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乙身為截教弟子,總是在下面跟度仙門弟子一塊站著,也不合情理。
好在,這位太子弟弟心知肚明,李長壽身為人教某高手的功德代理人,必須保持身份的隱秘性。
李長壽傳聲勸他兩句,敖乙便笑道:“待你們門內大比之后,再與長壽兄敘舊閑聊。”
言罷,敖乙駕云飛回了玉臺,回到了菡芷妹妹和各位師兄身旁…
不多時,季無憂掌門駕云從玉臺飛出,下方弟子、各處門人盡皆屏息凝神,山門內萬籟俱寂。
李長壽仔細感應了下,發現掌門…可能還是有傷在身,總歸有些氣息不穩。
少頃,季無憂一開口,聲傳山門各處:
“咳…
值此良辰吉日,我度仙門近二百年招納的年輕弟子,齊聚此地…咳、咳…
今日門內大比,所為并非是讓爾等排個上下高低。
給爾等排位,只是為了督促修行,哪怕一時落后,今后未必不可后來居上。
那妖魔襲山之事,猶,近在眼前一般。
爾等與師門共進退之決心,貧道當時已然得見,深感欣慰。
如今,三教源流大會召開在即,我度仙門為人教清德福仙、尊師度厄真人所創道承,也得邀前去赴會。
此次門內大比,排位天罡數者,或得長老舉薦者,皆可隨貧道一同前往中神洲…”
聽掌門在那高談闊論,李長壽卻是略微皺眉。
前三十六都要去三教源流大會?
有上次龍宮蕩妖大會的前車之鑒,李長壽自然不想摻和這種‘盛會’,他只想躲在山中安安穩穩修行。
尤其是,隨著修為不斷提升,有琴玄雅現在越發耀眼,到時候萬一蹦出一兩個被豬油蒙了心的癡男,哭著喊著,要跟他這個‘有琴師妹的普通朋友’決斗…
那就很糟心了。
那種大會上,高手云集,說不得還會有闡教十二金仙這種層次的大佬出沒。
自己這一點點偽裝,不一定夠看;
若是引起關注,很容易發展出不可控事項…
‘要不,把排位名次,控制在三十七到四十位左右吧。’
李長壽剛要如此下定決心,突然察覺,有多道視線正落在了自己身上。
悄悄反查這些視線的幾處來源;
有玉臺之上的萬林筠長老,有幾位百凡殿相熟的外圍長老,還有幾位容光煥發、‘雄心再起’的天仙境長老。
李長壽:…
還是想辦法,繼續改進《龜息平氣訣》比較靠譜。
看這樣子,他跟這個三教大會,已是‘大明湖畔、不見不散’,只能提前多做準備,小心應對。
門內大比,按照既定的流程一項項進行。
掌門講完副掌門講,副掌門講完太上長老又有話說…
到最后,卻還是百凡殿的葛長老出場,宣布大會正式開始。
兩位太上長老飛出玉臺,白發隨風舞,瘦骨出清奇;
四只長袖鼓蕩,灑出一大片星光,場面也是頗為壯觀。
這些星光化作一只只玉簡,朝著下方緩緩落去,讓每位弟子各持一只。
玉簡上有一個編號,抬頭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其后跟著三個計數。
李長壽的計數是丁零貳陸,靈娥的計數為辛壹貳壹;
跟李長壽用來標記自己煉制的那些‘小’寶囊的方法,倒是意外的一致。
稍后若玉簡亮起,便是要下場斗法。
除卻各自的編號之外,玉簡上還有十二個空白的方格,稍后若是得了一勝,便可點亮一只方格。
這些玉簡是一整套法寶,煉制不易,故在背后用小字寫了:
不可損毀,會后歸還;若有丟損,停供半年。
當下,數十名門內真仙境執事先行入場,在外圍站好位置;
第一場斗法的兩名同門弟子,已經持著發光的玉簡,入場等候。
遠遠近近,各位弟子們也都開始原地坐下;
