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
李長壽自度仙殿回返此處,并未見到酒烏與酒施二人,也沒見到其他酒字仙人;
他們都去山門各處忙碌了。
小師叔依然還是在床邊醉酒酣睡,李長壽并未過去打擾。
把小師叔從地上搬去床榻?
這種逾矩且容易被人誤會之事,他自然不會去做。
不僅如此,李長壽還在師叔閣樓周遭稍微研究了一陣,很快就搞明白了,此地防護陣法布置的原理。
李長壽將此地陣法的陣基連通,開啟了她閣樓周遭陣法,保護一下小師叔不羈的睡相…
此地陣法,一看就是酒烏師伯布置,帶有濃濃的‘矮道人’風格。
隨后,李長壽尋到一位雜役弟子,拿了兩瓶化神境用的丹藥;
幾句寒暄后,李長壽請他在小師叔睡醒后,代為轉告一聲,說自己和靈娥已經回了小瓊峰。
做完這些,李長壽才帶上靈娥,讓師妹躺在云上,飛在自己最熟悉的高度,朝小瓊峰而去。
說實話,小瓊峰的存在感,當真太稀薄了些。
雖然李長壽對此十分滿意…
但,他師父已經消失了這么久,仙門竟然也沒個人來主動問詢!
這讓李長壽準備的一些小細節,完全無法派上用場!
當然,能不用自然也是好事…
萬幸的是,在那兩面剛立不久、百凡殿的‘烈士’石碑上,李長壽沒發現自家師父的名諱,不然當真不知該如何跟師父解釋。
那三座紙道人的雕像,被拜祭的再久,應該也沒其他事發生。
這種‘祭奠’純粹是紀念,沒什么香火功德產生…
回了草屋,李長壽先將靈娥喊醒。
師兄妹兩人商量一陣之后,決定按此前定下的第一套穩師計劃行事。
李長壽躺回自己床榻上,嘴唇干癟、雙目無神,眼底帶著幾分對世間的留戀。
藍靈娥跑去自己師父的草屋,跪在了蒲團上,將師父…
放了出來。
“誰敢暗算貧道!
看法寶!”
齊源老道跳出口袋,舉著拂塵朝四周怒目而視,低頭就看到了地上跪著的小徒弟。
靈娥眼圈一紅,輕輕咬了下嘴唇,暗中掐了下大腿,還用了幾分真實的修為。
“師父…”
齊源一怔,隨后便想起了此前,自己就是被兩個弟子迷暈。
仙識掃過,齊源頓時看到了,躺在隔壁草屋中的大徒弟,忙問:
“靈娥,你這是怎么了?
你師兄他…他怎么了?!”
“師父,此前有大批妖魔侵犯山門,師兄擔心您會沖上去跟妖魔拼命,就和弟子一同將師父迷暈收走…
師兄在這場大戰中…”
靈娥還沒說完,齊源就連忙跑了過去,到了李長壽床邊;
看著這重傷的弟子,齊源老道頓時懊悔不已,連忙拿出一堆藥瓶,一時間卻不知該用哪個合適。
李長壽睜開眼,雙目無神,低聲道:“師父。”
“哎,師父在!”齊源顫聲應著,“師父在這,你有話就說。”
“我沒事,”李長壽啞著嗓子,幽幽地嘆了口氣,“師父,弟子此前將您迷昏…”
“這不礙事,不礙事,你也是為了為師著想,為師如何不懂?”
齊源老道坐在床邊,抬手握住了李長壽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探查。
霎時間,老道的面色也是一變。
大弟子體內的仙力,比自己要精純、清澈許多,這確實是元仙境的仙力不假。
但此刻,這些仙力,在齊源老道的感知中,卻是十分微薄;
李長壽此刻體內氣息無比凌亂,心脈噪雜如擂鼓,細細查看,竟如…
如奏樂敲鼓一般,很有節奏感!
