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菲絲有些苦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但就算我這么回答你…你沒見過的話,也不會懂得吧。”
她努力的思考了一會,勉強的伸手比劃著:“就是這樣的啦…
“一般來說,地上會有許多這——么高的分散機。這里會從地下河里抽水,經過注能處理后灌入到分散機里…然后在晚上到來的時候,打開分散機。
“注入咒能的水、被激活后就會發出不同顏色的、好看的光。”
波菲絲稍微有些懷念的說道:“但你們肯定見不到啦…”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們的血液中都沒有咒能反應。”
波菲絲看了一眼西酞普蘭身后的兩人一貓,隨口答道:“如果說你是因為蒼白之女的話…他們兩個也沒有。我想咒能技術終于已經被終止了吧。”
“…所以說,咒能到底是什么?”
西酞普蘭忍不住問道。
“咒能啊…”
波菲絲喃喃念道。
她忍不住露出一個單薄的苦笑:“看來不跟你說,你是無法釋懷的了。
“既然要說,我就要跟你說清楚。咒能…絕不能被再次利用。
“咒能是我們在沙漠中賴以生存的技術。你可以理解為,是從沙漠中泵出清泉的能力…在有限的條件下,心想事成的能力。
“——那是‘不完全的創造之力’。
“但你的老師應該也教過你,這個世界的鐵則吧?‘凡擁有不應有的、皆有其代價’。”
“…差不多。”
西酞普蘭點了點頭。
安南的確跟她說過。
雖然原話不是這個,但具體的意思也差不多。
波菲絲深吸一口氣,低聲喃喃道:“咒能…就是世界之血。
“這個世界與夢界的接觸并非是溫吞的融合。在兩個世界的重疊點,世界會變得異常脆弱…那就是世界本身的破綻。
“也就是世界的傷口——未被皮膚覆蓋的血肉。”
波菲絲嘆了口氣:“而咒窖,就是一枚中空的楔子。釘入這血肉之中,泵出世界的血漿。咒窖周圍的世界都會逐漸變得荒蕪,而咒窖附近的人也會偶爾失蹤…那就是在世界塌陷瞬間墜入到了夢界之中。肉身進入夢界的話,基本就不可能回來了。
“而除了咒窖對世界本身的破壞之外,凡吸食世界之血的人,都會被世界所詛咒。亦或是,他們吸食的便是世界的詛咒。
“使用過咒能的人,壽命將延長七倍、但青春卻不會隨之延長;他們注定噩夢纏身、即使還未死去也會攜有噩夢…諸多詛咒,各不相同。而從噩夢醒來之后,就會增加新的咒縛,一直被折磨到死…甚至死也無法結束。
“只要使用過一次咒能,就再也無法擺脫此等渴求。可我們在沙漠中的時候,根本沒有矯情的余地。咒能就是讓我們的文明延續下去的毒血…明知服下早晚會死,但不服下當即便會渴死。
“在我們抵達資源富饒雅瑟蘭開始,一些有識之士便號召大家、節制使用咒能。
“但絕大多數的精靈,卻不愿意放棄方便的咒能——因為和咒能的便利相比,它的副作用可以說微不足道。而一個文明一起使用咒能,又將它的副作用進一步的分攤了。至于幾百年千瘡百孔的世界…那是與我們無關的未來。”
“…難道咒能會讓人上癮嗎?”
西酞普蘭下意識的問道。
她隱約看到了太陽井和奎爾薩拉斯的影子…
“不,咒能本身并不會使人上癮,但這份便利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依賴。咒能的便利,甚至足以讓人忘卻死亡的痛苦…因此在第三紀以后出生的精靈們,并不認為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咒能對他們來說,并非是用來生存的、而是用來享樂的。”
而波菲絲的回答卻更加可怕。
“因為這力量的神秘以及愈發的稀少…雅瑟蘭人反而盯上了這份力量。在吟游詩人們傳唱的一些傳說故事中,都有關于咒能的痕跡。
“在你們的傳說中,咒能有著許多神奇的別名。像是‘長生不老之水’啦、‘青春之泉’啦、‘圣杯’啦、‘冥河之水’啦,等等。
“最終,在許多先知的勸說下,皇帝還是強行控制住了局勢。在長老院完全反對的情況下,與長老院強行達成了妥協——不完全停止咒能的使用,而是將重要人口集中到首都、只在首都使用咒能。同時禁止在馬人和雅瑟蘭人面前使用咒能。
“…但隨后,我們發動了叛亂。
“并非是反抗的叛亂,而是自我毀滅的叛亂…比如說,我所在的這座城市就是極端的咒能崇拜都市。在咒窖終于按計劃被拆除前,人們各自摧毀了自己的房屋、毀滅了生活過的痕跡…利用咒窖最后的力量,編織出了永恒的公共噩夢、將時間停滯了下來。
“——那是永無止境的一個月,無比美好的‘噩夢’…并非是為了記錄重要的知識與傳承,而是逃入其中享受與之前沒有什么差別的生活。”
波菲絲小姐的情緒逐漸激昂了起來,隨后又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許久,才低著頭、極小聲的說道:“抱歉,我之前撒謊了。”
“這不是你的錯。”
西酞普蘭溫柔的、小聲的勸道。
波菲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隨后她繼續說道:“媽媽想要帶我前往王都。但我中途逃走了,因為我不想再使用咒能,這明明是錯誤的…媽媽也是從小這么教我的。
“可她自己,卻想要搬到王都去生活…”
她說到這里,哽住了一下。
西酞普蘭再度勸道:“這不是你的錯。”
“我只是想要…過著普通的生活。但沒有人支持我…我最多只能回到家鄉,與大家一起死去…將這段時間,這段毫無意義的‘知識’保存為標本。
“…但我什么也做不好。在我回來的時候,我遲到了、沒能參與到儀式中…可我想要離開的時候,也跑不了。”
波菲絲苦笑著:“我孤身一身在這里,不是有什么偉大的使命、也沒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是徘徊在原地,不知自己該去哪里,最后什么事都沒做好而已…
“我撒謊了,西酞普蘭。我一點也不厲害,我也沒有什么伙伴,也不會什么特殊的能力。我…什么也做不好。”
她喃喃的說道:“我只是個優柔寡斷的半吊子而已…”
波菲絲哀求般的望向西酞普蘭,聲音淡薄如幽靈一般。
“…你,還會回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