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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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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滁郡的郡府所在,是滁州城。

  一支治喪的隊伍,敲敲打打地正在準備出城。

  誰曉得,抬棺木的樁子居然在快要過城門口的時候斷裂了,砸傷了兩個棺材仔,還有一個棺材仔被活生生地砸死了。

  治喪的隊伍就這般卡在了城門口。

  福王世子同時也是即將繼任福王位置的大孝子跪在棺木旁,大哭大喊著,王妃則帶著女眷也哭得死去活來。

  他們不是哭那位被砸死的棺材仔,哭的,是老福王走得都這般不安詳。

  城門外,先出城的一撥人,也只能在旁邊等著了。

  吹嗩吶的老肖頭坐在官道一側的空地上,他的徒弟小麻子則主動地幫他鼓搗水煙袋。

  這個世界,還沒有鴉片誕生,但煙草這類的東西,卻早已經在民間流傳開來。

  瞎子北幫鄭凡做的卷煙,只是在工藝和制作方式的創新,實際上,煙草也是現成買來的。

  當然了,乾國的上層人士,是不抽煙草的,和五石散比起來,煙草的勁頭,真的只是毛毛雨了。

  小心翼翼地用火折子幫自己師傅點了煙,老肖頭嘬了兩口,吐出兩口煙,然后干嘔了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濃痰。

  徒弟小麻子馬上幫自家師傅輕輕拍著后背。

  老肖頭則側過頭,看了一眼城門口那兒的情況,卻沒有絲毫地不耐煩,而是對徒弟道:

  “把你康大爺喊來。”

  “好嘞,師傅。”

  很快,一個腰間掛著大鑼的老頭兒走了過來,湊到了老肖頭跟前。

  老肖頭小聲道:

  “城門那邊的岔子,一時半會兒估摸著好不了。”

  “那可不,治喪路上,最忌諱出岔子,這遭也是邪了門了,脫架就算了,還砸死了一個人,見了血。

  喏,那位大人說是朝廷禮部派來負責治喪的,看他那著急的樣兒,估計也不曉得該怎么料理了。”

  “我說,老康頭,你別光顧著看熱鬧,跟大家傳個話,這時辰吶,肯定得耽擱下去,一時半會兒肯定上不了路。

  待會兒弄好重新上路后,叫大家伙都消停點兒,省些力氣,上頭大人問下來,就說咱耽擱了飯晌,餓著肚皮沒力氣。

  要么,讓王府的管事的給咱們賞頓飯,要么,就給咱多賞倆錢兒。”

  “得,就聽你的,我這就吩咐下去。”

  “叫他們放機靈點兒,就說自己肚子餓。”

  “我曉得,我曉得。”

  可能,在外人看來,這群白事兒先生居然敢敲杠頭敲到王府頭上去,實在是太過大膽,但他們可是吃白事兒飯長大的,死人見得多了,膽量也就練出來了。

  王府又咋滴?

  王府就能讓人肚子不餓?

  老肖頭又拿起水煙袋,砸吧了兩口。

  這時,徒弟小麻子湊到自家師傅身邊,小聲道:

  “師傅,我聽說,棺材里的王爺,可沒有腦袋哩。”

  老肖頭眉頭一皺,馬上拽了一把自己的徒弟,問道:

  “誰告你的?”

  “花翠兒跟我說的,她娘是王府的嬤嬤,她說王爺的靈柩從北邊兒運回府后,她娘去幫忙收斂的,她娘本沒有告訴她,但當晚她跟她娘睡一個屋后,她娘晚上夢魘了,喊著王爺的頭沒了,王爺的頭沒了……”

  “啪!”

  老肖頭一巴掌拍在了小麻子的腦袋上,壓低了聲音罵道:

  “這事兒,可千萬不準跟別人說去,這是要掉腦袋的!”

  小麻子被師傅這凌厲的目光給嚇了一跳,馬上唯唯諾諾道:

  “師傅,我只跟您說了,沒跟別人說,沒跟別人說。”

  “龜孫兒,這件事,給師傅我爛在肚子里!”

  “我曉得了師傅,我曉得了師傅。”

  老肖頭低下頭,又抽了兩口水煙。

  做白事兒的,借著主家出事兒的道口,多蹭頓飯或者多討些賞錢,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但有些事兒,就絕不是自己這種小老百姓能去碰的了。

  直娘賊,

  福王居然回來時沒了腦袋!

  這位福王,名聲其實不怎么好,在滁州城地界,談到福王,大家伙都會“呵”一聲,再順道比劃比劃隔壁養的豬到底多肥了年時應該能殺做年豬了云云。

  但你硬要說這位福王具體有多壞,還真說不上來。

  反正肥頭大耳的模樣,在老百姓看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的。

  前年,有個讀書人在福王府門口大罵福王,說了一句話,叫,爾身上之肉,俱為民脂民膏!