李長壽努力微笑著,言道:“師父,弟子沒事,師父不必擔心。”
齊源目光中滿是愧疚,嘆道:“唉,是為師無能,不能護持你和靈娥,還讓你跟靈娥如此勞心勞力。”
“弟子迷暈師父在先,不然師父定能…咳,咳咳…”
齊源老道忙道:“這算不得什么,為師不怪你,不怪你。”
李長壽虛弱地咳嗽了兩聲,苦笑了聲:“師父,空口無憑,弟子心底當真愧疚難當。”
“為師、為師…對,為師發誓,此次絕對不會怪你!”
“師父,您對什么發誓?”
“自然是對大道…”
“師父,不念感念名誓咒,大道是不會有感應的。”
“好,師父這就!
嗯?”
齊源老道怔了下,看著床榻上的李長壽;
后者半垂雙目,氣息奄奄,又虛弱的咳嗽了兩聲。
這老道看了眼草屋門外躲著的靈娥,仙識也在小瓊峰周遭轉了半圈,立刻回過神來。
齊源冷然道:“長壽,你那龜息平氣訣,似乎不只是可以掩藏修為。”
“師父,弟子…”
“嗤!”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在極力忍耐后,總歸是沒忍住的笑聲。
齊源老道額頭掛滿黑線。
李長壽咳了聲,默默地坐了起來,對師父露出真誠的笑容。
“師父,弟子真的沒事。”
“你這混賬!”
齊源端起拂塵就打,李長壽奪路而逃,卻在門口被小師妹一個‘惡貓撲擊’抱住!
“師兄,別怪師妹心狠了!”
靈娥瞇眼笑著,對著屋內忙喊:“師父,我抓到師兄了!
這些事都是師兄逼我做的!
我本來都說,師父您外出殺敵,也能盡一份身為度仙門煉氣士的責任,是師兄說您出去只會上頭跟人拼命,不懂講究策略!”
李長壽瞪了眼靈娥,齊源在后面已是沖到,舉著拂塵大喝一聲,就對李長壽后股抽去。
若真想跑,李長壽自然能一溜煙走了;
此時也不過是給師父個臺階,讓師父撒撒火罷了。
就聽得‘啪啪’幾聲,那熟悉的部位,再次熟悉的紅腫…
李長壽也是著實不容易;
師父拿拂塵抽打時,他極力壓制自己體內仙力對師父的反擊,免得將師父震出點什么事。
片刻后…
李長壽和靈娥整整齊齊跪在師父面前;
齊源坐在圈椅中,皺眉聽著李長壽侃侃而談。
從最初的惱怒,到后來的疑惑,再到此時的恍然,齊源老道的表情,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
等李長壽一大段話語說完,齊源老道喃喃道:“是這么個道理?”
一時間…
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
“師父,確實如此,”李長壽和靈娥齊齊點頭,齊源面露思索。
一旁靈娥偷偷撇了撇嘴角,卻是完全明白,遇到這般情形,絕對不能給師兄開口的機會!
不然,師兄當真能將黑說成黃,能將粉說成是青!
明明就是他們偷襲了師父,此時師父卻已是覺得,他自己就該被迷魂過去…
這樣才能避免大戰時,己方戰陣出現缺口,造成‘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的情形。
齊源老道嘆了口氣,很快就依照李長壽所言,駕云飛去了百凡殿中。
他身為小瓊峰的峰主,怎么也要露個面,問問有什么能做的…
師父剛走,靈娥就感覺到了側旁有一陣寒意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師、師兄…”
“師妹,”李長壽笑容十分和善,且溫柔,“翅膀硬了嘛。”
靈娥縮縮脖子,嘻嘻笑著,低聲道:
“還不是師兄您教的,死兩個總不如死一個…師兄我錯了!”
“哼!”
李長壽扶著屁股慢慢站起了起來,仙力流轉,將師父剛才打出來的皮外傷化掉。
“師兄,要不要幫你敷藥藥?”
