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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太子

  打仗的時間沒去的路上花費得多,

  自鎮南關發兵,出上谷郡一路向西,將騎兵的機動能力和遮掩戰場的能力給發揮到了極致,長途奔襲,人困馬乏;

  折騰了這么久,籌備了這么久,沖刺了這么久,

  最終,

  也就是在范城南面完成了那一哆嗦。

  隨即,

  就剩下索然無味了。

  而回去所花費的時間,比來時,更是多得多;

  哆嗦完后,還得收拾起這一片狼藉,不能就這般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

  當鄭侯爺乘船到毗鄰穎都的碼頭登岸時,已經是春雨綿綿了。

  冬日的料峭遠去,春日的和煦,已極為清晰。

  剛登岸,

  鄭侯爺就收到了兩則消息。

  一則是封王所需的欽差大臣以及種種的儀式,其所組成的龐大隊伍,還在路上行進著呢。

  是的,在回程途中雖說接收消息不太方便,

  小六子對自己很夠意思,雖然沒有將自己召喚回京,但還是希望給自己在晉東辦一場盛大的封王大典。

  另一則消息則是,太子的行駕,已經在穎都等著了。

  其實,自打封侯后,鄭侯爺真的在盡量避免沒事兒做自己進穎都,因為伴隨著身份地位的提升,在晉東待著還好,他亮明身份地在外頭,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想,尤其穎都這座昔日的都城,和他的身份搭配起來,會變得極為敏感。

  但奈何是自己去信的,告知穎都方面等太子到了那兒后,停下來歇歇,由他來迎接太子過江入晉東。

  侄兒來了,

  這當伯伯的,自然得表現得熱情一些。

  穎都也已經一連下了好多天的小雨,但穎都權貴階層在近些日子里,可謂是內心火熱。

  許文祖其實早就完成了對穎都原有官僚權貴體系的改革,但剔除了別人,空出來的位置必然還是會有人頂上來的,許文祖能保證的是自己在施政時不會被人掣肘,同時那些“心懷故國”的權貴被排除出了這個圈子,卻無法根除掉這個群體…不,是那種是人就有的趨炎附勢的本能。

  燕國先皇自登基后,基本就沒出過燕京,最遠也無非是去到燕京城郊的后園;

  新君登基后,也沒絲毫風聲傳出將要巡視大燕天下,很大可能將會沿襲先皇的風格,只待在京城。

  所以,這次大燕太子駕臨穎都,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穎都歸燕有幾個年頭了,來過侯爺,來過王爺,但第一次來帝系一脈的正統。

  在如今燕人對晉地的統治越來越穩固晉人也越來越習慣燕人的統治,再加上平西侯爺又打了一場勝仗,使得穎都上下,其實都開始逐漸默認燕國朝廷將繼續且持續地統治這里。

  故而,為自己為家族未來計,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著來參見太子爺。

  但因太子住在太守府,且太守府大門一直緊閉不見外客,故而很多人只能在外頭急切得抓耳撓腮,卻完全不曉得到底該怎么去接觸。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成親王府對太子駕臨穎都,表現出了一種極大的平淡。

  王府管事的送上了禮物,替自家王爺傳遞了問候,隨后,成親王府似乎就直接和這位太子爺沒什么干系了。

  反倒是中途,太子行駕那邊還主動派人來詢問,說太子要遵從陛下的旨意,要代替陛下去石山祭拜成國太祖皇帝,也就是司徒雷,意思是邀請成親王同去。

  王府很心動,然后,王府拒絕了。

  理由是成親王這幾年要發奮讀書,不得外出,且已許下宏愿云云。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成親王府說的是真的,同時,還會納罕這當兒子的,竟然連陪同去祭拜自個兒的親爹都不愿意;

  但穎都也有久經波瀾的明眼人知道緣由,那就是當年平西侯爺在穎都下了一道禁足令,禁的就是成親王司徒宇。

  平日里,倒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成親王爺微服出巡,在穎都街頭喝碗羊雜湯甚至去紅帳篷里打打野味,就算行蹤流露出來,也沒什么大礙,相信平西侯爺并不會拿這個去做什么發落;

  但如果想打出成親王的旗號出來做什么事兒,就是違反了平西侯爺的禁令。

  要是平西侯府日薄西山了,

  那也沒事兒,自然而然就解禁了唄;

  可問題是,平西侯爺剛剛又打了個大勝仗,活捉楚國大將軍再斬一柱國,燕京城里已經傳來即將封王的消息了,可謂紅得發燙。

  在這個前提下,平西侯爺戴在成親王府腦袋上的緊箍,威懾力自然就更強了。

  太守府的后宅內被布置一新,許文祖早早地搬出來,將原本自己的府邸交給了太子用。

  故而,

  眼下太守府里站崗的,是一群來自皇宮一路護送太子到這里的禁軍;來回忙碌的,是自宮內安排出來的太監和宮女。

  同時,還有數位東宮教習負責太子每日的功課。

  儼然,是一座小東宮了。

  結束了今日的課業,

  太子姬傳業起身,送走了出身科舉的教習先生,坐下來后,顧不得吃小張公公送上來的那盤糕點,而是先揉捏起自己的手腕。

  “劉師傅,比在宮內時,還要嚴格呢。”

