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在破門而出的一瞬間,安南就意識到了不妙。
酒味、焦味、血腥味、硝煙味…
在嗅到這些氣味的瞬間,安南就分析出了一切。
毫無疑問…他眼前是一群已然接舷登陸、正在劫掠的海盜。
他們通過酒與火箭的戰略,立刻瓦解了水手們的抵抗。
但水手們只是雙手抱頭,停止了抵抗任由劫掠而已。
原因恐怕也很簡單。
他們必須盡快滅火…否則在大海之中,船上的人都要死。
所以他們甚至都沒有戰斗的心——如果不能盡快滿足海盜的胃口,繼續僵持下去、恐怕他們全都要死。
他們僅僅只是商船而已。
這并非是以擊潰海盜為目的,而是讓更多的人、更多的貨物能夠留下去…
而海盜也沒有把他們都殺死。僅僅只是在搬運甲板上的人和貨物而已。
恐怕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吧。在搬運一部分的貨物后,就留給他們救火的時間…
安南看到一位大約二十多歲、皮膚白皙,身形微胖的女人驚恐的看向自己。
而她正被兩個海盜往海盜船上拖曳著。
“——爸爸!”
她望向安南,高聲呼喊著。
…但為什么呢?
那似乎不是發出求救的絕望。
而是驚愕和恐懼——
“——唔。”
突然,強烈的窒息感讓安南忍不住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他大口大口喘息著,但眼前的世界突然開始變得迷幻起來。
周圍的世界,眨眼間染上了諸多詭異的色彩——青色、藍色、綠色、黃色、紫色——色彩飛速的躍動著,他的胸口傳來極強烈的窒息感。
強烈的眩暈感,讓安南忍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喲,是個超凡者老爺。”
有人嗤笑著:“好像還是個教士呢。”
在安南破門而出之后,手持銀刃的他立刻被海盜們察覺到。
但海盜們的表現卻是意外的平靜。
被一位超凡者盯上,卻連慌都不慌。
安南望過去,卻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
他們的臉無比模糊,就像是在夢中的路人一樣。
嘲諷的目光從四面八方盯過來。
“——連結界都無法阻止你的好奇心嗎?”
海盜嗤笑著:“這里…可是公海啊。”
“真是自尋死路。”
那一瞬間,安南彌留之間意識到了一切。
偵探的恐懼…到底是什么。
他是一位偷渡客,或者也有可能是在其他國家犯法的超凡者。
無法使用地鐵的他,為了跨越國境而選擇搭上了這艘客船。
但對于作為超凡者的偵探先生來說…公海上空那密布灰霧的空氣是無法治療的劇毒,因此他只能待在有著密封結界的船艙底部。
可他偏偏遇上了海盜的劫掠。
不,不一定是真的劫掠…畢竟那些海盜連臉都沒有。如果是真的噩夢,那么直接從夢界摘取記錄的噩夢中,他們肯定是有臉的。
這畢竟不是真正發生過的事,而是僅由恐懼而構成的假想噩夢。
——或者說,這是偵探“希望”、或者“畏懼”有海盜將他的女兒劫走。
因為他的女兒尸骨無存嗎?還是因為他的女兒單純因火災而死,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總之結果就是,他的女兒一定死在了上層。
而他對此一清二楚,可卻無法離開那條走廊,只能安靜的思考。
只能站在原地、平靜的思考…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偵探”一樣。擋在出口處的“火焰”,則是為了阻止他親眼看到真相的理智;墻壁上的皮膚焦痕則預示著他的女兒則是“因火”而死。
——即使知道一切,也無法救人、無法殺人的。
…真是的…這腦子怎么到了…這種時候還在運轉…
安南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這就是超凡者進入到灰霧之后的感覺嗎?
心臟傳來劇痛、喘不過氣來;
身邊的聲音扭曲、變得遙遠;
眼前的世界色彩變得詭異而刺眼;
腦中像是耳鳴一樣、傳來強烈的、無休止的金屬音;
皮膚像是燃燒起來了一樣、劇痛不止——
…居然不是化為惡魔嗎?
