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差身
從孫府出來的鐘謙靬，受到了里面所有人的敬佩。
那些門房連腰都奉承的彎了彎。
這對孫家，這種把生意做到整個青州，連府城都有分號的富貴人家來說，除了那些正兒八經的官員或吏員，以及同等身份的富戶商人，哪里用得著如此獻媚?
關鍵還是在于，府里的那位孫家奶奶，對這人那簡直像是親兒子!
言談舉止滿是和善。
說話還輕聲細語的帶著微笑，聽著的時候點著頭，對親弟弟都沒這么好過!
要知道這位奶奶，真正管理生意和孫家，雖說退下來讓權，但誰不知道有些生意還是需要她親自過目和應允以后，才能在諸多的孫家柜臺和整個商行內流通起來?
二三十年的大權在握，風吹雨打的歷經許多，早就磨練出鐵石心腸!
何況這位孫家奶奶的脾氣性格。
在年輕那會，就被叫做小辣椒，現在年紀大了才稍稍平緩了點。
但真遇到什么事敢違逆她，例如先前那個仗著受到寵愛而犯錯的丫鬟，還不是被收拾了一頓，差點沒給嫁出去給鄉下人當媳婦，這輩子連頓肉，恐怕都吃不了幾次?
所以說，對于眼前這個受到孫家奶奶賞識的鄉下人，多點恭維還是好的!
不管怎么樣人家也算得上是仁義人!
“就此拜別。”
鐘謙靬對著門房作揖，然后朝著馬車這邊過來。
剛好看到孫老漢和鐘石頭這個侄子在說些什么：“孫二哥這是怎么了?”他把懷里的東西放下：“咱去接大哥吧，這里還有孫家給捎帶的兩份吃食，邊走邊吃。”
鐘石頭聞到香味：“是什么啊?”拿過來打開：“嗨呀!里面都是醬肉呢!”
鐘謙靬笑道：“都是切好的醬牛肉!”
然后拍了拍鐘石頭的后腦勺：“別伸手，單獨分出點來，給你二牛叔吃些，都沒吃晌午飯，你自己沾手了還讓別人吃么?”說著就推給孫老漢：“二哥也吃啊。”
這讓孫老漢連忙道謝：“多謝東家，這醬牛肉可真是沒吃過幾次!”
拿起來放進嘴里。
五香鹵制，味道香醇，切片以后放進嘴里還很勁道，能算上品。
看著旁邊鐘石頭在大快朵頤，而鐘謙靬給自己又沒心疼的意思，心里更是頗為感慨：“這鐘家人是真的仁厚，真的沒想到連這等好東西，竟然也舍得給傭戶吃!”
現在他已經能肯定，這把老骨頭留在這家，還能真算得上是換了個活法!
甩起馬鞭。
沿著縣城內的鋪石路面，很快來到了縣衙的門前。
剛好，過了晌午，吃完縣衙招待的飯菜以后，結束田畝莊稼問詢的老農們各自出來，互相笑著作揖告別，然后便上了得帶著他們的馬車或驢車，朝著縣城外離開。
只是鐘謙鞍出來的時候，卻要比那些老農晚了接近小半個多時辰。
顯然被單獨照顧。
或者說，被汲水縣令楚源安，單獨談了不短的時間。
等到最后處理完案子的捕頭卓弩回來，又一塊在縣衙內吃了頓便飯，眼見還有其他的政務要處理，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了鐘謙鞍出來，還相約年后在談。
作為捕頭的卓弩，更是將他送到了縣衙門口：“…那賢弟年后再見!”
兩人相互作揖。
而在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感慨：“真的不簡單!”在靠山村的案件那會，兩人就已經有了些許口頭上的簡單交情，但現在的交情，卻真正的已經確定了下來。
總的來說，卓弩這位汲水縣正經的吏員，算是折節下交。
不過他卻相當滿意。
畢竟在那會的時候，看到祠堂里擺放的祖宗牌位，用家傳的特殊感應法，就察覺到了絲絲的不同尋常——況且能被岱岳山青靄觀隱派的真人上香，能尋常的了么?
怕是有機會，就能一飛沖天，到時候哪里還會是尋常的百姓和草民?!
看看現在。
沒想到他才進言提議，這鐘家人果然就抓住了機會，還是很牢固的那種。
連那位在朝廷廟堂之上都有背景的縣令楚源安，知曉內幕以后，對這戶人家都起了心思，想要結識一番交情，足以能說明鐘家的情況，很是特殊和讓人值得重視。
當然，這里面有解決明年旱災的緣故，但不過只是其二而已。
能和青靄觀隱派搭上線才是其一!
