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已經意識到了,眼前這個突然將自己拉入幻覺中的溫柔青年,就是他之前與諾蘭提到過的尼古拉斯。
該說是,說曹操曹操到嗎…
雖然看上去一副溫柔而又憂郁的無害模樣,像是個傷春悲秋的文藝青年一樣。
但尼古拉斯說話的時候卻不是那么客氣——甚至隱約間,還能品味到到一絲神明般的悲憫與傲慢。
然而尼古拉斯此刻面對著的人…正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神明。
聽到那個清冷女聲的瞬間,安南便感受到空間中浮現出了奇異的波動。
歪曲的、昏黃色的痕跡,如透明的檸檬色果凍般,在純白色的空間中飛快浮現。
如同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白色的畫布,有人拿著沾滿昏黃色顏料的畫筆在空中隨意涂抹一般——
數道帶有奇異美感的弧線,將尼古拉斯團團圍困。看上去,就像是尼古拉斯身邊綻放出了帶有水墨風格的諸多花瓣一樣。和他完全不是一個畫風,但因此而顯得極具美感。
一個僅能以“美”形容的白發少女,就像是被人用畫筆在空中速寫出來了一般——飛快的擁有了黑白線條所組成的形體,隨后又被涂上了顏色。
“是紙姬嗎。”
尼古拉斯平淡的答道:“許久不見了…紙姬大人。”
“尼古拉斯?”
紙姬微微皺眉,警告道:“他不是唐璜·杰蘭特。是安南·凜冬——退去,否則我將攻擊你。”
“其實我對安南殿下沒有敵意的,紙姬大人。”
青年溫聲笑道。
但他嘴上這么說,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他手背上的圖案,看上去就像是顏色極為復雜的薔薇科植物一樣。
不同的花瓣有著不同的顏色——黑色、紅色、藍色、紫色、黃色,均勻的分布在每一片花瓣上、幾乎所有的花瓣與相鄰的花瓣顏色都不相同。在激活不同顏色的紋路后,立刻就會形成完全不同的回路。
隨著他左手的黑色、紫色和右手的黑色、紅色、藍色回路被點亮,之前縈繞在他雙手指尖的、白色絲線般的光,也瞬間如同有了生命一樣,化為了不斷膨脹的、半透明的柔軟光團。
就像有人吹氣一般,光團飛快的膨脹了起來、像是一口巨大的銅鐘般,擁有了新的形體,將尼古拉斯包裹于其中。
但光團繼續膨脹下去的時候,便接觸到了周圍那水墨風的昏黃色痕跡——
接觸到那一道道滯留在虛空中的昏黃色痕跡的瞬間,光團的內部便被固定在了空中…就像是時光暫停了一般。
而這時,紙姬已經出現在了安南身邊。
“后退,安南。”
紙姬發出清冷的聲音。
她背對著安南,擋在安南面前。她的左臂直直垂下,左手如反握著長匕首般,攥著根長約二十四五公分的大型毛筆。
安南清晰的看到,毛筆上染著昏黃色的顏料。
而她的右手則水平舉起,將安南完全擋在身后。
她右手的指縫間,夾著一根紅色的鉛筆和一根不斷滴落著湛藍色墨水的鋼筆。
在光團被昏黃色的痕跡暫停了時間后,紙姬靈活無比的右手五指便飛快舞動著——
空中飛快積起了暗藍色的雷云。
在雷云下面,赤色的雷光飛快開始開始積蓄著。暗紅色的可怖雷霆,纏繞在云層中…空氣中甚至隱約可以嗅到奇異的臭味,就像是暴雨過后的微風一樣。
而在短短的數秒過后,一道赤紅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狠狠擊在了光團之上、將其瞬間擊碎!
巨大的轟鳴聲,在閃電落下的同時響起!
甚至就連大地都傳來細微的震顫與酥麻感。
在赤色的落雷消散之后,空氣中甚至都有噼啪的細碎紅色電花不斷噼啪躍動著。
與此同時,湛藍色的冰霜也在地上飛快勾勒成型。暗藍色的冰之枷鎖,從大地蔓延而上——將尼古拉斯的雙腳死死固定在地上,并繼續向上蔓延。
而在此時,天空中第二道赤色的落雷已然開始積蓄。
但就在這時。
尼古拉斯手背上的回路卻開始飛快閃爍。
或者說…是在飛速切換。
被赤色雷霆劈碎的虛幻光團,從即將消散的殘骸中探出了數條尖銳的白色曲折光路。隨后光路前段又生出了尖銳的利刃,如同獵犬般自主向安南奔行而來。
如同電路板上的痕跡一樣,曲折的光路在空中飛快蔓延,試圖避過紙姬、向安南刺來。
但奇怪的是…安南卻并沒有從中感受到絲毫殺意。
…難道尼古拉斯是真的對自己沒有殺意?
那他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面對尼古拉斯不聽勸告的行動,紙姬凜然的面容上沒有絲毫動容。
她抬起左手的畫筆,在空中飛快添了幾筆。
昏黃色的痕跡同時落在虛空中,將那幾道光痕凝滯于虛空中。隨著昏黃色向著光痕蔓延,更多的部分時間被暫停——而又有數道光痕,在昏黃色蔓延過來之前,從光痕的末端繼續分裂出去,向著安南飛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
紙姬微微皺眉。
她的右手中突然又多了一只短柄的毛筆。
隨著她甩動手中的毛筆,數十個金屬色的顏料點被甩飛了出去,在空中化為一面面鋼鐵盾牌,精準無比的落在那些蔓延而曲折的光路之上。
隨著一道道吱呀的酸響聲響起,鋼鐵盾牌眨眼間便被光路所鑿穿。但隨著這些盾牌的破碎消失,穿過盾牌的那些鋒利的光痕,卻也被一同化為了白色的顏料、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但也就在這時,安南再度望去…尼古拉斯已經消失在了這片純白色的空間中。地上那些寒冰組成的鐐銬,已經變成了濕潤、開裂的陶土。
然而尼古拉斯突然逃掉這件事,似乎并不讓紙姬驚訝。
她只是將幾支筆都收回腰間,回過頭來、有些關切的蹲在安南面前。
見到紙姬的瞬間,安南也被那股超越反智的“美麗”所震懾。但他卻很快清醒了過來,并沒有像老鵝那樣出現幻覺、得到新的影響。
…就像是自己早已習慣了這份“美”一樣。
但這也很合理。
因為安南本身就是這份美的復制。他甚至自己也持有尚未完全覺醒的“美麗”之要素。
讓安南有些訝異的是…紙姬湊過來的第一反應,是摸了摸自己的頭,又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沒事吧,安南?”
紙姬平視著安南,一邊輕輕撫摸著安南的頭發,一邊關心的輕聲詢問道:“他傷到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