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現在感覺怎么樣?”
“水神莫急…嗯,有感覺了。”
“什么感覺,可否詳細描述一下?”
血海中,距離那血色光柱不過三千里,九道身影靜靜立著,注視著于前方百丈外忙碌的李長壽和白澤。
白澤此時顯出本體,額頭豎角不斷閃爍光亮,周遭三根七彩流光的長羽不斷飄蕩,血海的污水被擋在十丈開外。
大劫降臨,天機混淆,占卜、推算都失了效,白澤這種瑞獸的獨特神通就顯得無比珍貴。
此時,白澤壓力十分巨大。
他當真怕感應錯了,讓身后這群道門頂尖圣人弟子落入陷阱。
這些圣人弟子可都是三教的寶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白澤非被圣人老爺扒皮抽筋不可!
但白澤左感右感,努力感受著三千里外那座大城…
“確實沒什么兇險之感。”
白澤道:“此時我感應自身,感應水神與各位道友,都是前方無吉兇…很平淡。”
李長壽抱著胳膊想了一陣,又道:“這不太對,完全說不過去。
對方那幾名高手,為何會如此大張旗鼓暴露蹤跡,等咱們過去…莫非是有困住咱們的手段?”
“水神,”白澤問,“有沒有可能,此事自始自終都是修羅族在算計。
他們想拼死一搏,但對于道門而言只是不自量力,所以貧道才覺得前路無兇無吉?”
“有沒有可能,圣人能影響你的神通?”
“那起碼也應有圣人出手的痕跡,”白澤滿是懷疑地低頭看了眼自己,一時間,竟也有些不太確定了起來。
他,被影響了嗎?
李長壽左思右想,始終有些不太穩妥。
西方教若真是‘知難而退’,前方八成會有什么厲害高手,讓西方教放棄紅蓮。
連遠古戮神槍的碎片都現身了,稍后再蹦出個魔祖殘魂,倒也不必大驚小怪。
李長壽自然知道,自己接觸到的洪荒,其實一直有些‘片面’。
上古之后,道門大興、人族大興、天道演變,天地間少了許多兇惡的身影;
就如鴻蒙兇獸大多遠遁混沌海,妖師鯤鵬而今也在混沌海中逛蕩,那些兇性較眾的生靈,要么被天道抹殺,要么遠走高飛。
洪荒高手絕不只有圣人弟子,只不過如今是圣人弟子們占據‘絕對統治地位’。
這血海、這紅蓮,很可能引出各路妖魔鬼怪、上古兇惡。
不知所蹤的第三顆紅蓮蓮子…
能在大法師手下逃掉、將金翅大鵬鳥打掉近乎半條命的小戮神槍持有者…
如今大搖大擺亮出來的血色光柱…
再穩一手。
李長壽轉身問道:“師兄,那十二品紅蓮確定是在此處嗎?”
“確定。”
最先回答李長壽的,卻是太極圖的靈念。
大法師也道:“為兄曾與冥河老祖交過手,也曾用法力轟過十二品紅蓮,這點倒是可以確定。
紅蓮應該就在前方不遠,冥河老祖的氣息雖然虛淡,但也確實存在。”
李長壽沉吟幾聲,緩聲道:
“白先生感應不出明確的吉兇,稍后咱們都離白先生近些,免得遭了算計…各自要用的法寶也提前備好,盡量穩妥無失。”
“善。”
玄都大法師答應一聲,將太極圖背在了身后,在袖中拔出了一把三尺青鋒劍,劍身已是銹跡斑斑。
云霄仙子取出混元金斗,化作巴掌大小、托在掌心,對李長壽輕輕眨了下眼。
一眸秋水剪淺影,亂我心神增我憂。
金靈圣母握住龍虎玉如意,無當圣母抓著一把碧綠色短杖,某‘圣母殺手’廣成子掌心托舉番天印…
趙公明只是拿出金木鞭,定海神珠在一次次名為《躺下》的‘洪荒社會實驗’中,已經熟練到了隨心而御。
玉鼎真人最是簡單,頭頂現出一方小鼎,小鼎撒落道道氣息,護住自身。
而一身紅袍的太乙真人站在側旁,在自己袖中一陣翻騰,也是犯了難…
他最順手的,是金磚,也是九龍神火罩,又或是火尖槍、乾坤圈、混天綾…等等,寶物層次都差不多,也都是難得的‘好物’。
正此時,太乙真人聽到了側旁的呢喃,卻是多寶道人在那嘀咕:
“唉,今天是寵幸這邊呢,還是寵幸這邊呢,確實是個問題。”
太乙真人不由湊了過去,笑道:“多寶師兄,也想不好用哪件寶物了?”
