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事情并沒有朝著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血跡擦干,齊源老道及時回轉了過來,起身后退,主動拉開了距離。
不然,李長壽真要扔一卷初級版的《美老》圖過去了。
“道長,”狐女小蘭有些忐忑地輕喚著。
齊源忙道:“道友與我保持這般間隔吧!貧道有些失態,還望道友勿怪,但此地乃太清玄宗、道法妙門…
道友還是把衣服都穿上,免得引人遐想。”
“是,道長,”狐女蘭輕聲應著,在手鐲中取出一件長衣。
那件紗裙,她本想小心疊好收起來,但剛有動作,其上血跡卻突然冒出冰藍色火焰。
只聽得呼呼火聲響動,那紗裙頃刻間化作灰燼。
而狐女蘭毫發無損,甚至沒能感覺到那股火焰半點熱量,在那有些手足無措。
齊源老道已聽聞李長壽傳聲,開口道:
“道友,不如隨我前來,我已命徒兒備了茶水,凡事都可商談。”
言罷,齊源轉身前行,林中連環困陣解開少許,讓兩人毫無阻礙到了露天茶室。
——李長壽此前改造小瓊峰時,將這些外人用過得布置,盡量都保留了下來。
隨后,李長壽安排了一只紙道人,化作了自己的模樣,送去了一點定心寧神的靈茶。
有了此前與夢中的道長指尖相觸,狐女似也變得羞澀了許多。
她與齊源老道隔著木桌交談時,目中情意綿綿,唇間不吝稱贊。
也幸虧,李長壽此前假扮自己師父時,不只是學了形,也學了神,且及時給師父稟明此前發生了何事。
齊源老道只要不喝醉,倒也不會出現什么大的紕漏,起碼這狐女小蘭根本分辨不出。
小蘭披上長衣后,將自己的嫵媚風情包起了大半;
她靜靜坐在那、收斂自身氣息時,也看不出這是妖族女子。
陣法之外,眾看客去了不遠處的溪邊,做了個簡單的流水曲觴,品酒、品茶,言說笑談。
酒烏一句:“你們覺得,齊源師弟跟這位狐族道友,最后是否會有結果?
貧道先來…不看好這幢姻緣。”
“我也不太看好,”靈娥卻道,“先不說這狐女如何,也不說妖族如何,單說是這般事本身,憑我對師父的了解,師父哪怕真的動心,也斷不會答應。”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呀,”酒玖面露不解,“無為經中不是寫了,凡事不可強求、也不可強逆。
青丘一族不是說,都得了天庭那個啥子水神贊揚,跟腳也算清正。”
李長壽:啥時候他都能幫妖族正跟腳了!
酒雨詩倒是打破此前不喜言說的形象,小聲道:“情之一字,為何還要論跟腳呢?”
酒施道:“可終究,咱們度仙門剛遭了妖族偷襲,妖族對人教也是恨之入骨,若是此事傳出去,確實不太妥當。”
眾人各抒己見,李長壽在旁靜靜聽著,看他們快要吵起來了,才笑著轉移了話題。
沒有人比壽更懂轉移注意力。
“以我之見,師父怕是難撐過三個時辰。
不管如何,這位道友都是咱們度仙門之客,咱們稍后請她出來,款待一番,也算近些地主之誼。”
眾人盡稱善。
當下,酒玖與熊伶俐、江林兒,興沖沖地去研究哪幾只靈獸今天陷入了抑郁;
靈娥用兩只老版紙道人做了琴簫合奏;
酒施、酒雨詩將曲水流觴做的更為精致了些,李長壽和酒烏說笑間,擺好了矮桌、備好了美酒。
待肉香飄滿林間,半杯仙釀漫過唇齒;
林中齊源老道也像是聞香而來,那狐女小蘭一見是這般陣仗,略微有些不安,略微躲在齊源老道身后。
這狐女,比此前少了幾分急切與奔放,多了幾分溫婉與安靜。
有江林兒這個在外混了千八百年的‘齊源之師’在,自不會讓氛圍尷尬下來。
很快,齊源與酒烏同座,狐女小蘭則由端莊大方的酒施接待;此地輩分最高的江林兒幾句寒暄笑語,林間的樂聲漸漸輕快歡盈。