  小麻子曾問自己民脂民膏是個什么意思,

  老肖頭其實也不懂,

  不過做師傅的,怎么能在徒弟面前漏底兒呢?

  就跟他說是豬皮凍。

  后來,有個私塾先生他老娘死了,幫他辦白事兒時,老肖頭特意去問了那位先生“民脂民膏”是什么意思,

  那位先生點點頭,回了句:

  確實很像豬皮凍頭。

  老肖頭把水煙袋遞給自家徒弟,伸手,從腰間纏帶里摸出一根枯莖,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咬著。

  前些日子,福王是出門做了欽差,這福王許是因為長得胖的原因,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門,但那一次,福王出去時,聲勢還挺大的。

  因為那一次滁州城外,來了一群狼土兵。

  老肖頭還特意帶著自家徒弟去瞧過,狼土兵,稀罕啊,早些年,就是這些土兵在咱大乾的西南給造得厲害!

  不過,土兵就是土兵,這奇裝異服的,看起來跟一群未開化的猴兒似的。

  而且一個個都沒見過世面,同樣的東西,他們買,總要被貴上了四五成,偏偏他們自個兒還喜不自禁。

  呵,簡直一群土包子。

  在那一日,老肖頭是看見福王跟著狼土兵一起往北了,因為福王,實在是太好認了,也太明顯了。

  往北去干嘛的呢?

  做白事兒的,有事做時做事,沒事做時就聚著侃大山,且三教九流達官貴人,都有接觸,畢竟,不管生前富貴與否,總是要死的。

  也因此,老肖頭聽到了一些說法,說是三邊的那位楊太尉,有點怕燕狗,福王這次是奉旨以藩王的身份去斥責他的。

  可不是嘛,那位楊太尉可是個太監,底下沒欒子,他能硬起來么?

  對于燕人,老肖頭倒是見過不少燕人的商隊,早些年,也曾見過不少燕人的讀書人過來。

  燕人,和自家乾人,長得,也沒啥區別。

  和燕人干仗會如何,老肖頭不知道,據說百年前,曾和燕人干過仗,但畢竟百年過去了,見過打仗的早就不在了。

  但據說燕人挺能打的,

  這一點老肖頭倒是認的,

  燕人窮唄,

  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窮橫窮橫的!

  無論是城里頭還是在鄉下,這些窮橫窮橫的家伙可是連潑皮無賴都不敢惹的主兒。

  但,最好還是別打仗的好。

  這是老肖頭最樸實的想法,他倒是沒想過打仗會死人,自己可能會死,很多人會死,而是因為,這十里八鄉的,早就已經在吃著打仗的苦了。

  老肖頭還好,有一門手藝,俗話說,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不管咋樣,這日子,總還能過下去。

  但莊稼漢們的日子本就過得不容易,

  前幾個月,先是狼土兵和西軍依次來過,狼土兵還好,土包子一窩,但那些扯著西腔的賊配軍,可沒少做強買強賣的事兒,動輒就打人砸攤子,吃飯不給錢,順一順東西。

  再之后,祖家軍來了,祖家軍倒是好,秋毫無犯的,走起路來,看得也規整。

  但之后,過來的禁軍,真是一群畜生啊!

  老肖頭就納悶了,按理說,禁軍是從上京來的,那可是官家住的地兒,相傳上京前頭的汴河,還會時不時地飄金箔哩。

  但這群禁軍,強搶民女,甚至殺人越貨的事兒,都干了不少,滁州知府大人主動去找人家軍頭兒,結果居然被人家軍頭兒給踹了回去。

  能在禁軍里頭當官兒的,哪家沒點兒背景?

  禍禍了一陣子后,禁軍終于也往北了,大家伙,可算是能稍微喘口氣了,但每次兵馬過來,地方就得征一遍糧。

  往常,莊稼漢們最難熬的是春天,今年倒好,這冬天還沒過呢,就已經揭不開鍋了。

  但人,還是會照樣死,死了后,又都是鄉里鄉親的,你還得幫忙辦事兒,人家給你磕頭了,家里沒什么物件兒剩下了,你也不好強求什么。

  老肖頭將嘴里的草屑吐出來,

  心里嘆了口氣,

  這年,

  不好過嘍。

  治喪的隊伍,一停,就停了大半日,先后來了不少人來勸,又來了好幾撥和尚道士。

  終于,躺著福王的棺木重新被抬了起來。

  老肖頭站起身,

  大家無論是吹的還是敲的還是喊的,都有氣無力的,這倒真不是裝的,這他娘的是真的餓了啊,這日頭都眼瞅著都要下山了啊!