“嗯?”
多寶抬頭笑了笑,繼續在自己袖中搜尋,隨口答道:
“說件就錯了,為兄是在考慮,今日遇到敵人時,是用這一庫的寶貝,還是用這一庫的寶貝。
平均一庫也就一兩千件,都是些不爭氣的靈寶,呵呵。”
太乙真人額頭掛滿黑線,站在那一陣緩不過神來,一直到玉鼎真人在旁招呼,才垂頭喪氣跟著一同向前。
三千里路,對這群高手而言,也不過彈指光影。
然而,即將抵達那座大城時,飛在最前方的玄都大法師抬了個手勢,眾仙立刻停下了身形,朝玄都目光投向的位置看去。
血海翻涌,破開一條路徑,一道道流光飛射而來,其內包裹著數百修羅族男女,修為境界高低不一。
正當李長壽他們覺得,這些修羅族男女老少,應是來此地增援時,這數百身影頭也不回、沒有任何猶豫,徑直撞入了那道洞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內。
幾乎轉眼消融…
數百生靈的消逝,如此輕而易舉,毫無波瀾。
“這!”
趙公明破口罵道:“這冥河老祖如此心狠?”
多寶道人反手拿出一把銅鏡,蘿卜狀的手指快若幻影點在銅鏡各處,其上現出了方圓十萬里內的情形。
一股股血色浪潮穿梭在血海中,無數修羅正朝此地涌來!
白澤道:“如此看來,冥河老祖為自己復生做足了準備。
紅蓮做其神魂,修羅族填補他法力,讓他能直接恢復巔峰。”
金靈圣母皺眉道:“這未免太過兇殘。”
“總算明白了一事,”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怪不得這老東西效仿女媧圣母造人,自己造化了修羅族,卻沒得天道降下功德。”
大法師嘆道,“修羅族最初,不過都是血神子。”
李長壽卻并未感慨這些,他直接道:
“如此,我倒是能暫時安心些。
對方如此明目張膽暴露行蹤,大概率不是要吸引咱們過來,而是確定咱們能尋到此地,冥河老祖要放手一搏,犧牲修羅族為自身搏一搏生機。
咱們不如兵分兩路,一路去毀掉這光柱,或是去阻攔那些修羅族靠近此地,一路直取紅蓮!”
廣成子卻道:“前路未明、分兵不妥,不如聚在一同。
貧道已感受到了幾股威壓,城中似有兩只消失多年的上古兇獸。”
李長壽沉吟一二,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此倒也算穩妥。
金靈圣母道一聲“速戰速決”,道門十位頂尖高手,外加一頭瑞獸,迅速逼近前方大城。
李長壽讓白澤每隔三次呼吸報一次兇吉,心神之力拉滿。
李長壽遠遠就嗅到了血腥味…
前方這座大城似乎與他上次所見時,沒有任何變化,一眼就能尋到上次躲藏的角落。
甚至,李長壽能記起前次過來時,那些巡邏的修羅族高手所在的每一個方位。
但現在,大城空空蕩蕩;
只有大城正中那座廢棄的殿宇有威壓傳出,殿宇上方就是那道沖天而起的血色光柱。
李長壽心底默念穩字經,催起空明道心,又故意落后兩步,離云霄仙子近一些。
一行人輕松進入大城范圍,毫無阻礙。
是不是,太順利了些?
