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五章:流浪地球,完
“這特么是犯規，這特么是犯規啊霧草！”
“啊啊啊啊！對不起，眼淚又呲你脖子上了，真是對不起了啊！”
“嗚嗚嗚嗚，我特么看的不是科幻片么？這特么元素太多，我特么已經苦不過來了。嗚嗚嗚”
“狗日的，一部電影才區區兩個小時，我特么已經哭了五次了。這還要不要讓人活了哇！”
“誰還有紙，分給我點兒、嗚嗚嗚”
“我特么看了這么多年的電影，第一次發現可樂是咸的，媽的啊”
當劇情進行到地月分離這個部分，電影院里一片哀嚎！
然而，劇情還在繼續。
《流浪地球》的最后一幕，已經在大熒幕上，上演了。
顯然，以李世信的尿性，最后一幕也不想放過觀眾的淚腺。
畫面中的場景，已經從地球的行星發動機前剝離，轉移到了這一段故事最后的發生地。
月球推進基地。
雖然距離月地分離只剩下了不到五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巨大的推進發動機處，一千多名月球基地職工仍然在拼了命的忙碌著。
“啟動單元的電子系統好沒好？！我們這邊打火單元等著測試呢！”
“等一會兒！”
“分離開關卡住了！來人帶上撬棍！”
“他娘的，要是外骨骼還能用，老子一個人就能把它掰開！”
“少啰嗦！一起使勁兒，聽我口令！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嫦娥！嫦娥又來了！”
一片熱火朝天的推進發動機前，一個月球民工興奮的指著空中一道長長的尾跡，興奮的跳了起來。
“所有的補給不是已經到了嗎？怎么嫦娥這個時候還來？”
一些已經做完了手上的工作，只等發動機調試的工人抬起頭，望向了漆黑的天空。
他們沒有等多久，那胖胖的嫦娥運載火箭，便一個絕對完美姿態落在了地上——在沒有地面引導和控制的情況下，她準的近乎是奇跡。
一行人在引力缺失的月面蹦蹦跳跳的迎了過去。
當眾人合力將那巨大的運載倉打開后，所有人，陷入了歡呼。
運載倉里物件不多。
而最大的那個設備上，一個碩大的藍色標志，尤其引人注目——中國移動通信。
“天吶，他們用嫦娥送過來一個基站！”
“不，應該說這個嫦娥，整個就是一個基站。你們看！”
順著那呼喊的人指引，眾人望向了火箭的上方。
幾個折疊的天線，迎著逐漸亮起來的月面，徐徐展開。
而在它的更上面，月球軌道上，另一個火箭正在將一顆通訊衛星送入同步軌道。
看到這樣的一幕，所有人裂開了嘴角。
在最后的這五十天里，地面竟然研發了一套通訊方案出來。
也就在這時，眾人的通訊耳機里，傳來了一陣歡呼。
隨著那一聲呼喚，不遠處的月球推進發動機，發出了一陣預啟動的震顫。
感受著那無聲的震顫，眾人打開了嫦娥運載倉里的一個箱子。
那里面，是眾人沒見過的新型平板電腦以及 十幾個碩大的食物補給箱。
“之前哪個王八蛋規定的運載補給里不能有酒精類液體？”
隨開了一個標著“中國郵政月地專線”的補給箱，一個月球民工呲起了兩排白牙，將一瓶茅臺酒拋到了半空，又輕輕地接住了。
“白讓老子忍了八年！”
月球推進基地內部。
所有完成了啟動測試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已經從推進發動機內部撤了出來。
地面上，所有的儲備氧都已經被打開。
看著時隔五十天，首次恢復到了正常值的氧氣含量，所有人摘下了頭盔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來。
但是面對那滿滿一補給箱的白酒，眾人卻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的興趣。事實上，就算是打開了酒的人，也并沒有將酒放在嘴里。
而是用里面清澈的酒液，清洗起了黝黑油膩的臉。
更多的人受到啟發，開始互相幫襯著打理起各自的形象來——哪怕臉皮洗干凈了，他們的形象也還是顯得那么邋遢。
看著一群糙漢子大姑娘一樣的收拾自己，李根稷笑著打開了平板電腦。
看到上面顯示的“1130”的北京時間，他抿起了嘴唇。
“兄弟們。”
隨手拎起了一瓶不知道誰遞過來的酒，他招呼了一聲。
“還有半個小時，大家抓緊時間。”
隨著他一聲提醒，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拿起了地上的平板電腦后，各自散去。
在過去的五十多天，眾人奮戰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
但是現在，他們需要一個自己的空間。
看著一個個尋找角落的背影，李根稷微微一笑，他拎著那瓶白酒直接坐在了基地的工程指揮臺下。
當他靠在指揮臺光潔的階梯上時，他看到了一旁不遠處的喬萬里。
這個在過去五十天里幾次企圖用信號燈給自己女兒發摩斯碼的漢子，此時卻正在捧著平板電腦，不知道發著什么呆。
