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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肆陸章 沈三聽兄表情懷

  俗說:甜言美語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沈諭衡到底宦海沉浮數年,初聽乍怒迅速抑忍,甚還微笑道:“婦人愛子如命,言語添油加醋在所不免,怪我偏聽旁信,就來興師問罪,沈瓚沈楚如此頑劣,三弟怎麼懲訓都不為過。”頓了頓又說:“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終日朝堂忙碌,確是對他倆疏于管教,如今這般不成器,委實愧對祠堂端擺的列祖列宗。”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岐山淡道:“大哥心底有數便好!”把盞里茶吃盡,覷他無走之意,心下明鏡,笑了笑:“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有甚麼話直說無妨。”

  “外人只當你武將是個糙性子,卻是最膽大心細。”沈諭衡稱贊:“我也不與你虛以委蛇,你如今貴為東廠督主,常在皇帝身前走動,得請你辦樁事兒。”

  沈岐山靜聽下文,他接著道:“司禮監隨堂太監沙公公病哉,掌印阮芳薦了幾位給皇帝挑揀,其中有御藥房太監范祥,聰明狡黠有才能,由其頂補隨堂太監最為合適,不過據聞太后向皇帝一力舉薦她身前內侍太監魏清,這魏清奸詐無情,只效忠太后及她外戚,亦是司馬昭之心,若皇帝礙于孝心收其入監,日后要除會頗費周折,是以范祥能否頂補,皆靠三弟你來斡旋,亦是對秦王表衷最佳之機!”

  沈岐山待他言畢,默了片刻,吃口茶才慢慢道:“我已知!你待我的好消息。”

  沈諭衡微怔,不曾想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很是驚喜地笑了:“總覺你自回京后、對我持有諸多敵意,卻原來不過是我一場多想!”他又嘆息一聲:“雙親過逝時你尚年幼,人說長兄如父,我自認還算盡責,就連娶妻也十分謹慎,嬌艷嫵媚之姿的不娶,聰明伶俐的不娶,性子乖張的不娶,家室深厚的不娶,只唯恐這等娶回會苛刻了阿弟你。蔣氏無姿無腦無才,卻性子寬厚大度,為人還算親和,對你更是悉心照顧,這麼些年來,看著你日漸出息,我甚是欣慰。沈氏宗族近親遠戚數百人,有才能者屈指可數,家大業大皆靠我苦苦支撐,如今卻是不同,有你我兄弟同心同德同舟楫,這百年的基業必能繁盛延展,后世子孫盡享富貴榮華。”

  沈岐山平靜道:“大哥大嫂的養育之恩,我自然心底銘記,只要大哥顧念血脈親情,待我這阿弟一如初衷,我亦此生愿將你敬重!”

  沈諭衡聽得心底一沉,有些遲疑問:“阿弟此話卻是何意?”

  沈岐山搖搖頭,放下茶盞起身,拱手作了一揖:“我還有旁事,大哥好走!”

  沈諭衡也不多留,撩袍離坐,走沒兩步似想起甚麼,語氣意味深長:“我觀你生龍活虎的!你同我實話,你那話兒可是好了?”

  沈岐山奇怪地看著他,嘴角緩緩噙起一抹戲謔的笑容:“大哥想要我的回椿丸子?明說就是,你等著,我去房里拿給你。”

  “又混說。”沈諭衡清咳一嗓子:“這種東西吃多總會傷身,還是少食為妙,錢秉義入府問診前,你更應休身養性、遠離女色視為正途。”

  說著兩人邁出明間,恰見蕭鳶正彎著腰、在為蓉姐兒擦拭衣上蹭的一片白灰,她穿著玫瑰紫薄衫、月白縐紗裙子,烏松油滴的發盤髻,僅戴著一枝家常銀絲絞纏的蝴蝶,明明看去很素雅,卻就是有股子風流氣兒亂竄,你目光到哪兒,它就纏到哪兒,纏得你撇不開眼來。

  這個毒婦慣會勾引人!沈岐山暗忖。

  果然是個妖婦!沈諭衡沉吟。

  蕭鳶笑著直起身,不經意瞥見他兄弟倆站在廊前,遠遠看著她。

  不禁有些恍神兒,仿若有一陣風從耳畔刷刷遠去,把他她們帶回到前世初見時那一片刻。

  這正是:流光萬種風懷淡,只覺人間情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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