但太極圖等至寶并無提醒,三位大師兄都在此地,身邊除了太乙真人都是頂級大能…
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吧…
李長壽如此想著。
那大殿之中走出四道黑影,散發出四股兇悍威壓,其中一人還對著他們發出一聲冷哼。
作為回應,他們自然也要亮一亮道行。
道門三位大師兄保持淡定,李長壽和白澤屬于智囊,其他六位高手齊齊散出自身氣息與威壓。
一時間,金靈圣母、云霄仙子、趙公明、無當圣母、玉鼎真人就如五座巍峨大山,將對方那四道氣息輕松壓制 某位氣息如小山一般的太乙真人,默默走到了李長壽和白澤身旁。
這年頭,誰還不是靠嘴皮子揚名立萬?
多寶道人一聲輕喝:“道門行事,妖魔退避!”
有個粗狂低沉的嗓音在那大殿前響起:“就憑你們?”
“不錯,就憑我們!截教仙何在!”
多寶道人左手高舉,袖中綻出點點星光,帶領趙公明、云霄仙子、金靈圣母、無當圣母齊齊前沖。
一時間,只見各位大神自顯神通,各類法寶光影亂閃!
趙公明身周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閃耀水藍光亮,金靈圣母顯出六臂法身,俏臉滿是冷意,云霄仙子身周泛起淡淡云霧,混元金斗照出萬丈金光…
“不對勁。”
李長壽喃喃一聲,皺眉看向云霄的背影。
對截教這五位洪荒頂級大能的實力,李長壽自不會懷疑,修為道境、寶物氣運,沒有任何短板。
但,此情此景,李長壽就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能從遠古、上古活下來的兇人,當真會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氣魄?會有這般直接挑釁道門最頂尖九位高手的膽量?
李長壽此前讓各位師兄師姐拿出寶物,其實也是為增加己方威勢,讓對方知難而退。
他此時觀察各處,心力早已拉滿,不斷問詢白澤與塔爺,對方都說前方并無半點危險。
心底靈光一閃,李長壽突然開口大喝:
“且慢!”
前方五道身影絲毫沒有回應!
大法師狀眉頭緊皺,左手攥拳,對著前方輕輕打出數道陰陽二氣!
整個大城的畫面抖動了幾下,城中的斷壁殘桓,那座廢棄的大殿以及大殿正上方的光柱,殿前四道身影、前沖的截教五位高手…
同時崩塌、消散,化作一片片灰色迷霧。
李長壽下意識向前沖出半步,但肩頭被大法師大手扣住,又被拉回到了大法師身后。
大法師立刻道:“不要走散,他們沒事,各位離我近些。”
言說中,太極圖緩緩張開,化作十丈直徑,將李長壽、大法師與截教三仙、白澤,一同罩住。
“這…”
廣成子看向各處,手中打出一道流光。
隨著這道流光的消散,周遭灰云退卻,喧鬧聲自各處傳來,這座上古就被廢棄的大城仿佛活了過來,斷壁殘桓不斷‘生長’。
幾乎轉眼間,大城恢復了悠久歲月前的繁茂,各處走動著一名名俊美的男女,孩童嬉戲、老者笑談的場景也隨處可見,不少修羅,還對著他們露出微笑…
廣成子皺眉,隨手點出一道流光,打中側旁路過的兩名修羅,將一名修羅肩頭射穿。
對方慘叫一聲,慌忙后退。
整個街道頓時亂了起來,一群修羅‘喔喔丫丫’喊著,將他們圍在此地,似乎在指責…
大法師背后,李長壽不知何時已盤坐了下來,頭頂玄黃塔,閉目凝神。
還好有空明道心在,李長壽時刻保持冷靜,剛剛的沖動和焦慮,此刻已煙消云散。
陣法?神通?
又或是幻境?
驚訝地發現紙道人還能連通,李長壽立刻感應留在云霄身旁的紙道人,對著外面呼喚幾聲:
“云霄,云霄?”
