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俺先的…
凌霄殿附近,一處云路上,拄著九齒釘耙的天河水軍副統領卞莊,眺望著遠處正駕云離開的兩道身影。
甚至,他還聽到了,風中傳來的對話聲…
“水神,末將這般打扮如何?”
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陌生天將,身著紫色鎧甲,笑呵呵地張開手臂,在云上略微轉了個圈。
水神大人含笑點頭,言道:“將軍風采依舊。”
“哈哈哈!”
這,這得意的笑聲…
卞莊無限悲憤,只感覺渾身發抖手腳冰涼淚流滿面,當真想沖上去喊一句:
‘拍水神馬屁這種事,能不能一起!’
身后傳來一聲招呼:
“卞統領?陛下宣咱們了。”
“來了!”
卞莊縮了縮脖子,將九齒釘耙像大劍那般背起,連忙跑了過去,與十幾位天兵統領、副統領一同,匆匆入了凌霄寶殿。
根據通明殿此前傳達的命令,十二部天庭兵馬很快就要開始招納新一批天兵天將。
這次玉帝召見他們,應該就是為此事…
李長壽仙識捕捉到這一幕,與玉帝二號化身趙得柱,聊起了天兵擴招的細則。
如今的天庭,在招納天兵時,豆皮將天兵忽悠來,直接分入各部,由統兵將領自行操訓。
李長壽提出來的改革舉措并不算激進,僅僅只是在當前的天兵制度上,加了一道‘工序’:
立儲兵殿,凡入天庭之天兵,由儲兵殿統一操訓,待習得組陣合陣之法,再由各部天將挑選,歸于天庭十二部序列。
如此,新天兵行成戰力的周期,就會大幅度縮減,也能平衡各部的實力…
玉帝化身趙得柱傳聲說著:
“長庚愛卿,你此前所說的兵源問題,吾已思考良久,如此短時間想要招納足夠多的天兵,確實不能只靠下三重天的天人族。
雖如愛卿你上次所說,五部洲之地散修,三千世界之散修,確實并無太大差異。
只是,若單憑功德業障來斷定一人之品性,尚有不足。
雖天兵數量眾多,也不入神位,但天庭乃祥和之地,自是要選品性上佳者入列…”
李長壽笑道:“陛下何不招納仙門弟子入天庭效命?”
“此前招過,應者寥寥,”趙得柱有些無奈,“天庭雖立,無人知曉矣。”
李長壽思索一陣,又道:“若以功德寶材這般功利驅使,也難保證招來的天兵會對天庭忠心耿耿,這般若遇艱難戰事,怕會各自逃散…”
“愛卿對此可有妙法?”
“有三法,分別為快、中、慢三策。”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了一份卷軸,遞給了趙得柱。
后者滿臉鄭重,將這畫軸緩緩打開。
“天兵入列集體立誓…超級天兵計劃…三千世界天兵訓練基地…
愛卿,妙啊!”
李長壽傳聲道:“小神也是捉摸了許久,陛下您路上可看一遍,若是哪里不滿意,或是小神思慮不周之處,陛下您指出來,小神立刻修改。”
真·商量著來奏表。
趙得柱連連稱善,沒覺得這般有什么不妥,抱著畫軸細細品讀,但很快就將畫軸收了起來…
沒辦法,水神府已經到了。
某位等待多時的公主殿下跳到了云上,對著李長壽欠身行禮,眨著眼,有些沒底氣地問著:
“水神…這次可去嗎?”
“可,”李長壽笑道,“這位趙將軍與我一同去地府出一次公差,后續還可能去北俱蘆洲一趟,你可要一同去?”
“嗯嗯!”
龍吉雙眼一陣放光,各種點頭。
李長壽叮囑道:“殿下稍后還需要隱藏身份,你就暫且稱我一聲師兄,莫要對旁人言說自身跟腳。
這位趙將軍乃陛下心腹大將,也莫失了禮數。”
“龍吉見過趙將軍!”
“嗯,”趙得柱淡定地點點頭,想說點什么,又覺略微有些尷尬,只能看了眼在旁瞇眼笑的李長壽,嘆道:
“水神,咱們這就啟程吧。”
“善。”
李長壽甩了甩拂塵,帶著某對父女,朝著東天門而去。
此時地府還未歸天庭編制,尚無直接去地府的路徑,只能從東海之外繞路趕去幽冥界。
可能是多了一個生人的緣故,龍吉比此前安靜了許多,裙擺飄飄、長發輕舞,恬靜的少女散發著一種文秀的氣質…
李長壽對趙得柱傳聲笑道:
“公主殿下秀外慧中、冰雪聰明,此時雖年幼,今后也必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只是陛下,為何一直未對龍吉封賞?”
