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瞎子撕著手里的面餅子,注意力,則放在四周,二樓位置,從客房里,走出來幾撥人,他們的腳步,很輕盈,顯然身上輕功了得,可能臉上雖說仍保持著自然,但身體,其實已經做好了各種應激準備。
瞎子嘆了口氣,
看著自己剛剛撕在碗里的那些細細碎碎的面餅子,本想讓老板再給碗里加熱湯的他,猶豫了。
好像此時在樓下繼續這樣坐著,稍后可能會比較危險,但他偏偏又有些舍不得自己的“成果”。
瞎子不是個喜歡惹事兒的人,也不愛看熱鬧,所以最后還是端起碗,站起身,走到柜臺前,找到了侍者,撥了一塊碎銀子給他:
“加上湯,再多撒點兒蔥花香菜,送我屋子里去。”
“好嘞,爺,您等著,稍后就送到。”
瞎子滿意地拍拍手,走上樓梯。
而這時,下方先前喊出“野種”的那個漢子,在聞得抱著孩子的劍客居然自己也承認是野種后,大笑道:
“兄弟,你這帽子戴得可真正啊,莫不是婆娘跟著人跑了,留一個不是你的種給你做個念想?”
劍客沒再附和,因為懷中孩子的哭鬧聲,已經有些沙啞了。
劍客對身邊的小二道:
“有羊奶么?”
“喲,客官,小店可沒有這個備著,您要是再往東邊走走,說不得就有了,據說那邊剛打了仗,好家伙,從雪原那兒搶來了不知多少牛羊。”
劍客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又道:
“米湯有么?”
“客觀稍等,我這就吩咐后廚去熬。”
“嗨,要那么麻煩作甚,直接從紅帳子喊一個大艿的姐兒出來給孩子喂上不就有了么?”那個漢子又開口喊道。
旁邊一桌有人道:
“那地里可沒奶水。”
“無妨,老子先去把地種了,然后再來奶這孩子,哈哈哈哈……”
剛從樓梯處上了二樓的小子,微微搖頭,這種挑事兒的水平,也忒尬了一些,強行為了拉仇恨而拉仇恨,低級。
江湖中人的活兒,還是太糙了一些。
瞎子不由得將注意力放在了同在二樓站在欄桿邊像是在“放風”的那群人,這群人,明顯提了點檔次,但怎么說呢,還是有些過于刻意了。
倒是那位抱著孩子,正在給孩子找吃食的劍客,瞎子莫名地對他產生了些許期待。
孩子不孩子,瞎子無所謂的,具體是個什么事兒,瞎子也不是很在乎,他就是個看客,一個盲人看客。
下方,劍客還在很笨拙地哄著孩子,可以看出來,劍客沒帶過孩子,他抱孩子的姿勢也不對,但不可否認的是,撇開先前劍客自己承認的那句“野種”,他對這孩子,還算是挺上心的。
瞎子打了個呵欠,似乎是因為劍客不再接茬,導致那個挑事兒的大漢沒辦法再繼續下去,所以下方的劇情,陷入了某種停滯。
但很快,那個最開始的漢子離開了自己的飯桌,走了過來,大吼道:
“哭哭哭,哭得老子腦門兒疼死了,給老子滾!”
說著,
漢子伸手去抓那個孩子。
瞎子搖搖頭,嘆了口氣,毀了,毀了,既然直接撕破臉開干,先前干嘛還脫褲子放屁?
而這時,瞎子明顯地察覺到自己身旁的那些個人,他們的手,默默地放入自己的衣袖里。
瞎子轉身,推開自己的客房門,走了進去。
然后隔著門,
進修“看戲”。
漢子的手,抓住了嬰兒,且直接從劍客手里拿了過去。
有些粗魯,也有些莽撞,但奇怪的是,孩子落入漢子手里后,居然不哭了。
劍客微微有些驚訝,
隨即又有了些憤怒,
自己哄了這么久結果這孩子還是苦惱個不停,換個人居然就不哭了?
你也很難說這孩子是單純地不喜歡這個劍客,還是純粹的是欺軟怕硬。
大漢抓著嬰兒,扒開裹著孩子的棉布,似乎是在查看孩子的大小。
隨即,
大漢對著劍客嚷嚷道:
“嘿,你這野種居然和老子我親,這樣吧,你這野種老子就替你養了。”
說罷,
漢子抱著孩子轉身往回走。
劍客依舊坐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東西。
二樓客房內的瞎子微微皺眉,
這他娘的就結束了?
期待感營造了這么久,就給我看這個?
