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我太難了
土地兼并的問題，拿到朝堂上來說，這是要干什么？
這一刻，只有如馮去疾、李斯等少數人隱隱猜到了皇帝這是要解決土地兼并問題，而其他大部分人則一臉詫異的望向了李陽。
因為他們覺得李陽這完全是在作死！
首先，指責徭役重，把饑荒之罪歸究于皇帝身上，這已經就夠作死了。結果，他竟然還覺得作得不夠，接著又提及土地兼并的問題，他這簡直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啊！
要知道，土地兼并一事，朝堂上的這些公卿大臣們每個人都少不了有份的。
這可是犯眾怒之事啊！
說實話，此刻已經不少人帶著幾分怨恨的目光看向李陽了。
好你個李陽，在皇帝面前提土地兼并問題，這不就是在說是大家伙造成的饑荒亂象嗎！
只不過，因為之前皇帝可是放了狠話，只要李陽說的是事實，就容不得任何人反駁李陽，更不可能容許任何人抨擊李陽。所以，盡管大家對李陽提及土地兼并問題，心中充滿了不爽，卻是沒人敢在此時出聲抨擊。
“土地兼并？”
這時，嬴政愣了一下，繼續唱著雙簧，佯裝出一幅十分不悅的樣子，道：“李陽，朕讓你分析饑荒之事，爾敢胡說八道？”
李陽一臉無辜道：“陛下，臣句句實言，豈敢亂言！”
嬴政道：“先前你沒聽蒙將軍回的話嗎，我大秦自統一大業還未完成之時，便為了保障天下百姓皆有自耕地，而廢除了軍工田制度，改為了以俸祿替代軍工田作為軍功獎賞，爾竟然說天下百姓沒有了自耕田，真是滿嘴胡言！”
罵完，嬴政轉頭對蒙恬和馮去疾道：“蒙恬，馮相，你們來告訴朕，如今百姓自耕地的情況，是否如李陽所說的那樣，土地都被某些人兼并了？”
馮去疾原本還在心里暗喜，心想這回李陽恐怕是要把天下士族和新貴們都得罪盡了，從此在朝堂上將人心盡失。
結果，突然就聽到皇帝的問話，不由一呆，直接傻了。
因為這擺明了是皇帝故意要拉自己下水啊！
頓時，馮去疾心里就有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
皇帝，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而蒙恬也好不到哪去，一聽這話，心臟猛地一跳，整個人就好像吃了蒼蠅一樣，臉色頓時變成了灰色…
二人對視了一眼，眼里都是苦色。
他們太清楚這事的嚴重性了，如果否定的話，就是欺君，可如果肯定的話，則將和李陽一起得罪天下士族。
這他媽的，這次真的要被李陽和嬴政這兩個家伙給坑死了！
二人在心里忍不住問候了李陽家十八代的女性，然后馮去疾只好回道：“這個…臣并不是太清楚，土地兼并問題，應該有，但是否有像中丞相說的那般嚴重，這個…這個…”
嬴政怒了，一拍案臺，怒道：“哪來那么多這個那個，若不如實回答，朕治爾等的欺君之罪！”
馮、蒙二人嚇得一哆嗦，馮去疾趕緊提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后改口道：“近幾年百姓生存艱難，確實出現了賤賣土地之事，臣覺得中丞相所說應該屬實。”
蒙恬也老實的點點頭：“臣也認同中丞相所言，如今大秦土地兼并嚴重，大量百姓已經沒有了自耕地。”
這一下，大家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果然，嬴政氣得胡子亂顫，在殿前暴走了起來，然后步子猛然停下，轉頭怒視百官，吼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天下大量百姓失去了自耕地，為何這十年間，爾等無一人呈奏！朕看這土地皆是被爾等給兼并了吧！”
“臣等，萬死！”
頓時，文武百官都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瑟瑟發抖。
一些兼并土地面積較多的官員，更是額頭上冷汗直流，趕緊拿出汗巾擦了擦汗。
嬴政怒道：“天下百姓，沒有了自耕地，何以為活？爾等可曾想過！”
寂靜，沒有一個人敢回話，低垂著腦袋，如芒在背。
“李陽，你來說說，土地被兼并的后果！”嬴政指了指李陽，命令道。
“喏！”
李陽領命，出列道：“土地乃是天下萬民生存之根本，百姓無地，便只能淪為地主們的佃農。據臣所知，佃農為地主們耕種，一年之收成，一般只能得三成，大秦田稅兩成，地主們凈得五成。如此一來，三成所得，生存為艱，若遇災荒之年，便是會上演大饑荒之局面。故而，百姓沒有自耕地，天下必將亂象頻生，如此將嚴重威脅到我大秦江山社稷啊！”
嬴政一臉震驚之色，掃視群臣，喝問道：“李陽說土地兼并，已然威脅到我大秦江山之社稷安危，爾等可有人反駁乎？”
眾人哪里還敢反駁呀，此時形勢已然十分明朗了，皇帝要重治土地兼并的問題了，誰要是敢站出來反駁，估計就得拿去祭刀啊！
當下，眾人齊道：“臣等萬死，臣等皆是認同中丞相之見，土地兼并，乃損害大秦江山社稷之利益。”