趙得柱搖頭輕笑,傳聲回道:“待天庭興起之后再說吧,如今天庭尚且不穩,她修為尚低,不必急于一時。
倒是,愛卿啊,你當真沒有收徒之意?”
李長壽嘆了口氣,言道:“陛下,實不相瞞,小神修行至今不過數百歲,龍吉殿下…”
“煉氣士何必論歲?”
趙得柱笑道:“你都說了吉兒冰雪聰明,且吉兒對長庚你滿是仰慕,據她母親所說,現在每日都是水神水神,便是睡著了也是夢囈不斷。
吾雖身為天帝,也不能逼著你,這事還是要你自己來決斷…
其實我覺得,拜師如果不成,賜婚也是不錯的,女大三千也未嘗不可嘛。”
李長壽頓時一口老槽不知何處去吐。
封建家長,擅自決定女兒的情感歸屬,這種行為在他上輩子,是要被拳擊手摁住亂打的!
他看了眼趙得柱,扭頭看向了一旁的龍吉,笑道:
“龍吉,你可還愿稱我一聲老師?”
正在旁邊暗戳戳腦補‘水神與趙得柱’大戲的龍吉,聞言頓時愣了下,小臉泛紅、身子前傾,腳尖都踮了起來。
“愿意!龍吉一百個愿意!”
“我也無法指點你修行,只是傳授你謀略之道、算計之法,”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笑道,“這是敖乙整理的一份兵法,便算你入門的禮物。”
龍吉喜出望外,抱著玉符愛不釋手,最后又對李長壽連做了個三個道揖,起身后,口中小聲喊:
“老師…”
“嗯,先看這份兵法吧,不懂就問。”
李長壽溫聲道了句,就扭頭看向了一旁的趙得柱。
趙得柱略微搖頭,目中流露出幾分失望…
失望?
這陛下是多著急想把龍吉嫁出去?
是不是跟‘熊伶俐被打暈’的理由一毛一樣?
這還是個孩子啊!青春期最少還有個幾千年的孩子啊!
當然,心底吐槽歸吐槽,李長壽還要繼續與趙得柱傳聲笑談。
作為一名普通權臣,也要講點職業素養,欺上瞞、咳,用一定的話術,讓天帝順心舒心,自己后續自不會缺了功德。
他們剛出東天門,就遇到了敖乙帶著大批龍族兵將趕來天庭獻貢,東海龍宮的效率也是頗為驚人。
敖乙見李長壽后,原本黯淡的眼神頓時來了亮光,開口喊一聲“教主哥哥”,嗓音略有些沙啞。
李長壽迎了上去,拿了一枚養神的丹藥給敖乙,不提龍族的災禍,只是問道:
“心情可恢復些了?”
敖乙勉強笑了笑,點頭答應一聲,又后退半步,對著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并未再說什么感謝的話語。
李長壽道:“將上貢之事交給旁人,你隨我去外面走一趟吧,也散散心。”
“哥哥,”敖乙并未立刻答應,反而低聲道,“族人大多尚未安穩,我想現在多陪陪他們,四海還有零星戰事…”
“耽誤你半日功夫罷了,”李長壽溫聲勸著,“你若自己都振作不起,如何能安慰別人?”
一旁龍吉開口道:“道友,莫逞強了,你也需人開解呢。”
敖乙輕輕嘆了口氣,對龍吉做了個道揖,稱呼一句殿下,答應了一同外出散心,讓龍族送貢品的兵將自行入東天門。
李長壽又道:“臨去前,你且對著凌霄殿叩首拜謝,莫要多問。”
“是,”敖乙不問其他,撩起戰裙下擺,對著凌霄寶殿的方位磕頭三拜。
一旁趙得柱含笑點頭,又低頭看了眼此時的化身,眼底也是有點小郁悶。
算了。
當個被生靈敬仰的天帝,也挺不錯。
三個時辰后,幽冥界,酆都城東側雄關。
這‘一線天’側旁的懸崖頂端,兩個酒飽肉足的壯漢抱著各自的頭套,倚著大石仰躺在那。
哼一聲回味無窮,咂咂嘴口齒留香,努力嗅一嗅,盡是些滿足的味道…
“馬,咱們啥時候再去找水神?
跟著水神到處逛蕩,比在這里悶著,簡直不要太舒服啊,哞”
“沒帶頭套加什么叫喚聲!
