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進去?”
突聞背后傳來一聲熟悉的輕喚,讓有琴玄雅明顯怔了下。
太白殿前,有琴玄雅連忙轉過身來,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后方不遠處的李長壽。
她已換上了平日里的金色戰甲,李長壽遠遠欣賞時,不由聯想到了上輩子的一些童年記憶,覺得她像極了…
偷穿黃金圣衣的‘雅典娜’。
“星君大人。”
有琴玄雅抱拳行禮,那張俏臉上寫著幾分喜意,但被她迅速掩了回去。
李長壽笑道:“怎么,師兄都不喊了?”
有琴玄雅俏臉微紅,輕輕抿著嘴唇,蚊聲道:“師兄…”
“嗯,”李長壽微笑頷首,道:“進去說吧,小瓊峰上正熱鬧。
上次我去找談心,想讓多來小瓊峰逛逛,卻是一點都不賞臉。
這里又沒什么吃人的兇獸。”
“這、這個…我總不好意思去打擾師兄和靈娥師妹…”
“這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走走!”
李長壽隨手甩出一道仙力,拉著有琴玄雅進了太白殿中,笑道:
“原本在度仙門,除卻酒師叔與酒師伯他們,也就與我們兩個最親近。
到了天庭本就該互相幫扶,怎么還生分起來了。”
有琴玄雅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哪怕只是被李長壽用仙力拽著,已是腳跟酥軟、渾身提不起力道。
仙力什么的,虛的,都是虛的。
她抬頭看著李長壽的背影,聽著李長壽話語中的‘嘮叨’,不知為何,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竟都忘到了腦后,到嘴邊只剩下細如蚊聲地話語:
“這次…多虧師兄幫玄雅報仇雪恨…”
“燃燈之事?”
“嗯。”
“此事是功臣,我要對道謝才對。”
李長壽將有琴玄雅拉到身側,一同駕云出了太白殿后門,趕往前方那云霧繚繞的小號山峰。
入得芥子大陣,有琴玄雅就聽聞趙公明那中氣十足的大笑聲,循聲看去,卻見小瓊峰湖邊人影重重。
趙公明、太乙真人等兩教高手在此地歡宴,男仙們正撫掌大笑,金靈圣母、瓊霄仙子等世間女大能也是掩口輕笑連連;
卻是靈娥控著兩只紙道人,在那演一場笑鬧喜劇。
不遠處的灶臺旁,白澤大廚掌勺,忙的熱火朝天,少女身形的熊伶俐東奔西走、跑來跑去。
湖邊樹下的歡宴地,一抹白影坐在靈娥身旁,只是微微輕笑,就已那般醉人…
“云霄前輩也在此地…”
有琴玄雅低語喃喃,立刻從云上后退半步,“師兄,我還是不過去了。”
李長壽笑道:“放心,她性子十分溫柔,莫要多想。”
言罷,腳下白云突然加速,有琴玄雅退無可退。
李長壽是真心實意,想把在天庭毫無知心友人的她,拉回小瓊峰的圈子里。
“師兄!呃…有琴師姐!”
靈娥滿是驚喜地喊了聲,扔下兩只小號紙道人,不顧跪坐時仙裙褶皺,化作流光撲來此地。
待靈娥停下身形,已是在李長壽身后,一雙妙目亮晶晶,對有琴玄雅說個不停。
“長庚回來了!”
趙公明坐在那招呼一句:“那石棺真安置在地藏那了?一切可順利?”
“安置好了,都順利。”
李長壽笑著拱拱手,席上黃龍真人與玉鼎真人起身回禮,其他人本都是坐著拱拱手。
——都九分熟了,也就不用太過拘禮。
但云霄仙子站起身來,對李長壽欠身問候,趙公明等仙也有些不好意思,各自起身又還了一禮。
靈娥已帶著有琴玄雅從云上落下。
“我來為各位介紹。”
李長壽側身,將有琴玄雅讓出,溫聲道:“這是我度仙門修行時十分要好的師妹,有琴玄雅,而今也是天庭一員大將。”
“天庭女戰神,”黃龍真人笑道,“聞名已久,久仰大名。”
“玄雅見過各位前輩,”有琴玄雅抱拳行禮,用的是天庭武將禮節。
幾位道門高手各自做道揖,并未因有琴玄雅修為,而有半分失禮。
趙公明看看有琴玄雅,又看看靈娥,再看看云霄,頓時有了一點身為大舅哥的擔憂,開口笑道:
“這位玄雅道友…”
“嘖,”太乙真人在旁挑了挑眉,橫向滑鏟、直接搶斷,“冒昧問一句,有琴道友該如何稱呼云霄道友?”
