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像是貓一樣縮在狹窄的酒桶里,目不轉睛凝視虛空。
今天的她有著非常正當的理由來水論壇。
因為這并不是在摸魚,而是在收集情報——他們之前就互相約定,誰要是離隊記得要把自己那邊的消息實時上傳到論壇,發到他們自己的帖子里。
這樣的話,那些暫時找不到任務、也摸不到什么調查線索的玩家,也可以兼職狗頭軍師,在幾個帖子里來回亂躥、把情報第一時間傳遞給需要的玩家。
而今天的論壇,格外火爆——
紫繡球:“@酒兒,你們那邊是不是進城了?@一一,@美味風鵝,大佬,怎么辦!子爵在信使回來之后,突然讓我們從地下室里搬運黑火!”
一一:“什么?!”
林依依頓時大吃一驚。
紫繡球就是那個不知用何種手段,成功混入到子爵府中當護衛還沒有被發現的玩家。
不等林依依去通知身邊的同伴,接到艾特后一激靈打開論壇的美味風鵝,便是驚的瞳孔一縮,飛快的回了一句:
美味風鵝:“黑火安置在哪里?有沒有規劃圖?趕緊拍個照發上來!”
酒兒:“我們這邊剛進城。剛剛有個叫達利園的金牙主教過來警告了一下小少爺,跟他說了一堆‘那邊不是你的仇恨’的什么逼話,讓他不要去子爵府。然后之后子爵府果然來了個人,邀請小少爺去做客。但最后小少爺還是答應了。”
酒兒:“小少爺果真機智無比啊,你看看這帖子@紫繡球,這是小少爺剛剛分析出來的。他說子爵打算驅虎吞狼,子爵府里只會有那個變態牙醫。”
櫻島麻瓜:“人家那是叫達里爾主教…”
酒兒:“是的,一個叫達里爾的長的挺圓的主教。”
紫繡球:“@酒兒@酒兒@酒兒,別來!!黑火就安在子爵府外面!”
紫繡球:“好多黑火,全拿出來了!已經連成一片了,萬一炸了絕對是進不去出不來!”
紫繡球:劃了好多圈的手繪子爵府地圖.jpg
紫繡球:“只能確定這些地方肯定有黑火,其他的地方我不能確定。現在子爵早就已經跑了,我們這邊也快要撤離了…等放置完黑火,就要跟著子爵去郊外的什么莊園,就留幾個人在高處,等他們都進去之后就用火箭點火!”
美味風鵝:“@酒兒,快把唐璜攔住!”
“那逼這是打算把唐璜和杰拉爾德關一起燒了吧!”
美味風鵝脫口而出。
“…等一下,我有個想法。”
突然,小孩開口道。
林依依第一時間就啪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一臉擔憂:“別著急,你先在腦子里過一下你準備要說的話。一句一句說,別一張嘴就猝死在這里…”
因為被咒縛封禁,小孩現在連發個吃瓜的帖子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更不用說和他們一起討論了。
“…就是說,我憋的很難受啊。”
流浪的孩子深吸一口氣:“唯獨自己幫不上忙的感覺…”
“你的任務貢獻應該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你貌似是把杰拉爾德給提前勾出來了。等等,住口,你先想好再說——”
林依依又是啪的一巴掌按住了小孩,然后才開口安慰道:“你在這里待著就可以,不過去幫忙就是最好的幫忙了。
“萬一你要是和醫生再打了個照面,說不定他就能意識到,你是故意來試探他的了。你這樣說不定反而會給唐璜那邊惹麻煩的。”
“見好就收啊…”
小孩咧了咧嘴:“我不要。我最討厭的就是‘見好就收’、‘穩一把’、‘拖一下’什么的了。明明我還能上,為什么要在這里等死?
“而且我哪里沒有事可干了?”
他指了指自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你在說什么傻話——我不是還有生命嗎?”
“這么老的梗就不要玩了…”
美味風鵝忍不住吐槽道。
但他也很快反應過來了小孩的意思。
“…你想把那些黑火點燃?”