“我在,”云霄仙子溫柔的嗓音傳來,李長壽的紙道人被捏出了荷包,他借紙道人,看到了云霄他們此時所處情形。
他們也陷入了一座大城,不過這座大城,在多寶道人甩出漫天法寶的飽和打擊之下,已經再次化作廢墟。
李長壽叮囑道:“讓大家不要走散,這有可能是無比高明的困陣。”
“嗯,”云霄溫柔地一笑,柔聲道,“你也要照顧好自身,我這里一切安好,莫要讓靈娥擔心。”
李長壽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收回心神,對大法師幾人言說那邊發生之事。
“他們應該是墜入了另一個幻境…”
不對勁。
云霄剛剛,為何會提起靈娥?
李長壽驀然一驚,空明道心輕輕震顫,他凝視著眼前的大法師,又突然轉身,凝視著側旁的太乙真人。
‘大法師’問:“長庚,你怎么了?”
李長壽露出幾分笑意,溫聲道:“師兄我沒事,我再跟那邊聯系一下。”
隨之,李長壽閉上雙眼,仔細感應著自己一具具紙道人。
各處紙道人似乎全無異樣,自己依然能監察各處,監察小瓊峰、南海、東海、天庭、地府…一切安然如常。
但云霄為何會在這般情形、這般語境,提起與此事本不相關的靈娥?
而且最古怪的是,仙子雖然溫柔,但也是分時候;
像剛才那般大戰的情形,云霄仙子正常的表情,就是清冷。
李長壽一言不發,心神在紙道人各處挪移,不斷觀察…
各處如常,但各處透著不對勁。
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卻在安然找尋此地不同尋常之處,豈不是最大的不尋常。
這是怎么了?
李長壽善于自省,也不斷去自省,此時他全力自查,很快發現了蛛絲馬跡。
周圍這些‘修羅’,為何表現的那么像凡俗凡人!
他睜開雙眼,道一聲:“白澤先生,請化作人形。”
‘白澤’有些納悶地歪了下頭,隨之身周仙光流轉,化作了一名妙齡女子,還對李長壽嫵媚一笑。
果然是這般。
李長壽低頭掐了把自己大腿,清晰的痛覺傳到心底,但李長壽隨之道一句:
“我道,此地不覺疼痛。”
屏住呼吸,再次掐大腿,那痛覺出現了一瞬地停滯。
沒錯了…
夢境。
雖然不知道自己何時中招,對方如何做到的,但這里確定是夢境無疑。
一切由道心而來,一切順道心之意,因為這里是自己的夢境,全都有道心構想而成…
好厲害的手段。
李長壽沉吟幾聲,已是思索出破解當前夢境的對策。
關掉空明道心,仔細感受自己心緒波動,而后震蕩道心,默誦太清水德篇。
心神歸一、無物無我,道自橫生、寂靜空明!
空明道心,開!
嗡——
周遭似天旋地轉,元神不斷顫抖,一縷灰色氣息自元神飄出悄然消散。
李長壽猛然睜開雙眼,入目是陰暗的‘天穹’,以及緩緩旋轉的太極圖,仙識一掃,頓時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此時正躺在城墻角落,側旁橫七豎八、或坐或倒,一同前來的道門高手,一個不少都在此地熟睡。
他們呼吸平緩,身周各有寶物相護,自身毫無傷勢。
幾道靈覺在心底響起,卻是太極圖的輕笑聲:
“不錯嘛,小徒弟,竟是第一個掙脫了夢境。”
塔爺也道:“一群圣人大弟子,剛進城就被放倒了,寶都替你們覺得丟人!
還好小徒弟你護住了道門的臉面!”
李長壽在心底忙問:“這是什么神通?如何救他們醒來?”
此時他可見,這座大城還是那般空寂,血色光柱還在,大殿前卻并無任何人影。
太極圖的一段靈覺再次傳到了李長壽心底,吐槽了幾句:
“他們栽了也怨不得別人,在天地間得意慣了,早已忘了洪荒有種種神異的生靈。
此地布置有些許混沌兇獸幻蜃的本源蜃氣,此物能催生靈入夢,無法探查、無法搜尋,便是弱一點的圣人進此地,應當也會被困片刻。
此前我們也沒能發現異樣,不然定會出聲提醒。
這般本源蜃氣按理來說很難被采集,估計這背后有圣人出手,也就圣人有這般手段搞來此物。”
“如何助他們脫困?”