手邊流水載著美酒美食,身旁仙影談吐皆有道涵。
也不知是誰,出聲邀狐女蘭起舞,后者面色通紅,本想拒絕,但念著三個時辰即將過去,也就輕輕頷首答應了下來…
于是,伴著夕陽的余暉,嫵媚的狐女伴著樂聲翩然起舞,林間溪畔的人影大多被這舞姿所吸引。
靈娥專心控制紙道人奏樂之余,抬頭看了眼身旁端坐的師兄兄,又低眉淺笑。
齊源不斷撫須沉吟,目中帶著少許無奈與遺憾,視線時不時會瞥向不遠處的酒雨詩。
酒雨詩正靠在被酒玖變大的大葫蘆上,手中端著酒樽,臉頰飄著紅暈,剛剛不自量力挑戰身旁的酒仙人,后者還沒開始進入正題,自己已是不勝酒力。
酒玖卻是自在多了,斜趴在大葫蘆的細腰處,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正在晾曬的咸魚,一邊欣賞歌舞,一邊拿著兩瓶口味不同的仙釀,左嘬一口、右抿一嘴…
李長壽就厲害多了。
趁著此時無事,他心神其實只有一縷在此地,早早回歸于本體,例行檢查一遍自己各處安放的紙道人庫。
于東海中眺望水晶宮,此時也已歌舞升平;
李長壽不用仙識查探,都能想象到,老龍王斜靠在珊瑚寶座上,被幾名溫柔海女翹腿捏肩的枯燥畫面。
心神挪去西海,借紙道人觀察觀察西海龍宮再建工程。
畢竟是龍宮,最少百年才能修復如初。
李長壽也是挺不好意思的,當時為了更好的殺傷叛軍,不惜血本用了一顆‘金仙境金丹’作為地煞靈爆陣的引爆核心…
效果顯而易見,龍宮當場完蛋。
不過西海龍宮那一百多忠心耿耿的老實龍毫發無損,這就算功過相抵了。
海底藏著的那只紙道人扭了個頭,望向了西牛賀洲之地。
隔著海水,李長壽仿佛看到了那顆折翼的金蟬球,看到了騎在‘青毛大狗’背上正一臉郁悶的青年道者,看到了,那云霧凝成的數千丈高圣人法相,以及…
一團如漫天彩霞般的迷霧。
接引圣人。
這位圣人不現身,西方教便不可說探到了底。
這可是立大宏愿成圣的狠人啊。
若道門之內的三教對立不可避免,闡教與截教兩家必有一戰,在女媧圣人宅家不出…咳,女媧圣人不摻和大教之爭的前提下,西方教確實有撼動道門根基的實力。
圣人,大教;
天地,大勢。
李長壽此時也算爬到了半山坡上,看到了一些風景,但向上眺望,依然只見云霧。
山高水遠,道阻且長。
心神再次悄悄轉走;
去南海觀察觀察海眼,聽一聽南海龍宮的笙歌,快速掃過一遍海神教轄地。
夜色將來,大部分的海神廟已開始關門,但海神廟周圍大多都有熱鬧的市集,華燈初上時,也會格外熱鬧。
與不少仙人不同的是,李長壽并不會羨慕凡人的生活,畢竟他體會過。
凡人大多較弱,看天時、聽天命,匆匆數十載還有各類苦難折磨,雖因力量較弱、人生顯得格外充實,但他既然從中走出來了,便不會駐足回望。
向北,李長壽也不忘查看了下北海海眼,又將心神挪去了臨近北洲海岸之地。
仙識看到,離著海岸不遠,正有一群巫族聚在林中,圍著火架起舞呼喝,慶祝又幾名新生巫族的降生。
看這般陣仗,今晚肯定有不少純情男巫族的腦殼慘遭痛擊…
這淳樸且單純的民風。
只不過,巫族因此前錯過的萬年,接下來的人口肯定會有所縮減。
萬年…
這個上輩子有些不敢企及的時間刻度,在這洪荒中,突然就有了朝夕之意。
李長壽遠遠地注視了這群巫族一陣,聽得耳畔樂曲變了,這才收回心神,歸于小瓊峰。
又簡單查看了下度仙門附近數萬里的情形,每三天一次的例行檢查,也就這般畫上了句號。
依然是風平浪靜,且令壽心安的一天吶。
然而,李長壽剛想欣賞欣賞狐女之舞,心底突然響起了來自于天庭水神府的呼喚。
有天將稟告,玉帝相召,請他去凌霄寶殿。
李長壽略有些不明所以,仔細推算前后之事,此時天庭應穩步就班地招兵買馬,沒什么大事要發生才對。
陛下這是閑來無事,又要針對一波陸壓道人?