  王府里的人就是比普通人家窮講究得厲害,居然折騰了這么久。

  實際上,治喪途中棺槨出現意外,本來就是極為嚴重的事兒,同時,世子作為將要繼承王爵的人,就跟太子要繼承皇位前一樣,哪怕心里很高興,但一定要把這種悲痛給發散出來,讓大家看見自己的孝心。

  同時,朝廷對付藩王的手段當真是五花八門,隔三差五地就給你找茬,棺槨出現意外,被朝廷得知后,少不得又會借此做什么文章,比如世子孝行有虧等等。

  最重要的是,世子以及王妃其實都清楚,福王回來時,是沒有腦袋的,而他們居然無法得知原因,只是被銀甲衛駐滁州城的統領警告了不要多問。

  種種緣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借著這檔子事兒,就直接爆發了,所以才拖延了這么久。

  老肖頭忽然感覺自己的腿肚子在發抖,

  忙伸手道:

  “徒兒啊。”

  “師傅?”

  “攙著我,我這是餓狠了啊,腿肚子都開始打顫兒咧。”

  “師傅,我也餓狠了,我腿肚子也在打顫咧。”

  “好你個兔崽子,居然敢…”

  “不是,師傅,我不是餓的,是這地,在顫咧!”

  老肖頭愣了一下,仔細感覺了一番,似乎這地,真的在顫的樣子。

  而后,

  老肖頭抬起頭,

  在他的視線之中的前方,

  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徒兒,躲開!”

  老肖頭此時的反應那是相當的快,直接伸手摟著自己的徒兒向一側滾了過去。

  在其身后,鐵騎的聲音如雷聲轟鳴,揚起的塵土近乎將師徒倆給埋了一層。

  緊接著,周圍傳來了尖叫聲和慘叫聲。

  別的,老肖頭沒聽清楚,只聽到了一句:

  燕狗來啦!

  小麻子似乎想要起身,卻被老肖頭死死地按住了腦殼。

  娘咧,

  燕人來了?

  怎么可能是燕人來了?

  三邊的兵馬完了?

  西軍完了?

  禁軍也完了?

  祖家軍也完了?

  老肖頭很是不解,他聽人家算過,說咱大乾,在邊境,可是有百萬大軍咧!

  直娘賊,就是百萬頭豬,燕人想要抓也要抓老久了吧,怎么就忽然殺到滁州城了?

  老肖頭心里有無數個疑惑,但他只能繼續壓著自己徒兒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亂看,也不敢起身。

  他只覺得身后大道上的馬蹄聲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一樣,不停地有大股大股的騎兵從自己身后過去。

  老肖頭心里一陣絕望,他不知道自己這絕望是從哪里來的,可能只是自己的一種本能吧,甚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這股絕望是:

  娘咧,福王的棺材還堵在城門口咧!

  都這時候了,自己居然還在擔心這個,這是你該關心的事情么!

  也不知道趴在地上吃了多久的沙子,久到老肖頭整個人都有些發懵,暈乎乎的了。

  甚至連自己身后的馬蹄聲已經稀疏許久,他都毫無察覺。

  一直到,

  一雙靴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且那只靴子還在他肩膀上踩了踩。

  老肖頭很想繼續裝死,但他不敢…

  他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甲胄的年輕將軍站在自己面前,在其身后,站著一個鐵打一般的巨漢,同時還有一個閉著眼睛的穿著甲胄的人。

  “喂,起來。”

  鄭凡開口催促道。

  老肖頭馬上爬起身,小麻子也爬起身,

  師徒倆剛準備站起來,

  就同時腳下一軟,又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這一幕,看起來很滑稽,也很好笑。

  鄭凡笑了,

  只不過鄭凡笑的不是眼前這倆,

  而是眼前這座比綿州城要大上好多倍的滁州城,乾國滁郡的首府,居然跟自己當初第一次打綿州城一樣,直接就沖門沖進去了!

  唯一不同的一點在于,自己上次在綿州城里因為兵馬太少,只來得及砍了一部分首級就馬上離開。

  而這一次,李富勝這一鎮雖然有一半兵馬被留在了北封郡,但加上自己翠柳堡的騎兵,總共也有近三萬騎!