圖老大解釋道:
“外人無法相助。
幻蜃是混沌海中最難纏的兇獸之一,但它本身并無半點神通法力,只是能釋放蜃氣,蜃氣之中自成仙國、吸引無數真靈于其中輪轉,以真靈為食。
本源蜃氣本是幻蜃用來最后自保的手段,中了就必須自行悟透,不然只能在夢中沉淪。
放心就是,大徒弟他們悟性也不低,最多三五日也該醒來。
我在此地護著,自不會有事。”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寶物還是老一輩的厲害。
李長壽眺望了一陣那光柱,心底一陣嘀咕…
三五日?
若是修羅族源源不斷過來送命,怕是只需半日,那紅蓮就可成熟!
換而言之,道門頂尖的一批高手…提前出局?
這?!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轉身走到云霄仙子身旁,近距離看著她清美無雙的臉蛋,輕聲呼喚了一句:
“云霄?”
云霄呼吸平緩,似乎夢囈著溫柔的話語。
李長壽湊近一聽,聽清了那是‘跪下’二字,嘴角頓時一陣抽搐。
又看一眼多寶道人,這位截教大師兄紅光滿面,身體在輕微的蠕動…
應該是在夢中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
再看廣成子,此時廣成子是盤坐的姿勢,顯然是在中招前發現了異樣,但來不及做出應對,已是淪陷。
至于自家大師兄…
“嗬——咻——”
這不是在做夢吧?
這是順勢睡熟了吧?
一次六道輪回盤面對欲之化身,一次在這,感情大法師您的弱點,就是‘遇睡必睡’!?
李長壽嘴角抽搐一陣,為云霄仙子搭上了一件道袍,而后站起身來,走到躺倒在斷墻上的太乙真人身側。
抬腳踢了踢太乙真人的小腿,李長壽面無表情地招呼著:
“醒醒,醒醒…啊,靈珠子跟玉兔洞房花燭了。”
太乙真人毫無波動。
李長壽猶自不放棄,隨手一點,一缸冰水澆了下去,又拿出乾坤尺輕輕打了幾下太乙真人手心,見太乙真人毫無反應,還放了幾個‘小’法術…
太極圖的威壓之下,九龍神火罩等寶物也不敢妄動。
塔爺不由問:“小徒弟,你跟太乙有仇還是怎么的?”
“沒辦法,”李長壽看著面前已是面目全非的太乙真人,心底嘀咕道,“在場也就敢得罪這家伙了。”
塔爺不由莞爾。
突然間,李長壽察覺到,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扭頭看向廢墟正中的大殿,那里有道黑影后退兩步,躲入了殿中。
“哼!”
李長壽冷哼一聲,暫時沒去多管。
守護紅蓮的那些家伙明顯是沒想到,此時就已有人醒來。
沒辦法,李長壽自省的頻率著實太高了些,而且經歷過被劫運控制的‘喪師之痛’,也算長了個記性。
不對,自己如何確定,此時所處的不是夢境?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倒也找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先對上方做了個道揖,李長壽朗聲道:“弟子懇請天道老爺降下一道不重的天罰!”
沒反應?那換個策略。
“天道老爺,此前那兩筆功德,可否立個字據?”
轟隆隆!
血海之下風云變色,天道之力凝成一朵灰云,籠罩在了李長壽頭頂,落下一道細細的紫霄神雷!
太極圖與玄黃塔完全不管,任由神雷砸在李長壽額頭。
少頃,李長壽面色焦黑,露出少許滿足的微笑,齒間飄出一縷縷黑煙兒。
這里不是夢境,疼的巨真實,就是…
頭頂灰云并沒有要散去的跡象。
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了側旁的太乙真人,張手一攝,將太乙真人與保持本體狀態入睡的白澤招到身前,用力摁住。
咔嚓!