李根稷挪騰了一下屁股，湊了過去。
“老喬，不是一直給你閨女發消息嗎？怎么？”
面對他的詢問，喬萬里回過神來，復雜的笑了笑。
“孩子他媽走得早，這一回就要剩下她自己了。我不知道該咋說。”
深深的看了眼面色復雜的喬萬里，李根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默默的打開了自己的平板，連接了月地分離總指揮部。
視頻很快接通。
“李總工！”
總指揮部，顯然已經搬到了地下城里。
看到屏幕中的李根稷，那面的同事都圍了過來。
那其中，也包括正值守在那里的領導人。
“首長，月球基地不負使命。已經完成推進發動機搶修任務，流浪地球地月分離計劃，可以按照原定計劃進行！請求進一步指示！”
屏幕上，老人的嘴角一陣抽動。
“地面已經做好準備，準許你們照計劃啟動分離！”
“是！二十五分鐘后，月球推進發動機即將開機！請地面予以配合，開啟全部赤道反推發動機，進行地球自公轉軌道修正！”
“祝人類文明，生生不息！”
看著李根稷那黝黑的面孔，對面的老人抿著嘴，深深的點了點頭。
“帶我轉告月球基地全體人員，祖國和人民不會忘記你們。再見！”
“珍重。”
簡短的確認后，視頻掛斷了。
將平板設置好了二十五分鐘鬧鈴，李根稷深吸了口氣。
再次撥通了一個定向視頻。
當視頻接通的時候，他愣住了。
“爹？你咋在跟這咧？”
一旁。
聽著那嘟嘟嘟的等待通訊提示音，喬萬里深吸了口氣。
他默默的播通了自己通訊賬號中的唯一通訊人。
甚至沒等他調整好情緒，屏幕上便出現了一張他朝思暮想的小臉。
那張小臉上，此時已經滿是淚痕。
“爸”
“欸！閨女！”
隨著那一聲稱呼，喬萬里復雜的臉色馬上變成了一種故作的輕松。
“瘦了。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吧？”
面對他毫無營養的寒暄，屏幕中的女孩癟了癟嘴，那一雙大眼睛里滿是不舍。
在這一刻，她顯得要比自己的父親成熟和現實許多。
“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一句詢問，將喬萬里準備好的一萬套說辭，全部打亂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堆砌起了笑臉。
“別哭，閨女。我就是暫時回不去，這不是中轉站出問題了嘛。沒準等完成了地月分離，地球那邊海嘯地震啥的過去，國家就派火箭過來把我們都接回去了。到時候你想要啥？爸給你買！”
“你個騙子！”
女兒一貫的懂事，不存在了。
她嚎啕著，把從初中時代開始所有的怨氣，一股腦的都發了出來！
“你從小就是這么騙我，說去去就回來，結果一走就是一年。你從小就這么騙我，說在家要呆好久，結果每次我開了學你就溜！從小到大，你每次都騙我！一直到現在都還不肯跟我說實話！爸，我不是小孩兒啦！月球推進發動機是爆炸推進，一旦開啟整個月球基地都會被拋到太空里！你怎么回來？你拿什么回來！？”
看著屏幕上歇斯底里的女兒，喬萬里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哽住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用一副看待珍寶般的目光看著屏幕中痛哭流涕的喬楚楚，他咧嘴笑了。
“我閨女長大了。騙不了啊”
撫摸著屏幕中那張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臉，他呲起了兩排白牙。
“爸錯了，爸又失言了。閨女乖，別哭。想想你小時候其實每次你進了學校，我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看著你呢。真的，我怕你看到我你不肯進學校，每次送你到車站我就說我走了，但其實每次我都跟你去學校來著。雖然你看不見我，可爸一直在看著你呢！真的，這可沒騙你！”
他開始哽咽，大顆大顆的淚水就滴在了屏幕上。
他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又努力的揚起了笑臉，他望向了地球。
“這次，這次也一樣。以后也一樣。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找個對的人，好好的組建個家庭，好好的生兒育女，爸就在你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看著你。”
“爸”
喬萬里手中的平板，屏幕黑了。
他知道女兒此刻，已經把自己抱在了懷里。
一旁。
看著屏幕中那蒼老的面孔，看著那面孔身后自己兒時無數次去爬過樹，掏過鳥窩的蒼山，李根稷的也濕了眼眶。
他已經明白，自己的父親，最后仍然選擇了那一片對他來說就是全部的土地。