稍微講究些的,都會拿出蒲團、軟墊,隨意些的便是席地而坐,與天地親密接觸。
“師兄…”
靈娥在旁小聲喊著,在儲物玉鐲中拿出了兩只蒲團、一只竹籃,還特意將蒲團擺的離了半丈。
李長壽傳聲道:“表現不錯,穩字經減五十遍。”
藍靈娥頓時鼓了鼓嘴角,低聲道:“臭師兄,人家又不是為了少寫點經文。”
“那不減了。”
“哎,別,別…”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撩起道袍前擺,與師妹一同入座。
兩人剛坐好,靈娥還未來得及拿出菜籃中,自己準備了幾日的點心、涼茶,兩只小白手從后面探了過來,將竹籃偷偷抱住…
“嘿嘿,讓本師叔看看,咱靈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酒玖已偷偷摸了過來,直接坐在了兩人中間,打開了竹籃上的餐布。
頓時,一道道目光飛射而來,不少沒見過酒玖師叔的弟子,眼底滿滿的震撼…
李長壽對此早有預料,不動聲色,閉目養神;
靈娥老老實實喊了句師叔,當著這么多人,也不敢跟酒玖打鬧,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做的點心,填充了小師叔的罪惡…
酒玖跟靈娥湊在一起,在眾弟子眼中,那是賞心悅目、美美相遇。
而當酒玖挪到李長壽身旁,問李長壽稍后想如何斗法時,那些弟子的眼神,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
“要說如何斗法,只能隨機應變了,”李長壽輕笑著說了句。
酒玖也沒多問,鼓勵他幾句,就挪回去,細心指點靈娥。
斗法一場場進行,李長壽暗中也在用仙識觀摩。
雖然現在這些同輩煉氣士的斗法,對自己來說已經沒了參考價值;
有些斗法的招式,以前看是仙人指路,現如今看來就是狒狒撓頭…
但多看一看,稍后也就能夠偽裝的更為自然。
第一輪第七十九場,靈娥出場,手持幾樣仙寶,展露出化神九階的修為,輕松將一位返虛境同門壓制。
李長壽對靈娥的表現還算基本滿意,并主動傳聲,偷偷夸贊了她兩句。
莫看靈娥表面不動聲色,心里自是樂開了花。
李長壽繼續等,他的第一輪斗法,在午后才姍姍來遲。
第三百六十二場,李長壽手中玉簡輕輕震動,微微發出光亮,門內執事也已喊出了他手中玉簡的編號。
李長壽站起身來,駕云飛向斗法場地;
與此同時,那桿‘霖’字旗下,也有一名弟子飛了出來,對李長壽露出了少許微笑。
李長壽眉頭略微一皺…
監察仙霖峰這么多年,他自然認識此人是誰。
這是仙霖峰的仙苗,門內排位第十九,歸道境二階,剛好在李長壽之前。
這么巧?
這應該不是巧合,此前也有門內排名相近的仙苗遇上,似乎是長老們故意安排,每隔半個時辰,來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兩人同時落在被陣法加持過的平地上。
兩位門內執事向前,檢查兩人手中玉簡,并對兩人言說‘點到即止’的規矩。
——此前已有弟子因斗法太激烈收不住手,而誤傷同門。
待兩位執事確認無誤,各自退開,李長壽與這仙霖峰弟子齊齊做了個道揖。
正此時,李長壽聽得一聲傳音入耳:
“李師兄,不如你我今日放手一搏,不必點到即止。”
李長壽聞言也是一笑,輕輕頷首,袖中飛出了道道符箓。
防守一波,再行反擊!