  三萬鐵騎壓陣,又直接進城了,這座城,已然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是的,

  鄭凡出現在了滁州城下,

  大燕鐵騎,無視了乾國三邊重鎮,無視了西軍構筑的恐怖軍寨防線,無視了乾國的第三道防線,

  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

  現在,已經跳過了乾國那由七十萬大軍布置下來的三道防線,且已經穿越了乾國北方三郡,來到了毗鄰三郡的滁郡腹地。

  花費的時間,其實挺多的,雖然這一路上,基本上沒怎么打仗,純粹只是在趕路。

  可能后世的人對于騎兵的速度和行程有些無法感同身受,總覺得騎兵可以疾馳很快很快。

  實際上,騎兵一日夜行軍一百公里,已經算是強度很高的行軍了,若非燕國騎兵大多配雙馬,甚至想達到這個速度都很難。

  那種驛站加急,是通過一個驛站一個驛站換馬才能獲得的速度,要是騎兵部隊跟那樣子一樣瘋跑急行軍,估計還沒開戰,戰馬就得廢掉大半,大燕鐵騎也就將化身大燕步兵。

  至于那種經常在小說戲本里出現的某某將率軍日行八百里云云,也不是不可能,當然,前提條件是那支騎兵全員騎的不是馬,而是鎮北侯靖南侯胯下的高血統貔獸。

  快到滁郡地界時,燕軍開始了分兵,呈扇形,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撲向了滁郡各地。

  李富勝這一支兵馬,則直接朝著滁郡腹地進軍,撿下了這個大便宜。

  “瞎子,你說,乾國邊境的兵馬,會回援么?”鄭凡問道。

  當初初代鎮北侯能三萬鐵騎破五十萬,但那是特例,無論是許胖胖比之初代鎮北侯還是那幾萬雜牌軍比上百年前的那三萬燕軍真正精銳,都沒可比性。

  所以,乾人一旦發狠,不要三道防線的兵馬一起動,光是出動魏鎮、梁鎮和陳鎮的三邊兵馬或者西軍出馬,推開許胖胖他們這些雜牌軍,直入燕國,甚至兵鋒直指燕京都不是什么難事。

  瞎子則開口道:

  “主上,不是會不會的問題,是肯定會的問題。”瞎子笑了笑,“老實說,這種換家的打法,屬下之前是真的沒想到,但現在當一回事后諸葛亮,卻又覺得很是合理。

  兩邊的皇帝,不一樣,兩邊的將領,也不一樣,兩位侯爺敢丟下燕京的燕皇陛下不管不顧,燕皇肯定是事先知道戰略安排的,但他也敢將自己的同時將自己的都城放在這般局面下。

  但乾國皇帝,乾國的朝廷,乾國的百官,以及被文官壓制馴服了這么多年的乾國軍隊,可不敢真的去賭誰換家的速度更快,他們,肯定會回援,也必須回援。”

  鄭凡閉上了眼,

  開始回憶一路南下的路,平原居多,大部分其實都是極為開闊的平原。

  乾國的邊防大軍將離開自己的堅城,離開自己的穩固軍寨,急行回援,然后,等待他們的,將是…

  “瞎子,發現沒有,原來我們日思夜想的破局之法,居然這么簡單。”

  瞎子北感慨道:“主上,還是我們現在的高度不夠啊。”

  “是啊,高度不夠啊。”

  鄭凡搖搖頭,望了望城內方向,里面的廝殺聲,已經漸漸微弱下去了。

  其實,當鐵騎沖門成功后,這座城池剩余的抵抗,真的只是一種走形式罷了;

  而且,這形式似乎走得,也不是太走心的樣子。

  這會兒,老肖頭和小麻子已經站穩了,戰戰兢兢地看著鄭凡等人,看著這些……燕狗。

  鄭凡則指了指師徒倆手上的嗩吶,

  “吹一曲兒聽聽。”

  “哎,好,好嘞!能給貴人吹嗩吶,是小人和小人徒弟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說著,老肖頭一巴掌拍在了還在木愣愣狀態下的小麻子腦袋。

  師徒二人,鼓起腮幫子開始吹了起來。

  初時是歡樂活潑的調子,

  但吹了一會兒后,師徒倆臉上都掛上了淚痕,倒不是說他們憂心國家前途,純粹是害怕導致的真情流露。

  嗩吶的曲兒,自然也就開始變得凄涼起來。

  鄭凡沒有絲毫生氣,反而對身邊的瞎子道:

  “這曲子有點意思,倒是將嗩吶的兩種作用給都吹出來了。”

  瞎子北點點頭。

  樊力聽不懂,繼續站在那里。

  鄭凡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噗通!噗通!”

  老肖頭不敢再吹了,馬上跪了下來,磕頭道: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老漢兒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小麻子見自己師傅跪了,也馬上跪下來開始哭起來。

  貴人自然是要聽喜慶的,結果師徒二人居然同時吹成了治喪的曲兒。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起來吧,吹得確實不錯,我很滿意。”

  鄭凡說著,

  看了看已近黃昏的日頭,

  感慨道:

  “初聞不識嗩吶意,再聽已是棺中人。”

  鄭凡對這種意境和調調很滿意,

  不過,

  遠處策馬而來的梁程直接用一句話,打破了鄭凡的所有意境:

  “主上,李富勝要屠城!”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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