那是什么?
他們這些背后都有廟堂高人的衙內很清楚，那些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史上都已經證明，不都是在最混亂的時候，那些隱居在山中的高人們見世間疾苦和晦氣叢生，然后派遣門人下山尋找和輔佐潛龍，然后成為平定天下的真龍的?
但這是朝廷勒令不得公開討論的隱秘，捕頭卓弩亦不敢講出。
見到不遠處停著的馬車。
捕快卓弩笑道：“那就是賢弟家的吧?”
鐘謙鞍點頭道：“正是!”說著招招手，示意馬車過來，并介紹道：“這是我家二弟鐘謙靬，以及我家孩子鐘信田。”長工自然不能介紹，說了就是失禮。
同時對馬車上下來的二弟和孩子說道：“還不給卓捕頭見禮?”
“見過卓捕頭!”
鐘謙靬畢竟是大人，趕緊按著鐘石頭過來深深的作揖。
人家是縣衙里的人，還是捕頭，哪怕縣衙里的老爺都能說得上話，對于他們這些在轄區內的小老百姓來說，基本就是頂頭的青天，得罪了就會生死不能自理的那種!
但卓弩這個捕頭只是呵呵的笑道：“鐘家兄弟哪里需要這么客套?”
交情在這哪能亂擺架子?
這時候鐘石頭卻眼巴巴的看著他的腰刀：“這就是…真的刀嗎?”
鐘謙鞍和老二鐘謙靬頓時瞪眼：“這孩子亂說什么話?”官府的腰刀，能隨便議論?連孫老漢都在后面賠笑著拽過鐘石頭去：“童言無忌，捕頭老爺莫要見怪!”
卓弩頓時哈哈笑笑：“這小家伙還喜歡舞刀弄槍?”
說著。
反手就在腰帶上摘了下來：“好侄兒，看看叔叔的刀又是如何?”
鐘石頭眼前一亮，頓時掙脫了孫老漢的手：“謝謝叔叔!”竟然過去當即拿起來，很是高興的抱起那稍有沉重的腰刀，很是歡喜的笑道：“真沉!真沉!”
他是真的相當高興，畢竟想當大俠的話哪里沒能有寶刀?
不顧自家老爹和二叔氣惱的目光。
伸手握在柄上，竟然直接抽出了小半截寒光爍爍的刀身來：“真亮!比銀子還要亮!”直接讓鐘石頭的眼里發出亮光，小臉上看著刀身，滿臉的欣喜和憧憬。
對此卓弩這個捕頭微微挑眉：“我這侄兒的氣力似乎不小啊!”
若有所思：“…讓我看看!”
就在三人疑惑和擔憂的目光中，他伸手摸了摸鐘石頭的胳膊和大腿：“這根骨…都快和十來歲的孩子那樣了?”說著還嘖嘖稱奇：“竟然是練外功的好苗子!”
鐘謙鞍則是驚喜的問道：“大哥說的…練外功的好苗子是怎么回事?”
卓弩解釋道：“這孩子…氣力很足!”
稍作猶豫。
換了個方式道：“就是比尋常的孩子，能跑能跳，干活還多，對吧?”
這讓鐘謙鞍皺著眉點點頭：“…還真是!”他回想起來這段時間，鐘石頭的精力似是相當充沛，偶爾去割豬草，都能比其他孩子多三分之一，還以為吃的好。
捕頭卓弩了解以后松開鐘石頭，笑著點頭：“這就是氣力足，不是單純的力氣大，如果能進軍中，定然是精兵近衛的待遇。”不過他還摸摸鐘石頭的腦袋：“但他叔叔我在汲水縣，不如等他歲數再大些，來我這教導教導，以后當個捕快豈不是更好?”
他畢竟熟悉普通人的想法，能在當地成為捕快，總比在邊疆當兵強得多，何況大殷朝承平已久，又哪里有多少戰功能立，不如在自己家門口穩穩當當的來的好。
這句話引起了鐘謙鞍的大喜：“還不趕緊過來謝謝你卓叔叔?”
這時候當然要跟上稱呼!
鐘石頭不明所以，但還是學著模樣作揖：“謝謝卓叔叔!”
對此卓弩更是哈哈大笑：“好侄兒，喊了這聲叔叔，那等你七八歲，再長長的時候，來衙門當差，歲數夠了就跟著叔叔，以后有機會報上吏部混個差身不成問題!”
等成了差身，那就真的是吏員，上不得臺面但也不是尋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