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 讓他想清楚再說
呼呼～
涼風習習，土塵翻滾，寒氣涌動。
坐在樹下木樁上吧嗒旱煙的老叟一頭稀疏白發凌亂，雙目渾濁，口鼻偶爾噴吐煙氣。
“吁～”
拉韁停馬。
江無夜率先下馬，感知一番周遭環境，未發現異常，走到樹下瞇眼打量略顯癡呆的老頭。
片刻，面色緩和，擠出一個勉強溫和的笑容。
“老伯，我們是蒼龍衛，途徑此地，一路勞頓，想借宿一晚。”
老叟抖了抖煙桿，捶胸劇烈咳嗽幾聲，嘴角流出涎液，靠在樹干上，對江無夜與圍過來的龍傲天等人沒有任何反應。
老年癡呆？
江無夜皺了皺眉，放棄繼續詢問，抬目打量昏暗中只有風聲回旋的村莊。
家家戶戶房門緊閉，蕭瑟死寂，犬畜無聲，靜如死域，之前的生機勃勃之相，好似一場幻夢。
偏遠山村，就算沒有娛樂活動，夜晚枯燥，也沒理由炊煙剛歇就爬床。
況且，外面就這么坐著個癡呆老人，也沒人管？
“吱呀～”
江無夜思索間，臨近村口一戶人家房門突兀打開，走出一個中年人。
步伐穩健，孔武有力，雙目有神。
行至村口，男人目光看向下馬后就蹲在路上，捂著腦袋像只鴕鳥，瑟瑟發抖的癡傻少女，不悅訓斥道：“高靈月，你又跑去哪里瘋了？還不快回去！”
“爹爹…”
被他稱作高靈月的癡傻少女身子狠狠一抖，顫聲應了一句。
數秒后。
她站起身，低著頭，走到中年人身后，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臉色忐忑，不停捏著衣角。
中年人狠狠瞪了一眼高靈月，小心攙扶起老人，臉色緩和，心疼道：“爹，小月回來了，咱們回家歇息吧。”
“小月，小月…回來就好，呵呵。”
老人原本呆滯的臉上浮現欣喜笑容，緊緊捏住高靈月小手，似是怕一松手，心肝寶貝就要飛走了。
中年人扶著老叟，老叟牽著少女，緩緩向家中走去。
全程，無視江無夜等人，當作空氣，似他們不存在一般。
“爹爹，幫我教訓那個傻大個，他欺負我，哼哼！”
走出十多米，高靈月忽然轉頭，指著江無夜，嘟著嘴告狀。
江無夜雙眼一瞇，目光聚集在那未曾轉頭的中年人身上。
一秒…
兩秒…
三秒…
“閉嘴！村口哪有人？”
略帶恐懼的怒聲斥責。
中年人轉過頭，雙掌合在一起，一臉敬畏的拜八方。
“癡言無忌，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拜完。
扯著想要辯解的高靈月，頭也不回的走進家中，狠狠關上房門。
“當家的，小月是不是又看見那些臟東西了？”
“唉，先讓爹睡下。待會我就去請王半仙，不管多大代價，今晚必須把小月的陰陽眼封了。”
細聲交談，卻依舊被江無夜等人聽了個清晰。
沉默片刻。
啪啪！
龍傲天直接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扭頭看向同樣一臉懷疑人生的牛大五人。
哪怕是精神一直恍惚的錢小雅母女都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瞬間清醒過來，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們是詭？
開什么玩笑！！？
最終。
眾人不解的目光齊齊匯聚在了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實力最強的江無夜身上。
“呵，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江無夜冷冷一笑，微紅雙目鎖定十多米外的那戶人家，扭了扭脖頸，骨骼摩擦咔擦作響。
“呃，大俠冷靜，他們身上沒陰氣，應該是…”
“我有分寸。”
足下一點，巨力蹬爆大地。
彈指剎那間，化作黑色閃電躥至大門前。