對仙霖峰的弟子,他自不會直接認輸,但也不會贏的太輕松,畢竟兩人‘修為相近’。
這名仙霖峰弟子應當是做了功課,此前研究過門內排名靠前的弟子如何斗法;
且李長壽與敖乙當年切磋,門內也大多都見了。
當下,這仙霖峰弟子祭起三樣法寶,手握引雷木劍、頭頂一支梅花,身周飄著一只寶珠,倒也氣勢不凡,全身防護毫無死角。
隨后這人直接飛到半空中,木劍對著李長壽遙遙一點;
數十道細小的雷光綻放,凝成一只翼展過丈的雷鳥,對李長壽飛襲而去。
李長壽腳下輕點,身形向后飄飛,雙手迅速結印,頭頂有七十二張黃紙符凝成地火符陣。
符陣噴出道道火柱,將雷鳥勉強擊散。
而此時,李長壽雙腳已經再次接觸地面,身形迅速沉入大地。
那仙霖峰弟子見狀冷笑,雙手開始迅速催法,施冰封咒,地面頓時出現一片寒冰,并迅速朝著四處蔓延。
果然早有準備。
然而,那地火符陣接連發威,絲毫不受影響,催出漫天火蛇,追著那仙霖峰弟子而去;
那顆寶珠光芒大作,頭頂的紅梅降下光華,將這仙霖峰弟子穩穩護住…
一時間火光四濺,雷光閃爍。
但李長壽,已經無聲無息沒了影蹤,脫離了對方的靈視鎖定…
這一戰剛開始,大多數弟子已看的津津有味,確實是一場歸道境煉氣士的較量。
李長壽躲在地下不急不緩,掌控著符陣不斷擾敵。
他決定穩一點,跟這個歸道境弟子大戰一陣,然后再險中取勝…
如此激斗片刻,李長壽符陣的符箓已悄然更換了兩撥;
那仙霖峰弟子身周寶物的寶光,開始有些支撐不住。
法寶雖好,但也是要耗費自身法力,才可維持威能;
這人同時祭起三樣寶物,還找不到李長壽的蹤跡,被動陷入了持久戰…
任誰都能看出來,李長壽雖然是借土遁之利,有些不光彩,但已穩操勝券。
漸漸的,這仙霖峰弟子面露急色,突然朗聲道:
“怎么,李師兄只會在土中蜷縮?
倒是頗有你們小瓊峰一貫的風范!”
不少門人弟子都是略微皺眉,覺得這仙霖峰弟子有些失禮;
地下的李長壽,卻是面色絲毫不變。
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李長壽現在總不至于,跟一名歸道境的同門計較這些…
但他也要考慮,自己該如何表現才較為合理,畢竟兩峰明面上來看,也有恩怨在。
于是…
空中的符箓,不知不覺多了一些;
從七十二張符箓,化作了一百零八道符箓,又隨之繼續增長,漸漸增長到了三百六十周天之數。
玉臺上,敖乙眉頭一挑,這種符陣的威力…
他體會過,相當不錯。
三百六十張符箓齊齊發威,漫漫天火滾動,火柱不斷砸落。
那仙霖峰弟子左擋右支,三樣法寶漸漸寶光萎靡,已是有些支撐不住。
他正想奮力一搏,剛要將寶珠祭起,忽覺背后火聲呼嘯;
抬頭一看,卻見上方滾滾天火,竟凝成了一只大腳,當頭踩了下來!
這仙霖峰弟子面色一變,全力抵擋,雖用法力護住了自身,卻被一腳兇猛的踩下,身形朝著下方迅速跌落!
眼看此人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門內執事也將喊出勝者歸屬;
電光火石之間,地面突然冒出來了一物。
此物頭粗下細,周身滿是鋒銳尖刺,輕易戳破了那層堅冰,探出半尺,對準了上方砸落的身影…
狼牙棒!
眾弟子似曾相識的,那桿法器狼牙棒!
這名仙霖峰弟子渾身法力所剩無幾,此時已是無力調運法寶!
而那狼牙棒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剛好是對準了,他不會受重傷的后臀部位…
血光一綻、濺飛三尺!
同門眾弟子齊齊屏住呼吸,周遭一群女弟子遮眼不敢多看;
玉臺上的敖乙,不自覺背后冷汗涔涔…
這狼牙棒見血就收,只是給對方少許懲戒。
但這弟子悶哼一聲,躺在地上、鮮血橫流,雙眼一翻,直接被氣昏了過去。
李長壽的身影從側旁緩緩鉆出;
氣息虛浮、顯然是法力消耗過多,雙手空空,絲毫不見剛才那嚇人的法器。
李長壽看著地面上的這對手,皺了皺眉,言道:
“剛剛只是皮外傷才對,師弟為何昏過去了?
還請師叔師伯快些看看!”
兩位已經飛上來的門內執事,面色都有些發黑。
為何昏過去了…
你說為何昏過去了!
很快,兩位執事喊出,仙霖峰弟子只是氣急攻心,并無大礙,李長壽這才松了口氣。
“唉,這當真,是一場勢均力敵之戰。”
言罷,得了執事允許,李長壽轉身駕云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里,酒玖正拉著靈娥,前者已是笑的前仰后翻,后者卻是極力忍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