乏味,乏味啊,
早知道還不如早點睡覺好趕路。
這時,小二端著瞎子的那碗“泡饃”上了二樓,敲了敲瞎子的房門。
“進來吧。”
小二很是殷勤地走了進來,將海碗放在了瞎子面前,上頭撒滿了蔥花兒和香菜,看著就喜人。
就在瞎子準備開動時,客房門被推開,一個老者領著一個少女走了進來。
一老一少的穿著,比之乞丐,多出了一抹靈動,比之行商,又多了一股子寒酸。
“貴人,老夫這閨女餓了,可否……”
老頭兒指了指瞎子面前的那一碗泡饃。
這是上門來討食的。
那個小女孩也將食指放入嘴里,做出了一副“我很可愛我也有點餓”的姿態。
講真,碰上別人,不管是真的心善還是心懷不軌的,一碗泡饃,給了也就給了,又不值幾個錢。
但這一碗泡饃里卻濃縮著瞎子的“勞動”在里頭,是自己親手一點一點掰下來的。
瞎子從袖口里掏出一些銀錢,放在了桌上,道:
“對不住,我餓狠了,您領著這小姑娘去跟店家再尋些吃食,剩下的錢,再開一間房休息休息。”
在這個當口,出現在這兒的,絕不是普通人,這一點,瞎子很明白,所以該客氣還是得客氣。
誰知老者搖搖頭,道:
“不成,不成,等下在下面可吃不上安生飯喲。”
老者自顧自地坐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破碗,放在了桌上,又滿懷期待地看著瞎子。
“貴人,可憐可憐我這孤寡老少吧,唉,日子過得不容易啊。”
瞎子將自己的帽子向上提了提,讓自己的眼睛直視著老者,
“也請老人家可憐可憐我這殘缺之人。”
“……”老者。
“呀,居然是個瞎子。”少女驚呼出了聲,隨即爬上了椅子,對瞎子道:“先前看你上樓,可一點都沒察覺到你看不見哇。”
少女的聲音很好聽,帶著靈動與清脆。
瞎子嘆了口氣,從自己面前的海碗里分出了一部分倒入老者面前的破碗內。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老者馬上道謝,同時將碗挪到少女面前,又從袖口里掏出一雙筷子遞給了少女。
少女也不客氣,悶頭開始吃了起來,可見她確實是餓著了。
緊接著,
老頭兒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酒葫蘆,拔出塞子,拿起倒扣在客房桌子上的茶杯,倒了兩杯酒,一杯送到了瞎子面前。
“貴人,你請我孫女吃飯,我請你喝酒。”
只可惜瞎子不是什么豪邁之人,在惜命的層次上,瞎子一直和主上鄭凡不相伯仲。
“多謝老丈,只不過稍后我得休息,還得趕路,酒,就不喝了。”
“怕有毒?”老頭兒含著笑問道。
“是啊。”
“也對,出門在外,確實得小心謹慎一些。”
說著,老頭兒自己開始獨飲。
瞎子開始用食。
而這一段時間,
樓下的局面,也安靜了下來。
劍客帶進來的孩子被那漢子拿走,劍客也不去要回來,反而自己要了一份吃食坐在那里開始吃喝。
等到店家將米粥送上來時,劍客用筷子指了指漢子那邊,店家就將米粥送了過去。
樓上,
老頭兒一個人喝了兩杯后,
腮邊泛起了淡淡的紅,
斜著眼看著瞎子,
“貴人可曉得今日這里,可不得太平喲。”
瞎子搖搖頭,道:
“與我無關。”
“唉,老夫這酒,你沒喝,總歸還是老夫欠你一點兒人情,這樣吧,待會兒要是出了什么事兒,老夫可保你一個周全。”
小半碗泡饃換一條命,這很值,但瞎子卻開口道:
“老丈,你就坐在這里哪里也別去,我這兒還有一些橘子,你慢慢剝著吃,不出這個客房門,我也能保你周全。”
老頭兒眉頭微蹙,一時間居然有些拿不住眼前這個“盲人”,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的意有所指。
江湖之中,魚龍混雜,有那種靠一張嘴神神叨叨混得風生水起的旁門左道,也有那種真正的白龍魚服潛藏在望的狠人。
反倒是少女,剛吃了東西,精神頭起來,對著瞎子喊道:
“喂,瞎子,你可知我爺爺是什么人?”
瞎子已經躺在了床上,回答道:
“高人。”
少女被噎住了。
本來介紹自己爺爺的身份,是自己最喜歡做的事,看著對方眼神變得驚訝神情變得諂媚,也是那么的令人愉悅,但眼前這個瞎子完全不幫自己搭梯子還搶先爬上去了!
“唉。”
老頭兒嘆了口氣,
“貴人,小老兒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瞎子不說話了,也懶得說了,身子向里面一側,準備睡覺,也不管這老少還沒離開自己的客房。
也就在此時,
下面的平靜被打破了,
那個漢子抱著孩子,身邊幾個同伴一起起身,連米粥都沒打算喂,就要離開這家驛站。
誰知忽然有個體格高大的女人站起身,拍著自己胸脯道:
“我有奶水,終究得讓孩子吃一點兒才好上路,這么小的娃娃要是餓著了,可是會出大事兒的。”
抱著娃娃的漢子直接罵道:
“滾回去奶你男人去!”
說著,就欲離開。
“唰!”
頃刻間,
女人身邊的一眾人抽出了兵刃直接包圍了上去。
漢子抱著孩子,環視四周,沒有畏懼,反倒是冷哼了一聲,道:
“喲呵,干仗是不,來啊,爺爺可不是被嚇大的!”
二樓客房內,少女對著似乎已經入睡的瞎子喊道;
“喂,瞎子,下面開始熱鬧了,你不聽聽?”
瞎子擺擺手,示意自己懶得聽,其實他一直在“看”著。
少女卻不欲罷休,道:
“你可知那個喊話的漢子是什么人物?晉地豪俠,斷頭刀丁橫,五品武夫,一把大刀耍得出神入化。”
瞎子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什么鬼名字。
“你可知那先前說話想幫忙奶孩子的女人,她叫崔林鳳,乃西水寨二當家,善用子母飛刀,也善生孩子,據說已經有八個孩子了。”
“你可知……”
瞎子嫌煩了,
直接道:
“那你們可知下面那個先前抱著孩子進來的是誰?”
此言一出,
不僅僅是少女瞪大了眼睛,
連老頭兒也馬上看向瞎子,目光中透露著驚疑;
客房內,一時間針落可聞。
“說出來怕嚇到你們。”
老頭兒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少女則粉拳攥緊;
瞎子不急不緩地又道:
“我也不知道。”
“……”老頭兒。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