蠻橫撞碎！
嘩啦——
碎木四散飚飛，兩側泥墻倒塌，塵煙滾滾。
“救命，有詭啊！”
“嗚嗚，大笨熊，不要傷害我爹！”
恐懼到極點的慘叫。
帶著哭腔的乞求哀嚎。
“不好，你們別過來！”
龍傲天面色一變，腦中浮現剛才江無夜在林間猙獰暴虐的一面，心中一個咯噔，叮囑一聲，趕忙追了進去。
“汪汪汪～”
凄厲的慘叫打破了寂靜夜色。
驚犬狂吠，村內零星微光亮起，鄰里開門，焦急詢問聲不停響起，遠處更有腳步聲陣陣。
原本死域般的村莊瞬間活了過來，混亂聲音交織，簇簇火把熊熊，沸反盈天。
“大俠！冷靜啊！”
龍傲天一沖進院子，就看見一道魔神般的身軀屹立在院內，單手高舉一個石質桌面，當頭朝倒在地上的中年人拍下。
若是砸中，毫無懸念會成一灘爛泥。
“別！”
龍傲天眼皮狠狠一跳，只來得及吼出一個字。
桌面下壓，離中年人頭頂不過一寸，穩穩停住。
院內，所有人目光呆滯絕望，久久未能緩過神來。
空氣中，緩緩彌漫起一股尿騷味。
“小可愛，問問你爹，為什么裝作看不見我們，對了，讓他想清楚了再說哦。”
江無夜舉著石桌，眸中血炎有噴薄而出的趨勢，感知全方位籠罩院落中的人與物，沖跌坐地上的高靈月咧嘴一笑，聲音溫和輕柔。
龍傲天見到這一幕，呼吸一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覺膀胱有點漲得慌，好似此刻被逼迫的是他一般。
“嗚嗚，爹爹，你為什么要說看不見大笨熊他們呀，你快說看得見他們，不然大笨熊就要打你了，月兒不想爹爹疼。”
高靈月過了幾秒才回了神，淚水灑落，爬到中年人身前，不停哭泣搖晃。
江無夜眸光再次投射到癱軟在地的中年人身上，面帶鼓勵道：“消除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對恐懼，大聲說出來，我們解決他，皆大歡喜對不對？”
但，話音剛落。
他的笑容就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因為。
地上的中年人完全就是一副沒聽到江無夜說話的樣子。
恐懼充斥的目光似穿過了他的魁梧身軀，惶恐不安的望向虛空，瘋狂尋找，始終沒能聚焦到本該看到的人身上。
片刻，中年人放棄，跪倒在地開始不停磕頭。
咚咚咚——
頭破血流。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冒犯了詭仙，任憑處置。望請詭仙饒過小人一家老小。”
石桌扔飛，落地，碎開。
江無夜一言未發，扭頭就走，龍傲天松了口氣，擦擦額頭汗水，緊隨其后。
“大膽妖邪，本仙地盤也敢作亂，受誅！”
嘩啦！
火把熊熊，蜂擁而來的人群堵住出口，一個衣著邋遢的瘦猴白發老頭持銅劍躍出，掐著手印，埋頭往院里沖，亂砍一氣。
“滾！”
江無夜腳步未停，控住力道，一巴掌將裝神弄鬼的老頭扇飛出去，撞在墻上，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快跑！王半仙開了天眼，法力高強都擋不住一招，這絕對是成了氣候的妖邪！”
這一扇，本來氣勢洶洶趕來，信心十足的村民頓時驚慌失措，恐懼彌漫，無頭蒼蠅一樣四散而逃。
火把掉了都不敢去撿，如避瘟神。
“他奶奶的，不可能一村子人演戲吧？可要說妖邪作祟，這些人又…”
龍傲天臉皮抽了抽，一時有些拿不準。
當了這么些年黑虎城蒼龍衛副統領，處理妖邪怪異不在少數，可這種情況，他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走出幾步。
二人腳步突然停住。
樹下，錢小雅母女二人，牛大五人，連帶九匹龍駒。
如人間蒸發，無聲無息，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