云霄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為何會被太乙真人點名。
有琴玄雅先是愣了下,隨后回過神來,俏臉飛過少許紅霞,故作鎮定:
“本是應喊前輩,若是、若是算上師兄與云霄前輩的關系,自當喊一聲云霄師姐。”
“哦?”
太乙真人頗感遺憾,“還以為是要喊一聲姐…嗚!嗚嗚!”
話還沒說完,側旁已有一只大手探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閉嘴寶珠摁入太乙口中!
玉鼎真人對李長壽歉然一笑,反手把太乙拉去背后。
李長壽對此自是不以為意,笑道:“玄雅跟靈娥一同入座吧,不必拘謹,這些前輩高人頗為溫柔和善。
對了,楊戩還未回來嗎?靈珠子又去了何處?”
玉鼎真人道:“他們二人說是出去找地方切磋了,不必擔心。”
李長壽順勢于趙公明和黃龍真人之間坐了下來,將話題輕描淡寫地揭過。
黃龍真人見到李長壽,就想到了幾日前的大戰,不由得感慨橫生,將樽中之酒一飲而盡。
“唉,那么大一個副教主,就這么沒了?”
眾道者或多或少流露出幾分感慨。
趙公明道:“有一說一,燃燈確實是個狠角,自遠古至今,天地間能有他一席之地,非浪得虛名之輩。”
“我們還在他手里吃過幾次虧呢,”瓊霄嘀咕道,“這家伙有一點呀,跟姐夫一樣一樣的,就是喜歡謀算算計,扣起高帽來呀,一頂又一頂。”
李長壽嘆道:“得,我這聲名是護不住了。”
幾位仙子各自輕笑,靈娥小聲道:“師兄只會算計那些敵手呢。”
“確實,”玉鼎真人道,“與長庚相交,心安矣。”
太乙真人在旁湊了過來,吐出口中法寶球,笑道:“那玉鼎師弟,與為兄相交呢?”
玉鼎:…
“心累。”
太乙真人臉一黑,周遭仙人撫掌大笑。
黃龍端起酒樽,正色道:“不管如何,燃燈終究是道門闡教副教主,咱們在此地敬他一杯,也算送一送行吧。”
“敬他作甚?”
金靈圣母有些不滿,“他作惡多端,居心叵測,又是西方教安插的棋子,還有那煉化大千世界之罪責。
不去把他挫骨揚灰,貧道此時心底還不痛快哩。”
“哎。”
趙公明拉了下金靈圣母的胳膊,低聲道:
“金靈,此時咱們不宜再說燃燈不是。
一是讓人笑話咱們氣量狹隘,覺得咱們連敗者都不放過,還要去奚落。
二來,這燃燈副教主是二師伯立下的,雖二師叔也不知燃燈這般惡行,但咱們現如今總不適宜多說、多講。
三教本一家,闡截不過理念不同,不必品評單個仙神如何。”
“公明老哥好氣量,”李長壽抬起酒樽,與趙公明碰了兩下。
趙公明眨眨眼,頓時領會到了一些什么。
云霄仙子柔聲問:“此前斗法可有強撐之處?可是受傷了?”
周遭眾人不由一驚,擔心地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突然抬手掩嘴,虛弱地咳嗽兩聲,聲音弱了幾分:
“無妨,無妨,就是一些小傷,不值一提,為天庭發展做貢獻嘛,應該的。”
眾仙不由嗤之以鼻,自是知曉他在玩笑。
靈娥道:“師兄,這事可不能隨意說,當真沒受傷嗎?”
“不是都在銅鏡中看到了?”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某位人教圣人老爺記名弟子不是說,要閉關修行,努力沖金仙劫嗎?”
“嘿嘿,嘻嘻,這不是擔心師兄…”
靈娥朝云霄身后挪了挪,小聲一句“云姐姐救我”,讓幾個男仙對李長壽投去了憎惡的目光。
這遭人恨的九成八!
“對了長庚,”趙公明納悶道,“現在到底什么境界了?均衡大道那么流暢,莫非已是一聲不吭邁入了大能之境?”
李長壽笑道:“大能不過虛稱,在于積累,我自是遠遠不夠格。
這可是我一大底牌,自不能輕易說出去。”
黃龍真人道:“這有啥不能說的?上古時,誰突破一階,那是恨不得擺十年流水席。”
“世事多艱,大劫在前。”
李長壽順勢給在座各位,灌輸一點‘實用’的理念:
“所謂底牌,可以是神通,也可以是法寶,還可以是一方強援。
底牌分為兩種,其中一種,是藏起來卻故意讓人知道我有,以此威懾強敵;
一種是藏起來不讓人知曉它存在,以期關鍵時刻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就好比,我此前出手擒拿懼留孫師兄,他便是措手不及被我拿住了…”
瓊霄問:“打燃燈時,姐夫身上的紋路,可是巫族戰法?”
