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香沉默了。
他甚至生不起氣來,只是無奈的看向哈士奇:“你這是在向我咨詢,要怎么殺我嗎?那你還挺客氣的。”
“啊,這個我其實有譜的。”
哈士奇振振有詞:“我已經測試過了,一拳過去連墻壁都能直接打穿。百米的距離我一秒就能跨越,我想殺你很輕松的,不用問你。”
“那你還挺禮貌哦。”
“是啊。主要是‘讓你相信這是夢’這一步有點難…而且這個到底是啥夢?它套娃套的我沒看懂。”
他拿著筆,將那部分抄下來向十三香問道:“就是這里,這個可以咋解釋啊?還有你能放一下水嗎?”
“…我咋放?”
“你就信一下唄。”
“那我信了。”
“別鬧,我這邊的任務根本沒完成。一會要是咱們倆打起來,我就沒工夫找你問怎么辦了。”
哈士奇臉上沒有任何故意搗亂的表情,而是專注異常。
大概就像是solo的時候,把腦袋湊過來問了一句“我拿啥打你好打啊”、“我用什么能錘爆你啊”之類的問題。而且他的語氣非常自然。
——甚至進入游戲之后還問了一嘴加點和出裝。
安南倒是有些明白了過來。
哈士奇并非是腦子不好使。
他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需要搜集情報、以及之后他們可能會有遭遇戰,而如今是少有的安全時期…就已經說明他腦子很好使了。
而且他在醒來之后,發現叫不醒十三香、就立刻出門把附近的資源全部聚攏過來。既沒有耽擱時間等十三香拿主意,也沒有自己一個人跑的太遠。
這可以說明,哈士奇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行動力都相當不錯。雖然邏輯能力和理解能力的確稍差了些,但那是因為十三香這方面太強而映襯出來的。
他之所以有這種表現,不是因為他菜。
——而是因為他“反應太快”了。
一般人看到了難題,還會下意識的再思考一段時間,嘗試自己是否能夠解開;也有一些人,是見到難題的瞬間看也不看便尋求幫助。
而哈士奇并非是后者。
他能夠瞬間判斷,哪些事自己能做到、哪些事做不到或者比別人差。隨后他立刻就會完成自己能做的事,并且直接在自己做不到的事上直接尋求幫助,不浪費任何時間。
最關鍵的是,他不會因為“羞恥”和“好面子”,而隱藏自己的任何不解或是無能。
“我做不到”、“我記不住”、“我忘了不少”。其實要是普通人,多半也是這個程度…但他們不會第一時間就說出來,而是會自己努力回憶一下,然后靠著似對非對的記憶先做著。
但哈士奇記不住的時候,他就直說自己沒記住;而在這個任務中他沒看懂也不會做,便也不會不懂裝懂,而是直接了當的跟十三香說“幫幫我哆啦13夢”。
——大概就是所謂的,脊髓發聲選手。
野比哈士奇。
“這兩個人,都很不錯啊。”
安南低聲說道。
無論是十三香還是哈士奇,都是對自己格外有逼數的類型。只是一個相信自己的理性,一個相信自己的直覺。
十三香更是非常適合噩夢這種機制的解謎…而哈士奇在沒有隊友幫助的情況下,估計也不會做的太差。在少數依賴直覺的關卡中,說不定反而能發揮出最強的能力。
“你不要太急。”
十三香無奈之下,只能講解道:“讓我認為這里是夢——這一部分,應該不是字面意義的‘讓我改變認知’。畢竟這只是一個念頭,我說不定一瞬間覺得是夢,一瞬間又不是夢的呢?難道我只要產生這樣的念頭,你就能勝利嗎,顯然不可能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它所指的是我之后會在某個選擇中,就‘這里是否是夢’而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我這里的導入劇情還沒刷出來,但我已經提前看了攻略。
“這里毫無疑問是夢。所以它才沒有給我刷出來任務…等我在這里死掉,回到‘過去’時,就會接到改變命運的主線任務。
“——但毫無疑問,這個任務是假的。”
十三香做出睿智的判斷。
他清了清嗓子,摸了摸有些干啞的喉嚨。
哈士奇立刻把水果遞了上來。并把從其他房間里找到的蜂蜜酒、果汁都一并從布袋中取出,還拿出一包茶來,用剛燒好的開水先沏上。
然后他坐在了椅子上,保持著一臉OvO的表情,專注的盯著十三香。
“哥,你說。”
他謙卑的點了點頭:“我盡量聽懂。”
十三香已經習慣了哈士奇的行為。
他只是瞥了他一樣,進一步解釋道:“你的任務提到了,這是我的‘夢中夢’。也就是說,少年時期的‘我’所看到的,同樣也是夢。
“那么,為什么在那時‘我’就能接到任務了?同樣都是夢,那時的夢與現在的夢又有什么不同?”
——答案當然是沒有不同。
安南知道他要說什么。
事實上,在他看到哈士奇的引入劇情時,他就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個噩夢的全貌。
他們的計劃和推測都是沒有錯的。
這是一個依托于“信任”而誕生的噩夢。
只要兩方交換情報,那么整個噩夢的難度,就會立刻大大降低。
因為他們中每個人的主線任務,恰好都是“對方希望做的事”。
弗雷德里克的主線任務,是改變命運。他所改變的命運,便是讓英格麗德不再死去。
但真正暗戀英格麗德,反而是賈斯特斯——如果他知道弗雷德里克想要做這件事,他會阻止嗎?
不,他會幫忙。
可他為什么沒有幫忙?
因為他知道,那是假的——這是弗雷德里克的夢。夢中改變命運,根本無濟于事。
而賈斯特斯的任務,是“讓弗雷德里克認為夢是真的”。所以他什么都不會說,反而會演戲…所以安南之前所見到的所有年齡段的三個“賈斯特斯”,其實內在里都是同一個人。
——是劇中由“賈斯特斯”所扮演的“賈斯特斯”。
而如果弗雷德里克知道這兩邊都是夢,他會為自己到底選擇哪一邊而糾結痛苦嗎?
他也不會。
答案是一樣的——夢中改變命運,根本無濟于事。
不同之處只在于,這個道理只有一個人知道、而另外一個人不知道。
“所以,真正的主線任務…應該在第三層的世界。”
十三香緩緩說道。
“也就是‘睡過去的弗雷德里克’所處的,現實世界!
“所謂的‘相信這是夢’,也只需要我什么都不做,它就會自然解開——因為只有我相信這是夢的情況下,我才會違逆得到的主線任務、而選擇袖手旁觀。”
哈士奇的兩個任務,一方面是想讓他動手殺人,另外一方面卻要求他必須站著看。等待因果合攏、將弗雷德里克絞殺。
而弗雷德里克是讓他改變命運…可他明明什么都不做,才能通關。
這顯然是一種命運上的對…
…不、不對。
安南微微瞇起眼睛。
他回憶了一下之前兩人的行動,皺起眉頭:“不太對勁。”
“怎么了?”
美味風鵝詢問道。
“這個噩夢,有瑕疵。”
安南答道。
它的對稱性并沒有達到完美。
是悲劇作家出了問題?
不太可能…
“十三香恐怕猜錯了。”
安南沉默的思考了一會,隨即恍然。
他緩緩說道:“可能,我是說…只是可能。
“——可能這個噩夢不是三層。”
而是四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