陸壓那家伙上次被靈爆所傷,此時不知躲去了何地,憑妖族殘留的底蘊,想尋到一心躲藏的妖族太子蹤跡并不容易。
除非是玉帝陛下親自以天道之力推算。
李長壽也想早早除了這個禍患,但陸壓說不定早已被天道相中,讓他自大劫中搞事,想除之千難萬難。
“再多想也沒用,先去見陛下吧。”
順便,李長壽也有點小期待…
此前那玉帝的二號化身趙得柱,已在妖升山之戰中顯露過行蹤,后續顯然已經不能用了。
從華日天到趙得柱,李長壽完全不知玉帝還會搞出哪般名號。
就算是秦天柱什么的,那也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嘛。
選了一具仙力充沛的水神紙道人,李長壽駕云出了水神府,朝凌霄寶殿飛去。
這一路,所遇仙人盡做道揖,天庭兵將抱拳行禮,李長壽多會含笑點頭作為回應,既不與人親近,也不顯什么身份。
駕云徑直落在凌霄殿門前,李長壽快步而行。
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
高臺寶座上,原本正面露郁悶之色的白衣青年,見到李長壽頓時眼前一亮,放下了手中‘道具’。
“陛下,小神來遲,還請恕罪。”
“無妨無妨,長庚你事務繁多,吾自知曉,”玉帝直入主題,“是這般,吾近來夜觀星象、心有所感,突然明悟一處圓滿自身大道的機緣。
長庚愛卿也是人教出身,修行之高士,可否為吾參謀參謀。”
李長壽笑道:“陛下,小神這修為可不敢與陛下相比。
陛下道行之深,一眼便可傷那金蟬,小神窮盡算計,也才將那金蟬重傷。
倒是要請陛下指點小神些修行之事了。”
“哈哈哈,”白衣玉帝連連擺手,笑道,“此前之事不必多提,是這般…
長庚愛卿也知,吾雖為天帝,執掌三界,卻是自紫霄宮出來就入了天庭,對天地了解并不算深厚。
此前吾以化身在凡間行走了不知多少次,但總歸只是如走馬觀花、看個熱鬧之景。
近來吾覺得,若是能借地府輪回盤,暫時屏蔽心神記憶,吾也去凡間歷練一番,感悟天地、親近生靈,或許會大有裨益。”
陛下這是,想下凡體驗人生?
這是要去帶‘楊戩之母’上天?
封神大劫,果然不遠了!
李長壽沉吟幾聲,不斷思索。
他此時只能裝作不知此事,從一個天庭普通權神的角度考慮問題,順便試試能不能干擾天道推劇情。
于是,李長壽抬頭道:
“陛下,您是天庭支柱,更是三界至尊,如何能這般輕易犯險?
若天庭兵強馬壯也就罷了,此時天庭剛剛步入正軌,若您轉世屏蔽心神記憶時,自身或天庭遇災禍,此當如何?
陛下,請三思而行。”
“這個…”
白衣玉帝沉吟幾聲,抬手輕輕一點,凌霄寶殿頓時被金光包圍了起來。
玉帝招招手,李長壽會意向前幾步,高臺上的玉帝也從玉案后轉了出來,快步下了高臺,拉著李長壽胳膊坐在老臺階上。
“長庚,吾也是在憂慮此事,這才找你出出主意。
你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又能讓吾不必擔心被人暗算,又能讓吾下去走動走動。”
李長壽皺眉道:“陛下,小神若是幫了您,今后被老君責怪…”
“這如何會被老君責怪?長庚你不說我不說,凡人壽元數十載,一晃不就過了。”
“您就這般想下去耍?呃,小神失言。”
“哎,無事無事,”玉帝陛下緩緩嘆了口氣,言道,“長庚啊,這件事其實對吾至關重要。
你可知,日日夜夜、天長地久面對同一人,哪怕她再美,也會漸漸變得波瀾不驚。
吾就是怕影響到與師妹之間的感情,這才想下去多看看凡間女子,再回來時,定會對師妹更為傾心…”
李長壽額頭頓時掛滿了問號。
陛下這邏輯,明顯有問題啊,怎么感覺像是…
唉,結婚太久,心生疲倦,想體驗體驗陌生的畫面,給自己的婚姻注入一種與眾不同的新鮮感。
天道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這里的臨時情劫、凡俗姿色,比起我家里的差遠了。。
算了,還是出點穩妥的主意,確保陛下不會有什么安全問題吧。
人教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