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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零貳章 滽哥兒戲水老鼠

  梢公的婆娘端來一盤煮熟的大螃蟹,每人一碟搗碎的姜蒜用醬油浸著,還有兩壺溫過的紹興黃酒。

  眾人邊說話邊賞月,且吃螃蟹喝酒。

  但見兩岸萬家燈火,行船如織,一輪圓月當空,河面浮了若干蓮花燈,隨波聚攏又流遠,無聲無息地洇沒。

  張福吃了螃蟹嫌手指腥,問梢公要了胰子,手直接伸進河水里洗,側臉恰見蕭滽站在船頭放水老鼠花。

  她覺得人間比宮里快活多了,有看不盡的稀奇玩意兒,忍不住也端著步走到蕭滽跟前,水老鼠花嗖嗖在水里亂竄,噴出一排排火樹銀花,熱鬧又好看。

  蕭滽手里還剩一枚水老鼠花,他斜眼脧見張福,噙起嘴角問一聲:“你要不要放?”

  張福討厭他,又心癢癢,糾結稍頃,終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要放!”

  蕭滽把水老鼠花遞給她,張福接過,好奇的打量,又問:“這個怎麼點燃?”

  蕭滽晃晃手里的火折子,伸長胳臂給她:“你上來。”

  張福抓住他的衣袖踩上船板,頓覺不妙,船頭尖窄不寬,一人站恰合適,兩人就顯得太過緊促。

  蕭滽身軀頎長,她只及其胸膛,他俯下頭來,呼吸熱熱地噴在她光潔的額面。

  張福后悔不已,她就該離這蕭姓庶吉士遠遠的才對。

  “你來罷,我不想放了。”她囁嚅著說,把水老鼠花遞還給他。

  蕭滽佯裝沒聽見,反把火折子塞進她空著的手心:“點燃線捻子再扔到河里就好。”

  簡單倒是簡單的。張福一咬嘴唇兒,舉起火折子湊近線捻子,但聽嗞嗞作響,線捻子冒起青煙,她便甩手使勁一扔,再急忙覷眼往河底看。

  一艘大法船已做完法事,里頭的和尚都疲累了,坐著打盹歇息,靜悄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船邊行過,滑起層層圈圈的大波紋。

  小船開始左搖右蕩地劇烈顛簸,船艙里的同僚坐著無謂,但他倆站在船頭卻無物可扶。

  張福肩膀忽高忽矮,腳底也開始趔趄。

  “蕭大人!”她慌張著去抓握蕭滽的胳臂,明明就在眼前,只覺人影一閃,她卻抓了個空。

  蕭滽一個側身躲開她的手,再迅速抬起一腳......他今日穿得是黑面粉底的官履。

  “撲通”落水的響動,被水老鼠花的炸裂聲掩得干干凈凈,他回首望向船艙,同僚面前堆起高高的螃蟹殼,再收回視線,緩緩蹲身在船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掙扎不休的水花,由大到小,由深至淺,漸漸趨于平靜。

  沒有人看見,就算有人看見了,也懶得多管閑事。

  蕭滽突然脫掉直裰,縱身撲躍而下。

  張福吐了口水,她已經蘇醒,只是意識尚朦朧,她身上蓋著蕭庶吉士穿的寶藍直裰,袖口壓在胸前,傳出甜幽幽冷絲絲的桂香味兒,在鼻息處若隱若現地縈繞。

  她聽見船和石壁地碰撞聲,又聽見林茂說了聲有勞蕭大人了。

  有勞甚麼?張福莫名有種不祥的感覺,忽然一雙有力的手掌掐住她的腰肢,粗暴地把她整個兒抱起來。

  一個晃蕩便上了岸。

  這正是:花枝葉下猶蔵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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