一道天罰神雷,伴著兩聲慘叫,再次閃耀在這座大城…
那座廢棄大殿中,四道身影在斷壁的遮掩下,觀察著遠處城邊、太極圖籠罩之地的情形。
“嘶——那個二教主給的蜃氣是假的不成!”
“此子是何方神圣,怎么可能這么快醒過來?”
“他是天庭水神,太清圣人二弟子,近幾百年崛起的道門新星,你們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天罰?莫非,他跟咱們是同類?”
四人陷入沉默,這般關鍵時刻,為何原本自覺完美的計劃,總覺得要出現變數…
與此同時,血海邊緣。
‘文姨,抱歉,我必須回去。’
斗篷下的少女地嘆一聲,躲開前方巡查的一隊天兵,身形極快地鉆入血海。
她感受到了來自于老祖的呼喚。
身為修羅族如今不多的公主之一,她必須在這個時刻趕去老祖身邊,助老祖復生一臂之力。
老祖創造了他們,給予了他們生命,讓他們能在洪荒中‘存在’,為老祖奉獻自身,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她知道,文姨那刺耳的諷刺,是為了她好。
離開了暗無天日的血海,成為西方教手中的利劍,執掌元屠,她已經可以不去管血海之事。
可,族人們在那,家人們在那。
此次文姨不讓她過來送死…不錯,少女已知道,自己此行幾乎等同于送死。
去對抗道門,尤其是對抗那群合力幾乎能屠指定圣人的道門大弟子,自己或許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
但這就是她的命。
“嗯?”
耳旁突然響起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血海中急速穿行的少女,立刻就近潛伏。
她閉上雙眼,斗篷下,小巧的耳尖輕輕顫動,機警地探查各處。
高手,對方的氣息飄忽不定,自己竟無法鎖定…
突然間!
“瓊霄仙子何必如此躲躲藏藏,還改了自己的味道。
長庚師兄叮囑咱,讓咱看好你,仙子莫要讓咱為難。”
這低沉的嗓音,就在自己背后!
斗篷下的少女渾身僵住,目中寒光一閃,豁然轉身,斗篷之下閃出一道劍光!
此刻她才看清,自己面前站著一名人形的‘牛妖’,而她斬出的劍光,比她的目光還要迅疾!
一聲兵器相撞的響動,那‘牛妖’,也就是老君的坐騎、兜率宮的青牛,雙手握著一把鋼槍,雄壯的身形卻被直接打飛!
方圓百里的血海掀起滔天波濤!
“元屠劍?”
青牛驚呼一聲,立刻低聲呵斥:“你是何人?!”
那斗篷下的少女理都不理,自知必須速斬此牛,右手握著元屠劍,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向前激射。
青牛眉頭緊皺,此刻完全不敢大意,抬手將鼻環取下,對著前方遠遠一扔,口中念誦:
“急急如律令!”
鼻環驟然放大十倍,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顯露出金剛鐲的真實形態!
那少女手中元屠劍竟主動掙脫她右手,竄過金剛鐲正中,轉眼被封了靈性!
而金剛鐲向前一推,打在少女前身。
“我的劍!”
斗篷下的少女不管不顧,身形立刻向前,而青牛此時已然撲至,一拳砸向這少女躲藏在斗篷下的身形。
周遭血海污水被仙力蕩開,這一拳力大勢沉,便是大羅金仙受了也要重傷,月宮嫦娥們肯定要嚶嚶的吐血。
拳鋒在離著少女那小巧鼻尖不過半寸處堪堪停住,灰色的斗篷向后飄落,那一根根銀白色秀發蕩起。
她巴掌大小的俏臉白里透紅,赤紅色的眼瞳中卻帶著不甘與倔強。
牛:…
血海仿佛安靜了,青牛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心底泛起了咚咚的鼓聲。
那鼓聲又奏起些許樂章,唱的似乎是…
阿牛愛上了阿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