“嗯,是后土娘娘所贈,也是我一部分底牌。”
靈娥在旁小聲道:“我師兄天仙的時候,門內都以為他尚未成仙呢。”
“那以此類推…”
黃龍道人掐指一算,抬眼瞪著李長壽:“師弟真實修為,半圣了?”
“怎么可能,”李長壽瞪了眼靈娥。
靈娥做了個鬼臉,拽著有琴玄雅躲在云霄側旁,一臉已經贏了的優秀表情。
《靠山》。
金靈圣母突然有些感傷了起來,嘆道:“燃燈就這么死了…咱們呢?”
太乙真人道:“咱們還是聊聊其他事吧,聊已故副教主,總覺得有些晦氣。”
“那咱們聊聊…坐騎,”趙公明笑問,“長庚,坐在白先生身上,感覺怎么樣呀?
像是這般檔次的神獸,去哪可以搞到呢?”
嗡——啪!
側旁飛來一口鍋蓋,準確地砸在趙公明背上,打的趙公明幾聲慘叫。
灶臺旁的白澤黑著臉大罵:“怎么不問問,貧道馱著水神是哪般滋味!
咳,挺好的,水神別誤會,貧道舒服的很。”
“誒,”李長壽忙道,“白先生是我人教重要成員,并非單純的坐騎。”
眾仙不由莞爾,在這個話題上聊開聊遠。
他們說起開天辟地前,祖龍和始鳳就曾為盤古神的坐騎,載著盤古神追殺先天神魔。
又說起了遠古時,曾有大能被降服收為坐騎,但隨后坑了自家主人,玉石俱焚。
還說起了上古之末,半巫亂運之戰,軒轅黃帝與蚩尤大戰,蚩尤輸就輸在了坐騎身上。
“為何?”李長壽滿是不解的問。
趙公明嘆道:“那食鐵魔獸…性子太直,被激怒后亂了陣腳。”
食鐵魔獸?
李長壽不由腦補出這般畫面:
某國寶獸披甲沖殺陣前,突然人立而起,將蚩尤掀翻,怒吼一聲:
‘晚上不給蜂蜜臘肉,老子今天不干了嗦!’
眾軒轅部將一擁而上,圍住蚩尤亂砍。
蚩尤,敗。
用力晃晃腦袋,李長壽將這畫面趕緊抹掉,繼續投入這個話題,與大家聊起了適合做坐騎的各類神獸。
不知覺星辰密布,不知覺旭日東升。
有仙人高歌,仙子撫琴,也有紙人送酒,成雙入對,好不美哉。
自李長壽回返后,一場仙宴又是三日,眾仙也知不能在小瓊峰久留,一同告辭而去。
靈娥央著云霄在小瓊峰多住些時日,云霄卻說此時正值大劫時刻,她身為截教弟子亦在劫中,不好多留在天庭。
李長壽給了靈娥一個眼神,靈娥這才沒繼續勸。
有琴玄雅來此地也只是喝了些酒,吃了些飯菜,與靈娥聊聊天,因眼界、道境差距明顯,暫時融入不了眾仙的話題。
離開小瓊峰前,黃龍真人拉住太乙,低聲道:
“師弟,莫要笑的這么開心,就算不表現的悲傷一點,也該收斂笑意。”
“師兄安心,”太乙真人笑道,“燃燈副教主這…也算是喜喪嘛。”
玉鼎真人手探入袖中。
太乙真人趕緊收起笑臉,掐紅了眼角,背著手輕輕嘆息。
“副教主走好,走好啊。”
眾仙出了太白殿,金鵬鳥在前等候,化作本體將他們接上。
李長壽卻道:“我還要去求見老師,問一問那石棺之尸的來頭,就讓金鵬代我送各位一程。”
“好說,好說。”
黃龍真人含笑答應。
金靈圣母卻覺得黃龍真人一直在維護燃燈的名聲,心底有些不喜,淡然道:“長庚歇息吧,斬妖除魔受累了。”
太乙真人驚奇地看了眼金靈圣母。
這,該有初級了吧?
金鵬展翅,載著眾仙向中天門而去。
順利出得中天門,闡截兩教仙人對立告別,而后各自駕云朝東、西而去。
云頭飛出數千里,趙公明突然一拍額頭,道:“貧道有件事忘記問長庚了!
們先走,貧道再回去一趟。”
轉身就要溜回天庭。
云霄問:“大哥,不如我陪走一趟。”
“不用,不用!”
