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詞曰:一泓幽澗柳分開,盡道清虛攪破,三月春光風帶去,莫言玉容消殘。
又有曰:房前飛絮,散為一院陰涼,枕上鳥聲,喚起半窗暖陽。
蕭鳶是被餓醒的,沈岐山不在,只有枕上凌亂的褶痕,記得寅時他要上朝去。
屋外丫頭婆子皆起身了,在院里潑水灑掃,輕輕說話。
她抻腰坐直,慢慢穿衣,時不時蹙眉咝聲氣兒,這大力回春丸藥效實在太猛,連昨晚飯都沒顧得吃。
咬牙暗忖,再不能讓沈岐山服那藥丸子,否則沒三兩趟,就得把她這條小命搭上。
忽聽蓉姐兒在簾外哭啼啼地找阿姐,連忙喚她進來,常嬤嬤拎著食盒子與春柳夏鶯隨在后入房,夏鶯拎夜壺掃地,春柳倒好洗臉水,去幫常嬤嬤掛帳子理鋪蓋,瞥眼瞟見褥子上一灘紅紅白白的,嬤嬤面不改色的卷起裹成一團,見她愣在那兒,低喊一聲:“拿新褥子來。”
春柳這才回過神,跑去拉開櫥柜,取來海棠色灑花緞面薄褥,嬤嬤接過薄褥,把卷裹團的給她:“拿去擱盆里拿水浸起。“
蕭鳶已洗臉好,坐在桌前和蓉姐兒吃早飯。
她暗看春柳抱著咚咚往外跑,顴骨不經意泛起紅暈,揭開江米小棗粽的葉兒,用筷子剔進碗里給蓉姐兒,再給自己剝一個吃起來。
待用過飯,蕭鳶才對鏡梳頭、松挽起發髻,聽得夏鶯隔著簾櫳稟報:“姨奶奶們來見。”
曉得躲不過這岔,拿起只蓮花簪插在烏油發里,走到門前迎接,蓉姐兒不肯離開,緊拉著阿姐的衣擺。
趙姨娘率先而進,另兩個搖搖擺擺緊趨,蕭鳶先客氣:“應是我去見姐姐們,還麻煩你們跑走一趟。”
趙姨娘搖手,微笑道:“都是姨輩兒,性子皆隨和,不講那些虛禮。”緊著介紹另兩個互拜敘禮。
蕭鳶自然認得她倆,一個名董葵,一個名董榴,是個低秩品官員為奉承沈岐山,甘愿將自己兩個女兒送給他做侍妾,這二人不過二十年紀,董葵是鵝蛋臉兒,大眼挺鼻厚唇,長挑身材,文靜不愛說話;董榴則圓臉盤兒,五官顯肉,天然帶些嬌憨的神態,都識字會寫,最擅樂器唱曲。
前世里她二人在沈府沒待幾年,就被沈岐山送給了旁人。
常嬤嬤過來斟茶遞水,蕭鳶招呼她們圍桌坐,董榴從袖籠里掏出桂花酥糖給蓉姐兒。
蓉姐兒怯生生接過,道了聲謝。
其實也沒有甚麼話講,東扯一句西扯一句,趙姨娘笑道:“原少時在富春鎮那般要好,后成了離線的風箏,一個在南,一個往北去,想著這輩子再也不見,卻兜兜轉轉進了一家門,可不是天定的緣份。”
董榴驚奇地問:“竟還有這樣的事。”
蕭鳶抱著腿上的蓉姐兒淡笑不語,趙姨娘掰扯了許久,董葵插話問:“皇帝不是要賜婚麼?聽聞是趙尚書的妹子趙鶯鶯,不曉得可好相處?”
趙姨娘嘆息一聲:“這樣的名門貴女豈沒個傲性子,只看她是否愿意與我們計較罷了。”
蓉姐兒從阿姐腿上滑下,樂顛顛地朝門前跑,嘴里喊:“沈老爺,沈老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