  姬傳業說道。

  小張公公笑了笑,道:“主子,那是因為主子是他的學生,劉師傅是不想讓平西侯爺覺得他教得不好呢。

  要知道,劉師傅所擅長的,是詩詞歌賦,而平西侯爺雖然一直在打仗,但閑暇之余所做的幾首詞幾首詩,可篇篇都是上佳之作啊。”

  姬傳業點點頭,默默地從下面抽出一本《鄭子兵法》。

  這是《鄭子兵法》新編,鄭侯爺沒空,瞎子也沒空,是大燕兵部里的人在舊書基礎上編寫的,也就是在《鄭子兵法》的每一計下面,附注古往今來史書中記載的真實戰例,讓這本書更形象;

  其中有不少戰例還是直接取材于平西侯爺本身的勝績。

  姬傳業很崇拜平西侯爺,對這本《鄭子兵法》也是愛不釋手。

  “鄭叔叔,又打了勝仗呢。”

  “是的,陛下,推算日子,平西侯爺應該也快回來了,您就能見到了。”

  “是啊。”

  姬傳業像是想到了什么,將書合上,

  “成親王府的司徒宇哥哥說,不陪我去石山祭拜那位…成國的,太祖皇帝,對吧?”

  “是,他被平西侯爺下過禁足令。”

  “可薛師傅對我講過,百善孝為先,天大地大,孝最大,司徒宇哥哥不去祭拜自己的爹爹,算不孝么?”

  小張公公思索了一下,組織語言道:“成親王府,還是更害怕侯爺。”

  姬傳業眨了眨眼,

  問道;

  “張伴伴。”

  “奴才在。”

  “我拿出父皇的旨意,和父皇給我的保存在張伴伴你那里的,我的,太子璽印,都沒辦法讓司徒宇哥哥出城與我去祭拜他的父親;

  是不是就是說,在司徒宇哥哥眼里,平西侯爺,比我,甚至比,父皇,都要可怕?”

  姬傳業說話時,停頓比較多,畢竟年齡小,一邊思考一邊說話自然就容易卡頓,但他還是在很認真地說著。

  小張公公聽到這話,后背直接開始發冷汗,他忙跪伏下來,

  “主子,您可千萬別這么想,可千萬別這么想啊。”

  您可是要去平西侯府的!

  姬傳業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小張公公,道:

  “張伴伴,起來。”

  “奴才,奴才…”

  “我的意思是,司徒宇哥哥,會不會故意想…讓我這般…覺得呢?”

  “…”小張公公。

  “娘說了,外頭的事,得多琢磨,琢磨一圈,不夠,得再加上一圈,才不容易被人捉了蝦米。”

  捉蝦米這個詞兒,是何皇后自民間帶來的口頭禪,很顯然,被自己兒子學走了。

  姬傳業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主子,主子…”

  小張公公馬上起身,從袖口里取出一個小瓶子,自里頭倒出一粒藥丸,幫著姬傳業服下。

  這是培元丹。

  太子年幼,心思卻又重,這一點,皇帝已經發現了。

  在王府時,并沒有這種情況,一切,都源自于陸府奪嫡的那一天之后,小小年紀的姬傳業,在親眼見證了一些東西后,似乎已經蒙上了一些,本不該屬于他這個年齡的印記。

  “呼…”

  姬傳業長舒一口氣,

  “總是會容易頭暈呢。”

  “主子得保重好身子。”

  小張公公之前在王府里,曾聽到鄭侯爺對當時還不是天子的陛下說過侯府里的靖南王世子,那身子骨,結實得很,自小到大都沒生過病。

  可能,陛下將太子送過去,也是希望平西侯爺那里有辦法可以幫太子殿下穩健住體魄根基吧。

  “張伴伴。”

  “奴才在。”

  “你說,司徒宇哥哥,是這般想的么?”

  “奴才…奴才不知道。”

  “父皇說過,鄭叔叔,是好人,也就是說,說鄭叔叔壞話的,就不是好人,司徒宇哥哥,還是有點壞呢,咳咳…”

  “主子,您順順氣,順順氣,不能再看書了,該歇息了,該歇息了。”

  “兒子。”

  “父皇。”

  “叫爹。”

  “是,爹。”

  “爹現在與你說一件事。”

  “爹吩咐,兒臣謹記。”

  “爹準備把你送往平西侯府,記住,等你進了平西侯府后,你鄭叔叔,就是你這輩子,在這世上,最值得相信的人,也是你最值得依靠的人。”

  “還有母后啊。”

  “你母后已經有弟弟了,以后,應該還會有弟弟妹妹。”

  “還有爹啊。”

  “叫父皇。”

  “是,父皇。”

  “父皇這種東西啊,最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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