趙公明連連擺手,給了云霄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正色道:“我們去聊一些男仙之間的話題,們女仙就別多問了。”
云霄還待叮囑幾句,讓趙公明小心行事,一旁金靈卻拉了下云霄的胳膊,輕啐了趙公明一聲。
“讓他去,就這么點本事,還都是跟長庚學來的。”
云霄仙子不明所以,但她意識到,這應是與男女之情有關,也并未多說。
大哥已是過來人,應當是去給他傳授些經驗吧。
云霄心念有些繁雜,不自覺對著遠處流云出了會兒神。
也是有心了,大哥,知道長壽較為純粹…
不多時,太白宮后院,小瓊峰上。
趙公明‘鬼鬼祟祟’入了大陣,聽到傳聲后,徑直朝丹房而去。
湖邊正挽著袖子、戴著圍裙刷碗的白澤面露思索,并未跟上去湊熱鬧。
靈娥歪著頭眨眨眼,想著自己剛剛在丹房布置好的小酒小菜,面露不解。
‘既然師兄要單獨招待公明老哥,為何不直接留下呢?’
丹房前,李長壽正負手而立,待趙公明飛臨,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哥,我之間果然有默契。”
“哈哈哈哈!”
趙公明撫須大笑:“碰杯兩下,一重一輕,不就是大宴之后還有小宴之意?
哈哈哈哈!”
“請,”李長壽含笑點頭,與趙公明盤腿對坐。
他們也不寒暄客套,趙公明夾起一塊魚肉送到嘴邊,納悶道:“為何要單獨喊我回來?”
“有些事,不便當著黃龍師兄他們的面。”
李長壽手指敲了敲桌面,開啟小瓊峰上的層層大陣。
唯沒有開遮天大陣。
他緩聲道:“老哥這次看我與燃燈斗法,可有收獲?”
趙公明點點頭,正色道:“肉身也是要鍛一鍛的,不然遇到八九玄功這般強橫的肉身修行法,同境界的元神道有些招架不住。”
李長壽道:“不錯,肉身確實有必要增強一些,填充短板,這個我稍后寫一些心得給老哥。
還有嗎?”
趙公明納悶道:“還有…還有什么?
老弟到底想要說啥,直接說就是了。
若是給老哥好處,老哥厚著臉皮就接下來;若是有什么老哥做的不妥之處,直接點出來,老哥還能不聽的?”
李長壽輕吟幾聲,言道:“老哥,的定海神珠…”
“想要啊?給用就是了!多大點事!咱們兩個用得著這么客套嗎?”
趙公明大手一揮,二十四顆定海神珠落在李長壽身側,讓李長壽哭笑不得。
“老哥先將寶物收起來,莫要傷了它們的心。”
“小事,咱們一家人,它們在手里也不委屈。”
李長壽將定海神珠推了回去,正色道:“我此前用定海神珠時,發現其內構造,很像是一方方五行俱全、但只留無盡海水的大千世界。
老哥對定海神珠的感悟,可透徹了?”
“說透徹,也有不明之處,”趙公明道,“但大言不慚地說一句,除卻師尊與兩位師伯,我應當是最了解它們的洪荒生靈。”
“那老哥可曾想過,這定海神珠還有沒有向前發展的空間?”
李長壽話語點到即止,也不敢說的太白,免得被道祖老爺小雷鞭伺候。
趙公明笑道:“這我還真的想過,可惜定海神珠內的乾坤是虛的,是一些規則投影,難以化為實質。
它們的威能極限,就是如二十四方世界鎮壓在對手身上,但只是‘如’,并非是真。
若想由虛而實,缺了一些引子。”
“引子?”
“嗯,引子,”趙公明抱起胳膊,嘆道,“貧道此前就已思索許久,最后無奈放棄了這個思路。
若是能將定會神珠向前推演一步,就相當于身攜二十四大千世界之力,堪稱恐怖。
可由虛轉實,談何容易?
雖混沌本自虛無來,雖一切之有源于無,但總歸是缺了大道牽引,缺了…”
李長壽手一抖,一把長尺落在桌邊,趙公明定睛一瞧,感受著這把玄色長尺上的道韻,目中靈光飛速閃過。
“老哥,”李長壽納悶道,“這尺子是的嗎?怎么在這?”
“這不是燃燈的乾坤…是!是老哥不小心掉的!”
“那可忒拿穩了。”
李長壽將乾坤尺撿起來,塞到了趙公明手中,目中帶著幾分笑意。
趙公明靈臺堵塞了一陣,隨即面露大喜,抬手給了李長壽一拳。
“小子!哈哈哈!大道可成矣!
參悟二三百年,大道可成矣!”
李長壽瞧了眼丹房外那蔚藍天空,心底暗道果然。
對天庭有益、對天道完善有益之事,道祖和天道都不會阻攔,哪怕是偷偷處理天罰得來的贓物…
如此一來,老哥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