。
江無夜推測，要扣開造化之門，達到神藏境，鑄造神通之胎，他起碼還需要準備一萬點正能量，還只多不能少！
至于正常修煉。
江無夜推算了下需要的時間和資源，果斷選擇了放棄。
有天賦不用，選擇苦修，那是二筆行為，不值得提倡。
“他娘的，要是在玄黃死域的時候沒有發瘋，多屠幾座城，現在豈不起飛…”
拍了拍腦袋，江無夜咂咂嘴，一時有些饞得慌。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
真要再放到那時候，他估計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否則，念頭不通達，比殺了他還難受。
生而為人，謹記為人。
這句話，他一直銘記于心。
為人，你可以不做什么心懷蒼生，救苦救難的大英雄，大偉人。
但明明有能力，卻選擇眼睜睜看著同族深陷水深火熱被當作豬狗螻蟻一般，肆意屠戮玩弄而不作為，還美名其曰一心向道，俗事不染。
那修的是什么狗屁道？
這種心中沒有種族榮辱觀，忘根忘情的人，哪怕走得再遠，也只是一個單純的力量傀儡罷了。
反正以江無夜的為人理念，他是實在想不出那樣子活著有什么意思。
“或許是我還沒有長大？”
念頭起伏，江無夜又想到前世的一句話——小孩子才講善惡，大人只會談利弊。
小孩子么？
呵，老子明明是個少年啊！
自嘲一笑，江無夜沒有再深思，起身打開房門，清風拂面，藍天草原映入眼簾。
“各位旅客，下一站，安陽道域南站，要下鯤的旅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一道碧藍光柱打在降臨廣場之上。
天幕中顯現山河萬朵，人世景象。
“假期結束了啊。”
看著熟悉的安陽域，江無夜伸了個懶腰，嘴角上揚，微微一笑，大踏步往降臨廣場方向走去。
相比那句話，他更喜歡另一句很傻很天真的話——
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