嬴政氣惱道：“既然爾等皆是知曉其中之利害，那此事該不該整治！”
眾人紛紛點頭。
其實，對于李陽所說的土地兼并會帶來的嚴重后果，大家心里都十分認同。只是這個問題它屬于一個人人都心里明白，卻人人都不敢提的問題。
不僅如此，見到大家都在兼并土地，這些朝堂的大臣們，甚至也都加入到了兼并土地的大軍當中去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大家都這么做，就你不做，豈不虧大了？
所以，最后就有了如今的結果，滿朝文武，全都裝聾作啞，歌舞聲平，當作天下太平，任由土地兼并的問題不斷惡化下去……
“好，很好！”
見到大家承認了土地兼并將會帶來的巨大后果，嬴政滿意的點點頭，然后道：“那你們說說，該怎么辦！”
“……”眾人再次啞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了。
是的，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了，牽涉到了整個秦國的貴族。
雖然這次這個問題被李陽給拿到朝堂上來議了，皇帝也打算要整治了，但是卻沒有誰敢出主意，因為無論你出任何主意，都將損害到所有貴族的利益，到時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嬴政很惱火，道：“為何又裝聾作啞了，馮相，你來說說該怎么辦！”
馮去疾真的想哭了。
明明是你和李陽商量了三天三夜想要整治土地兼并的問題，為什么總把這個皮球往我這里踢？
造孽啊，這還有天理嗎？
而且，更讓馮去疾感覺自己像是日了狗一樣，里外都要不是人了。
如果說沒有好辦法，皇帝肯定會罵自己。可如果一但說重新分配土地，那就更玩大了，自己以后別說坐穩這個右丞相的位子了，能不能在這朝堂上立足都難說了。
想到這里，馮去疾真是欲哭無淚，幽怨的小眼神，瞟了一眼皇帝，然后只得硬著頭皮，回道：“這個…臣以為要想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事關重大，須好好籌劃，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可行的辦法來。”
嬴政道：“不必籌劃，你現在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馮去疾：“……”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非得逮著我來問？
看著嬴政那認真的樣子，馮去疾也知道，今天是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所以只好無奈的回道：“要想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重新分配土地。”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唰的一下望向了他。
是的，因為馮去疾說出了損害所有人利益的事情。
這時，嬴政面無表情的道：“嗯，你接著說。”
馮去疾感受到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已是生無可戀了，于是道：“既要重新分配土地，便會有一個巨大的困難，那便是如何讓擁有土地的人，心甘情愿的將已經屬于他們的土地，重新歸完給朝廷。這個…臣愚鈍，卻是一時想不出對策來。”
嬴政微微頷首，道：“分析的有道理，不過，你亦有一點說錯了！”
馮去疾一愣，疑惑道：“還請陛下言明！”
嬴政道：“我大秦自先秦以來，土地就從來沒有屬于過私人所有的，土地更是不允許買賣和世襲的，歷來都是由朝廷按官爵等級分配田宅，而農民則予授田，一切皆是采取朝廷分配制度。所以，那些兼并土地的人，他們兼并的土地，皆是非法，又豈能稱之為是屬于他們的土地？”
眾人一愣，直接傻了。
顯然，大家都忘記了在秦國，土地是屬于朝廷分配的，歷來都不允許買賣和世襲的。
既然土地是朝廷分配的，那么朝廷要重新分配一次，你們怎么能說不呢？
這一下，大家真的被嬴政這句話，給懟的無言以對了。
而就在這時，李陽出列道：“陛下，臣以為，自先秦以來，土地雖然是由朝廷分配，不能私自買賣，但是如今既然兼并之事已然成為了普遍之勢，便不能強行收歸朝廷，還是應當以柔和政策解決方為妥當啊。”
嬴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問眾人：“諸位以為呢？”
眾人紛紛道：“中丞相所言，臣等贊同。”
而馮去疾則一幅想死的鬼樣子。
壞人全由我來做，好人卻讓他來當！
想到這里，馮去疾抬頭45度仰望天空…
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