“哎呀我滴娃呀”
屏幕中，瞎了眼的老漢盤膝坐在墓碑旁，他的身邊有鳥兒飛過。
雖然看不見，但他一雙蒼老的手，卻始終在默默的摸索著屏幕。
“你打這個電話來，是時間不多了吧？”
面對老爹的詢問，李根稷默默的點了點頭——仿佛李老根能看到自己的那樣。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老漢點了點頭，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兒呀，你害怕不？”
“不害怕。”
“好，好。”
看著老漢擦了擦干澀的眼眶，李根稷吸了吸自己流出來的鼻子。
“爹，你呢？你害怕嗎。”
“咦！這話讓你問咧。我害怕個卵蛋！你看看你看看，我有你爺和你奶陪著我哩。哎呀，我兒啊，你離爹太遠哩！在天上哩！”
感受著老父親那難以言表的心疼，李根稷傻傻的笑了。
“不遠，這不是說著話哩嘛！”
“哎呀”
老漢心疼的直哼哼，他拍著身旁的墓碑，似乎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憶。
突然，他拍了拍大腿。
“我想起小時候，你爺哄我睡覺，給我唱的那個小曲。娃呀，爹給你唱一遍。”
“唉。”
李根稷傻傻的樂了，他點了點頭。
一陣蒼老的童謠，便傳了出來。
“金菊花，銀菊花，有因莫許萬富家。
富家媳婦真難做，對面春米對面量。
還要講我偷谷偷米親爺娘，
我骨爺娘遮爺娘 金鑲屋柱銀鑲梁，金絲竹竿曬衣裳。
磨磚湊地金堂光，石板明堂一樣長”
在方言獨特的韻律下，它似乎有一種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
那童謠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唱念著，不知念了多少遍，直到基地中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的聽著那仿佛來自亙古的鄉音。
十分鐘后，那價值幾十億的同步衛星完成了它“為月地進行一次不少于二十分鐘對話”的使命，進入到了月背面。
基地內的通訊斷了。
分離的時候，終于到了。
在那一蒼老而渺遠的童謠余韻中，喬萬里放下了手中的電腦，看向了身旁紅著雙眼的李根稷。
“大科學家，你說死，到底是個啥滋味？”
李根稷歪了歪腦袋，樂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浩渺的宇宙，他伸出了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
“想象一下你在平原上走著，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墻。這墻向上無限高，向下無限深，向左無限遠，向右無限長這就是死亡。”
聽著他的解釋，喬萬里眨了眨眼。
他拿起了酒瓶，灌了一口之后，遞給了李根稷。
“你們搞科學的說的太深奧了。”
“推測嘛，我也沒死過。你倒是說說，死是個啥滋味？”
喬萬里沒有回答，而是將臟兮兮的手探進了懷里，摸摸索索出了一張女兒的照片舉過了頭頂，放在了基地玻璃頂外的地球旁。
“就像是做了個夢，夢里有家吧。”
李根稷笑了，他也將也拿出了自己的故鄉的照片，拼接在一起。
他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分離按鈕上，按了下去。
基地之外的月球推進器，隨即發出一陣爆閃。
一道長長的噴射束，夾雜著無數的碎石和碎片，噴薄而出！
那長長尾焰所指的方向，地球赤道上幾千道光柱騰空而起。
它開始以一個及緩慢的速度偏離軌道。
它承載的山和海，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
大氣層在極具的震動下，開始變形。隨著軌跡的變化，它仿佛化身成為了一顆巨大的彗星，又仿佛是一個第一次走出家門的孩子，邁出了屬于她的第一步。
李家村。
感受到天地的變化，李老根放下了那部手機，默默的坐直了身體。
他將頭靠在了一旁的墓碑上。
下一刻，他身后的大山，傾倒了下來。
鏡頭隨著震動飛快拉升，略過那化作了一個巨大墳墓的李家村，略過那巨大的行星發動機，略過了那雄雞般的宏偉的版圖。
版圖上，未熄滅的燈光在閃爍著一串重復的摩斯碼——那燈光，仿佛是離別前的揮手。
漸漸崩塌的月球基地里。
“能看清嗎，說的啥？”
“再見。再見。再見”
和喬萬里碰了個瓶，李根稷看著那正在慢慢停止自轉，在不遠的將來便會抵達木星軌道的星球笑了。
“再見了，我的流浪地球。我的家。”
隨著他緩緩閉上眼睛，熒幕漸漸暗去。
《流浪地球》，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