龍族這次被西方搞的好慘,西方不愧是兩位圣人老爺的大教,下手之黑,比那些妖祖宗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牛頭嗤的一笑:“還不是被水神給破了?
海眼被撞開又咋地,不也是被堵住了嗎?
話說回來,水神好強,污泉都能堵。”
馬面拍拍自己肚皮,嘀咕道:“應該只是穩定住了,還是會有隱患吧…嗝。”
正此時,一縷傳聲入耳:
“兩位道友…”
牛頭馬面眼一瞪,立刻跳起來,手忙腳亂帶上頭套。
“水神!”
“是我,一別幾日,兩位可安好?”
牛頭馬面用力點頭,兩人朝著東邊張望,很快就…
想起了他們元神不是很強,探查范圍有限。
此時牛頭馬面只能看到,頭頂上方有大批魂魄、真靈自遠方飄來,山崖下有幾個煉氣士駕云而行,是來陰司辦事的生靈…
李長壽的傳聲再次飄來,帶著幾分笑意:
“兩位,我此刻還在萬里之外,正帶著一位天庭大將趕過來。
這位將軍來歷非同小可,來地府也是為了查看地府狀況如何,他在玉帝陛下那說一句話,比我說十句都管用。
地府若有意入天庭管轄,得天帝護佑,這次還需好好表現、小心應對。”
牛頭馬面聞言精神一震,哥倆對視一眼,眼底滿是喜色。
牛頭喊道:“快!馬你去通知大巫祭一聲,把城里氛圍搞起來!哞!”
“咴兒!”
馬面扭頭急竄,一步跳出數百丈之遠,在山崖上方發足疾奔,還不忘拿出石梳,梳理著自己柔順的鬃發。
牛頭搓搓大手,跳到下方關卡,扯著嗓子吆喝幾聲,讓此地鎮守的數百巫忙碌了起來,也將那幾名正要過關的煉氣士嚇得不輕。
待李長壽駕云,帶著趙得柱、龍吉、敖乙飛到千里之外,被牛頭發現了蹤跡,牛頭扭頭呼喝:
“鼓來!”
幾名巫族壯漢扛著一口破舊的大鼓向前,牛頭拿起鼓槌,擂了一段巫族戰鼓。
轟隆隆…
酆都城各處響起鼓聲,小半個幽冥界都被震動。
李長壽遠遠瞧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趙得柱傳聲笑道:“長庚,看來你已在地府做了不少布置。”
“陛下誤會了,小神什么都沒做,”李長壽傳聲回道,“是地府聽聞龍族歸順天庭,又知天帝仁義,想主動入列罷了。”
趙得柱頓時笑瞇了眼,卻是…誤會的更深了些。
兩人身后,龍吉瞧了眼敖乙,小聲嘀咕:
“老師一路上都在傳聲呢。”
敖乙點點頭,并未回話,清秀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思索。
駕云飛到那一線天之前,李長壽剛落下云頭,就聽數十名巫族一陣‘烏拉烏哇’的亂叫。
巫們脫下陰司陰差的布甲,裹上獸皮、收斂渾身血氣,伴著鼓點翩然起舞,獻上了一段力量感十足的群舞。
待這些巫族跳完退開,趙得柱撫掌頷首,頗為中意。
“哞!讓路!亮筆墨!”
牛頭招呼一聲,把守關卡的眾地府陰差齊齊轉身,在兩側舉起了十只大石,上面用不知哪來的血,寫著十個大字:
地府歡迎你!
輪回沒問題!
“噗!”龍吉忍不住掩口笑出聲來,敖乙也露出淡淡微笑。
趙得柱也露出和煦的微笑,與李長壽一同向前,坐上了地府準備好的…牛車。
這次,牛頭親自在前面牽牛,還沒踏出這一線天之地,就為兩人熱烈介紹起了幽冥界的‘旅游勝地’。
李長壽笑著問:“怎么不見馬面道友?”
“他去前面準備了!哞!”
牛頭隨口回了句,恰好牽著牛車走出一線天,離開了大陣封禁。
前方忽有一陣陰風吹來,各處響起陰惻惻的‘嬌笑’聲;
又聽遠處奏起了悠揚的哀樂,伴著這凄涼的樂聲,漫天遍野飛來一道道倩影。
她來了,她來了,她們帶著僵硬的微笑、森森的陰氣,齊齊飛來了!
她們提著花籃,灑下一片片彼岸花的花瓣…
她們哼著歌謠,像是凡俗流傳的勾魂曲調…
“水神,咋么樣?”
牛頭得意的一笑,“這可是我們地府最高接待規格,這些不夠還能再找!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