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頭…到底在什么情況下,才可以不屬于他自己?
“…這可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安南吐槽道。
“這倒是不奇怪。”
瑪利亞搖了搖頭:“或許是你現在接觸到的知識,都太過‘干凈’。賭上或者獻出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件,在超凡領域內并不奇怪。”
“…比如說腐夫嗎?”
安南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賭輸了就要切唧唧什么的…
“原來如此,如果賭輸了又不認賬,就可以委托‘歸還屋’替他們取回啊。”
安南恍然大悟。
他之前在腐夫那個噩夢中的時候,就感覺有些奇怪…如果有人賭輸了,但是特別能打強行賴賬、這種情況下又該如何要到自己的錢?
當時他以為,這應該用“契約”來呼喚銀爵士。由銀爵士的神力來強制執行儀式…而沒有立下契約就沒辦法了。
現在看來,就算是當時沒立契約,但只要是自己的什么東西、名義上已經屬于他人,那么早晚也是會被取走的。
“但我覺得,腓力應該不像是會跟別人打這種賭的人。”
安南緩緩說道:“就算他真的打了這種賭,并且賭輸了…我想他也會直接將贏家殺死。而不是把他發配走。”
他敲了敲桌子,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我們假設…腓力的確是被‘竊奪者’的信徒取走了腦袋。
“那么,他的下半截軀體,是因為完全沒有做止血處理,所以才會因失血而徹底壞死的?他的頭顱,至今仍然在某個神術空間中,處于臨時保存的狀態,甚至已經遠遠的離開了王城諾亞。
“所以他沒有死去,因此也無法從他的尸體中喚起他的靈魂或是思念體——你們不覺得這里有什么地方很違和嗎?”
“…我懂了。”
意識到了安南想要說什么,維克多頓時脫口而出:“腓力的靈魂并非是凡人!”
“沒錯。”
安南點了點頭:“他的確是凡人,但是他的靈魂卻并非是完全的凡人——他曾是黃金階的超凡者,這代表他的靈魂已經完成了‘染色’。即使轉世重生,也會留下屬于他的痕跡。”
染色在煉金術中,是將純凈的“銀”化為永恒“金”的最后一步。在升華之道中,它指代著純凈之魂踏入永恒的一瞬。
完成了靈魂的“染色”,或許不會立刻獲得強大無比的力量。但他們從此卻能永久自凈自潔,不斷地排除身體與靈魂的雜質,由此實現壽命的極大延續…
但與此同時,它也意味著“排外”。
完成染色的靈魂,將無法再覺醒自己尚未獲得的要素——只能變強、而無法再獲得新的可能。
即使“砍了重練”,也就是采用某終手段轉世重生,這一方面也是固化的。
“哪怕腓力這一世,還完全沒有吸取過詛咒之力、因而靈魂甚至沒有完成青銅階的‘腐化’,就連稀薄如煙都稱不上…但是他的確是有靈魂的、而且靈魂是有顏色的。”
安南非常肯定的說道:“而人的靈魂,均勻分布于腦干與脊椎之中。如果腓力是在措不及防的情況下,突然被偷走了腦袋,那么只要檢查他的脊椎,就能輕而易舉的發現這份被染色的靈魂——靈魂被瞬間分成兩半,這也是擁有頑強生命力的超凡者被斬首、也會遭受重創的緣故。”
但顯然,檢查尸體的人并沒有發現腓力的靈魂。
這就意味著,腓力是先進行、或者被進行了某個儀式,將靈魂全部集中到腦部,才把自己的頭送出去的。
“而且,他是在床上死去的。”
安南反問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房間內并沒有人。”
雅各布很快答道:“因為如果躺在床上的時候被襲擊,就會完全沒有躲避的空間。”
就像是進入到幫派組織的地牌時,就會被對方要求坐在沙發上,而非是站在一旁。這當然不是因為擔心對方站久了腿會酸…而是因為當一個人站著的時候、他是能夠隨時暴氣發力的。
他能夠向四個方向移動,能夠蹲也能跳。
但在沙發上不同——在沙發上只能選擇“站起來”。無法往后退、也無法迅速的往前沖,更沒法左右閃避、也蹲不下去。
而躺在床上也是一樣。
躺在床上甚至比躺在地上都危險——因為這意味著自己始終處于對方易于發力的高度。無論對方手上拿著什么武器,都會變得難以抵抗。
以腓力的經驗,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與人談話時,假如對方不坐、而自己坐下,那么自己就始終處于危險狀態。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瑪利亞搖了搖頭、補充道:“也可能房間中有人,但腓力并不在乎對方是否會對自己不利。
“沒錯。”
安南點了點頭。
“你們可能不知道…腓力雖然并非是超凡者,但在他長期服用惡魔之血的情況下,他的身體素質也是非常強的。”
這是安南從之前那個“偉大獵殺”的噩夢中搜集到的情報。
結界禁止巫師進入,而腓力自身的身體素質,又讓他不可能連求救都來不及就被瞬間斬殺。
“再加上,腓力使用了儀式、將靈魂集中于頭部…這些情報結合在一起,事實就變得很清楚了。”
安南清晰的說道:“并非是為了奪得王位,而是除此之外的什么事——他寧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與靈魂為代價,也要將其完成。
“如果說,有人發布了以‘腓力的腦袋’為指定失物的任務…并且能夠毫無聲息的將其完成,還能讓腓力主動將靈魂縮入頭顱并陷入休眠,甚至無論是兇手、亦或是腓力的頭顱都完全無法被找到…”
安南說出了最終的答案:
“——那么這個人,一定就是腓力自己。”
肯定是安南跟他說的某句話觸動到了他。
以至于,他自己找來了“歸還屋”,委托對方將自己的頭顱運到某個地方。
至于他是打算用這個頭顱來復活自己,亦或是打算解除什么封印、還是召喚什么怪物,還是在哪里和什么人進行“接頭”,安南也都是完全無所謂。
未償還的債,可不是那么好逃的。
說好他會死于“盛大的悲劇之中”,就絕不是自殺便能逃得過的。銀爵士也絕對不會視之不見、看著偉大級咒物流入他人之手的。
——腓力最終一定是會被找到的。
因為當他準備逃走的時候,他所面對的敵人就已經不再是卡芙妮、伊麗莎白甚至是安南…而是銀爵士、悲劇作家和持杯女。
甚至銀爵士突然失蹤,可能就是已經跟著一路找了過去。
…不過。
安南眉頭微微皺緊。
或許是錯覺。
但他還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過那個可能,如果安南說出口來、大概就會變得不準了。所以安南只能姑且裝個傻,先待在這里…等待銀爵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