“免了吧…”
李長壽剛要捉弄報復下靈娥,心底卻又有些心血來潮,不由皺了下眉。
右手縮在袖子中掐指推算,李長壽眉頭越皺越深。
這次,倒不是酒烏師伯又出事了,自己也沒再給酒烏師伯那些‘小玩意’。
似乎是沒什么來由的,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許警兆…
他看了眼師妹,道:“靈娥你先去外面玩,我要打坐想一些事。”
“哦,”靈娥也看出師兄似乎有正事,雖然對‘玩’這個字有些不滿,但還是乖巧的應了聲,迅速離開了李長壽的草屋。
開啟周遭陣法,李長壽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心底開始不斷感應、推演。
出事了…
南海神教那邊出事了。
一座自己的神像被人給砸了。
李長壽先是一喜,畢竟如此一來,自己那一千六百多座神像,就能成功‘減一’。
但隨后,他卻是完全笑不出來…
拜祭自己的村寨小廟中,兩伙凡人正在持刀亂砍,鮮血亂濺。
這是教派之爭,李長壽此前就已經感應到過,沒想到事情會愈演愈烈,鬧的如此大,已經有凡人開始為南海海神拋頭顱、灑熱血…
可,李長壽很快就發現,一縷淡黑色的氣息,纏繞在了自己元神周遭,最后綁在了他的手腕上。
這似乎是…
業障!
李長壽連忙將自己一直隱藏起來的香火功德取來一縷,靠近這黑氣,兩者互相纏繞,隨后便漸漸消失不見。
功德、業障相抵。
“這算什么事?”
李長壽坐在那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就開始仔細思索。
香火功德,其實是來自于‘庇護’與‘教化’凡人。
南海神教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讓那一小片區域的村寨團結、互助,對天地穩定有些微增益;
再加上各處祭拜的香火不停,這等同于天道認可了他這個‘野’神。
這就是強拜強給;
此時這業障,則是因教派之爭,導致凡人廝殺,死傷流血的一部分因果,就化作了業障,尋到了李長壽…
“此事,必須要解決了。”
李長壽坐在那陷入了思索。
他現如今有紙道人,勉強算作‘入門版’的身外化身,只要借助一些御空、遁地的法寶,也可節省仙力,趕到南海之濱。
自己該做些什么,才能搞垮自己的南海神教?
這點香火功德,其實還不如去天庭混功德,那功德純粹且舒心。
不像這般,隨時還有被西方教清算的危險。
仔細想想,身為被供奉的‘野神’,卻一心想將自己的神教搞垮,這差不多也算是獨一份了。
“嗯,必須縝密安排。”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坐在那開始仔細思索。
那個一門心思斂財的熊寨,當真是要好好嚇他們一嚇!
幾天后,破天峰。
剛睡醒的酒玖站在推開的木門前,連續掐了幾個法訣,外面的陣法光壁卻是毫無反應。
酒玖扭頭看了看屋內,屋內因為被四師姐收拾的太過干凈,她也有些不太適應。
真是自己的小窩嗎?
酒玖師叔秀眉一皺,發現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簡單。
金鰲島上。
“菡芷,你這般下去,也不是個事。”
敖乙看著面容憔悴的少女,輕聲道:“不如我陪你去四處走走?
東海的景你若覺得看厭了,咱們去西海、去南海逛逛?
四海各處都有不錯的美景,你這般消沉下去,當真是不行的。”
“唉,”菡芷苦笑道,“我師父竟…”
“這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事,”敖乙道,“元澤師兄轉世之后,必然也可修行。
妖又如何?
只是缺了些氣運福源罷了,也可化形繼續追尋大道。
而且,你想想看…”
敖乙沉吟一聲,眼珠一轉,“元澤師兄轉世之后,必是許久說不得話,那他豈不是招不來禍端了?”
菡芷眨眨眼,恍然道:“倒也真是這般!”
隨著敖乙不斷勸說,菡芷的心情也漸漸回轉了些。
她輕嘆了聲,柔聲道:“那咱們外出走走吧,我也想散散心,多謝師叔您一直陪著菡芷。”
“應該的,”敖乙露出幾分微笑。
我定會替你師父,好好照顧你的!
不多時,這兩道人影飛出金鰲島,隨便選了個方向,慢慢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