直接被詛咒燒死可還行…
這第一條命,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安南腦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想要逃出去的話,怕是要分析出那“火焰”的真相之后,選擇停在原地等待一段時間…或是干脆被那火焰燒死。
但那絕不是安南所愿。
“既然如此…”
安南猛然咳嗽一聲,吐出一塊鮮艷的內臟碎片。
——既然已經活不下去了。
那倒不如干脆殺個痛快!
他抬起頭來,瞳孔閃耀起奪目的輝光。
那是滿溢的詛咒與靈魂互相敲擊時,所迸出的火光。
——消耗一枚銀幣,使用。
安南恢復了些許力氣。
他猛然躥出,一劍便將離自己最近的海盜斬首!
砰砰!
就在這一瞬間,隨著兩聲槍響。安南的腹部與大腿都中彈了。
而在海盜的人頭尚未落地的瞬間。
安南手中的最后一枚銀幣燃起光輝。
——銀刃擊!
他手中的鋒銳之物,突然閃耀起奪目的光輝。
銀質武器眨眼間化為一道被安南握持在手中的絢爛銀光。
隨著安南用盡全力斬出的這一擊。
一道大約三米有余的、彎月般的銀刃,飛快的貼著“偵探先生”的腰部劃過甲板,將所有海盜、船員連同旅客和桅桿,全數一分為二!
“咳…”
安南口中鮮血滿溢。
他看著被自己腰斬的“女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并非是因自己的理智之火而死,而是被魯莽沖出安全屋的自己,連同身份都不知道的兇手一并親手殺害…
這樣的念頭,不知真名的偵探先生會滿意嗎?
“大概,不會吧…”
安南喃喃著、跪倒在僅有自己一人的甲板上,逐漸化為了灰黑色的石頭。
下一刻,安南突然驚醒過來。
她察覺到自己正跪倒在昏暗走廊的開頭位置。
…是進入走廊之后,一步都沒有走嗎?
但是姿勢卻是與離開噩夢時一樣,這點也需要特別關注一下。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如果參考上一個噩夢的話,應當只是一瞬間?
安南摸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背。
果不其然,手背上的傷勢已經不見了。
她再度打開了自己的狀態欄:
健康度:100
侵蝕度:2
…沒有增加侵蝕度?嗯,這也很正常,畢竟那只是虛假的灰霧…
不過健康度突然回滿…果然是因為已經死過一次了吧?
存檔點機制是這樣的嗎?不再提供再度挑戰的機制,僅僅只是回滿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深吸一口氣,安南緩緩站起來。
“是…狼吻儀式,對吧。”
她快速將偵探先生的記憶排除腦中。
或許以后能遇到于這有關的事…但現在對安南來說,最重要的是先來完成狼人小姐貝拉的噩夢,讓她晉升超凡。
還有兩條命…嗎?
安南已經不指望一次就完成副本解密了。
最開始,他還抱著“這既然是自己的噩夢,說不定能一次100解密”的想法。但在死了一次之后,安南已經冷靜了下來。
三條支線任務一樣還沒做完,就已經用掉一條命了。
而且并非是初見殺那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即死flag,而是貨真價實的副本難度…就算再來一次,也幾乎不可能滿血通關的程度。
——鬼知道在“偵探”副本里,如果原地不動、那火焰會不會自己蔓延過來?
“或許我應該把玩家們帶到這噩夢里面來?”
安南喃喃道。
可這有什么用呢?
看看他們在直播條件下會怎么處理?
但是這對安南來說,恐怕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價值…安南真正需要完成解密的,是“貝拉”的噩夢、或者說是安南自己的噩夢。而那幾十個無辜者的噩夢碎片,每次進入都會有所不同…不如說,真正讓玩家打的意義,在于“如何避免觸發這些噩夢”,防止自己毫無意義的掉血吧?
“Roguelike恐怖游戲可還行…他們可能會喜歡的吧。背板無效的恐怖游戲…”
某種意義上,是與畫廊殊途同歸的類型呢。
那就讓玩家們負責找一下,能觸發噩夢陷阱的那些具體位置吧。
如果安南推斷的不錯…在同樣的“一類地點”,能觸發的噩夢類型應該是相同的。
先去看看狼吻儀式到底是什么吧,到底會有什么花活…
大不了,試試看能不能和玩家組隊!
如果能四個人組隊,一個人三條命,那就相當于十二條命了——
——這使安南充滿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