“不愧是鵝!”流浪的孩子贊賞道,“你們趕緊通知酒兒,讓唐璜稍等一下…我把甲和武器都留在這里,什么都不帶,就帶一條命進去——等那個誰進門后,我就把黑火點燃,再讓小少爺過去收割——”
流浪的孩子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毫無畏懼,甚至仿佛在閃閃發光。
“老子這就叫,發揮生命的最后一絲余熱!”
另外一邊,聽到酒兒轉述的行動計劃,安南略一沉思,便立刻答應了下來:“可以,但是修正一下計劃。
“之前埋伏在城里的人可以出動了。先把埋伏在高處的那幾個人都抓起來,換成我們的人。
“然后搬走一些黑火,運到比較遠的地方——就用子爵大人的名義就好。在計劃開始前就提前點燃、把衛兵們引走。
“——當然,也可以讓他們留一些黑火。如果還有剩,就去給子爵大人送去一些。”
安南嘴角抿起,對酒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就跟他說…先生,您有東西忘帶了。記得跟子爵大人客氣點。”
“是,少爺。”
酒兒的瞳孔越發閃亮而興奮,聲線卻越發柔和:“到時候我給他親自送過去~”
安南第一時間就將玩家們的計劃進行了修補和優化,仿佛他原本就想到了一樣。
事實確實如此。
他是真的從一開始就想到了,只是沒說。
在安南的常識中,自己如今展露出來的智能,只不過是普通少年人的級別,不會太過夸張而招搖。畢竟他的同事們都能跟得上這個程度的思路與節奏。
那么,就將這個狀態設定為普通人的認知就好了。
巴伯子爵、杰拉爾德醫生,還有冒牌的唐璜·杰蘭特…他們三方中的每一方,都想消滅剩下的兩方。其中最為弱勢的,毫無疑問正是安南。
子爵有人、有權、有錢、有時間,整個羅斯堡都是他的地盤,但他近距離面對杰拉爾德時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所以對他來說,杰拉爾德是比唐璜更重要的敵人——他沒有繼續暗殺唐璜的唯一理由,肯定是想用這兩位超凡者來制衡甚至殺死杰拉爾德。
如果子爵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可能會有變數,肯定會啟動更為激進、而行之有效的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以他的年紀以及參軍經驗,安南可以判斷出子爵一定知道添油戰術的缺陷。
無論是“唐璜·杰蘭特”還是杰拉爾德,都是一旦放虎歸山后患無窮的敵人。所以子爵一定會下重手,確保一步到位。
那么,他有什么東西能做到這一點呢?
黑火。
戰場出身的巴伯子爵一定能了解當量的正義所在。
只有當量是唯一可靠的后備力量。
所以,安南強行將二十人帶進去,打亂子爵原本的計劃,其實就是在逼他啟用黑火。
不是為了殺死“唐璜·杰蘭特”,而是為了殺死在擊敗唐璜后,得到了二十多個有力仆從的杰拉爾德。
根據薩爾瓦托雷的情報,杰拉爾德作為奪魂巫師,可沒有什么可靠的防御能力。
越是秀翻天的英雄,在面對全覆蓋AOE的無差別轟炸下,就會顯得越是脆皮。
安南只要借力打力,就可以讓子爵這蓄勢已久的一拳重重轟在剛進門一臉懵逼的杰拉爾德臉上。
但這些計劃,安南并沒有對薩爾瓦托雷解釋。稍微聰明一點,會讓人欽佩,但太過聰明就會讓人忌憚。
就讓它們作為意外、作為巧合而存在吧。
安南的計劃看起來總是相當粗獷而狂放,甚至有點瘋癲。但最終卻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巧合,反而起到奇效。
于是他們就會繼續輕視安南,“只不過是個幸運的狂徒而已”。
但巧合不會永遠出現。一直出現的,那就不是巧合。
沒有人比安南更清楚。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永遠好運的人。
賭場上的狂徒,只信任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