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剛剛看的很清楚。
之前紙姬與尼古拉斯戰斗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下死手,這很奇怪。
那些筆并非是被紙姬從腰間抽出的,而是直接浮現在她的手中;并且眨眼間就能染上她心中所想的顏色、在虛空中飛快的勾勒出想要的圖形…
這意味著,紙姬取出多少支筆、就能同時發動幾重攻擊。
而紙姬并沒有直接對尼古拉斯發動過攻擊。她的目的,僅僅只是驅逐尼古拉斯…而不是殺死或是懲戒他。她甚至根本就沒下重手,仿佛很忌憚他受傷一樣。
從尼古拉斯那邊的話來看,他顯然與紙姬也是互相認識的。
紙姬聽到安南的詢問,忍不住贊嘆道:“不愧是你,安南…
“你就算失去了神秘知識,卻依然能精準的判斷出這一切。”
她說著,情不自禁的又捏著安南的耳朵,左右輕輕搖晃了一下他的腦袋。用力揉了揉他的頭發,又湊過去深深吸了一口安南身上的味道,才終于把安南放開。
紙姬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絕美而放松的笑容,就像是被安南治愈了一樣。
她把蹲著的姿勢改為半跪,抱著安南的背把他拉到懷里來,然后一邊慢悠悠的摸著他的頭發,一邊隨口道:“但你也不用太緊張,他來到諾亞是跟雅翁大人報備過的,有著特殊的使命。
“而且作為他的監視者,石父如今也在諾亞…所以他才會把你拉到這里來。就是為了避開石父。”
“這里哪里?”
“這是未成形的噩夢,位于現實與噩夢的夾縫。這是一種已經失傳的轉化產物,如今是尼古拉斯的獨有手法。你要感興趣的話,我之后去找他要一些。”
紙姬顯然沒有在意尼古拉斯,只是如此隨口說道:
“他在制作賢者之石的時候…你應該還記得賢者之石吧?他收集材料的時候,順便也收集了一些尚未變成噩夢的、屬于超凡者的靈魂。并將它們巧妙的制成了空白的噩夢,可以隨時將他人的意識吸進來。
“這就如同讓他人做了一個與現實無縫銜接的、以自身為主視角的,沒有任何內容也沒有詛咒的噩夢一樣。尼古拉斯招募他的學生的時候,就是通過這種噩夢,把那些墮落之路的適格者拉進來。”
“也就是說,這是在噩夢中?”
安南有些訝異。
他的系統,第一次沒有在進入噩夢的時候觸發提示。
還是說,這是因為這個噩夢沒有詛咒,因此不存在“主線任務”的原因?
…怪不得他沒有感受到殺意。
在噩夢中殺死自己,的確不會發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是這種不含詛咒的空白噩夢,在這里死了恐怕連侵蝕度都不會增加。
可問題是…
“那他為什么要攻擊我?”
安南百思不得其解。
這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還是說…
“他要做的事,與我有關嗎?”
“不,完全無關。你完全不用擔心他會攻擊你…他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紙姬非常確定的說道:“他來到這里的使命,與精靈有關。”
…和精靈有關?
難道是咒能?
安南微微皺起眉頭。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么。
——不可能是咒能。
雅翁作為古老的正神,必然是不會允許咒能重現于世的。
…可精靈除了咒能之外,還有什么能被神明注意的特殊之處嗎?他們不是除了咒能之外一無是處的文明嗎?
而且從“第二位赫爾墨斯”的稱呼來說,紙姬顯然是知道尼古拉斯曾經是做過什么事的。
雖然這位“赫爾墨斯”居然沒有形神俱滅、只是被關押了起來,這稍微讓安南有些訝異…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尼古拉斯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
如果被他直接毀滅掉,那就太浪費他的才能了。
而以尼古拉斯曾經所犯下的罪行,也的確需要一位神明隨身監視他。
…雖然說是這么說。
但安南總感覺,這里有哪里不太協調。
就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東西一樣…
“能再透露一些嗎?”
安南迫切的詢問道:“我想知道更多…這不能讓我放心。
“我就不問我以前的事了…”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稚嫩而柔軟,近乎撒嬌一般對紙姬輕聲詢問道:“我只是想知道,尼古拉斯來諾亞是想要做什么…紙姬大人…”
之前紙姬透露了更重要的消息,安南再詢問不那么重要的情報,她就有很大的概率會把它也說出來。
一個人只要會漏一點消息,就必然會漏更多。這與天性使然,而與品德并沒有太多關系。
紙姬顯然有些遭受不住。
與嚴厲的老祖母想必,紙姬更像是一個溺愛孩子的溫和長輩。
她無奈的說道:“是毒塵。
“他來到這里,是為了制造毒塵的。”
“毒塵?”
安南第一次聽到這個東西,他立刻追問道:“毒塵是什么?”
“一種以心性純潔的墮落者為原料,煉制出的特殊武器。它對惡魔和那些異界種來說,就像是強酸對于普通人一樣…僅僅只是沾到就會造成巨大的傷害,與此同時它對人類又不會有任何傷害。”
…異界種?
安南心中一緊。
說起來,玩家算不算是異界種?
那…自己呢?
“我覺得,他可能就是想試試看毒塵是否有效,或者想從你身上采集什么東西。畢竟你也算是半個異界生物…”
紙姬認真的說道:“你在王都的這段時間,我會一直陪著你…如果你之后的身體有什么不適,記得第一時間跟我說一聲,千萬不要隱瞞,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
安南乖巧的答道。
于是紙姬站起身來,伸手拉住安南的手。
她張開右手,腰間懸掛的最大的一支筆——如雙手大劍般的巨型長毛筆。
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公園老大爺在地上寫字的那種大毛筆。
隨著紙姬將它高高揚起,毛筆的尖部突然染上了純澈的墨色。
如同劈落長劍般,紙姬翻轉手腕、將其直直劈下!
下一刻,墨色自天而地直直甩落,通天般的墨痕將天地一分為二。
充斥著無限白色光輝的噩夢空間,被通天般的墨柱從中間輕而易舉的劈碎。
空間并沒有像玻璃般破碎。
而是如同被墨痕浸透的清水般,眨眼間被開釋的墨痕侵蝕、向周圍擴散。充滿著無限的光的世界,被這逐漸融化的墨痕腐蝕到薄而透明,最后徹底消失。
就像是籠罩著夜空的白霧一般——等到白霧散去,星和月再度變得清晰。
安南眼前只是一花,便再度回到了之前的世界。
仿佛剛剛只是過去了一瞬間。
尤金還在安南面前,一邊往前走著,口中一邊嘟噥著:
“…其實我覺得,父親給你的報酬有點少了。這個情報…咦?”
他說著,突然好像察覺到什么,警惕的往身后望去。
看到紙姬的瞬間,尤金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后他毫不猶豫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痛苦讓他立刻從幻覺中掙脫了出來。
隨后他恭敬的低下頭,注視著自己腳下的地面,對紙姬功行禮、稱頌她的尊名:“紙姬…”
“你可以回去了。”
紙姬發出清冷的聲音:“安南我來陪。”
“…是。”
尤金沉默了一瞬,恭敬地應道。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敢還嘴、甚至不敢看安南一眼——此刻紙姬還握著安南的手,站在他身邊。
尤金怕自己看到安南的瞬間,不留神瞥到了紙姬。
紙姬右手牽著剛到她胸口的安南,表情隨意的站在街上。
她似乎突然有所察覺,往身后瞥了一眼。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樣,嘴角微微上揚。
而安南看著這一幕,突然感覺似曾相識…
…是了。
這正是自己從那個儀式中,看到的屬于“未來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