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定府大街口,沈岐山抱著蓉姐兒走前,蕭鳶與燕靛霞隨在后。
定府大街乃京城王孫貴胄玩月飲酒、賞花攀柳之處,引眾多商販貨郎簇擁密集,其熱鬧之處自不可言喻。
沈岐山駐足叩門鈸,蕭鳶看是個三間門面樓,暗疑他引領她們到此作甚。
朱紅大門由內嘎吱打開,出來個五十年紀的男子,頭戴方巾,身穿竹根青夾紗直裰,腳踩紅底黑面鞋履,腮至下頜留著美髯,天生一雙桃花眼,自古兒無人有他風流氣。
聽他自詡蘇軒,和沈岐山及蕭鳶作揖見禮,再笑著往檻內請。
蕭鳶抿唇跟著,望見一進院是馬房和傭仆房,馬房邊擱著大小箱籠囊篋,幾個仆子正合力往馬車上抬,顯見是有出遠門的打算。
一個婦人站在那看著,一時躲避不及,紅著臉福了福身,二十年紀,雖不若蕭鳶美貌妖嬈,也自有一種動人顏色。
蘇軒含糊介紹是其遠親,沈岐山與蕭鳶亦是經過事的人,哪看不出其中蹊蹺,卻也不語。
入了儀門,是個二近的院落,主屋東西廂房俱全,穿堂往里走,有個園子,佳木蔥籠,奇花灼灼,湖石搭起嶙峋假山,碧池游動數條錦鯉,有詩為證:
粉墻暖陽浮云,楊柳紫燕黃鶯,一痕紅波凌亂。白山小亭,青草綠葉紅花。
蘇軒看蕭鳶很喜歡的神情,隨手摘朵油黃迎春花,簪在蓉姐兒鬢上,感嘆道:“這園子是由先妻親自打理,人面已故去兩年余,你看花草終究無情,年年新生依舊。”
蕭鳶淡笑不語,過了園子是三進院,上房東西廂房亦全。
蓉姐兒不要沈岐山抱,下地跟在燕靛霞身后東看看西瞧瞧,跑進跑出興奮的很。
蘇軒站在院里等候,蕭鳶進了正房,黃花梨的櫥柜桌案等擺設皆有,一陣風吹得綠竹簾擺動,啪啪擊打著窗欞,她轉身直問沈岐山:“你到底是何意?”
沈岐山不答只道:“你覺得這宅子怎樣?可相得中?”
蕭鳶心思一轉,已把他意明了八九不離十,攪撓著手里帕子,垂頸半晌,才說:“不喜歡!”
沈岐山倒有些意外:“哪里不喜歡?”
蕭鳶淡然回話:“加上你三個愛妾,我的弟妹,住不下!”
“誰說她們要住這里!”沈岐山語氣平靜:“這三進院我們和蓉姐兒住,二進院蕭滽住,并設客房。”
蕭鳶因他的話怔愣住,腦里亂麻一團,她委實有些搞不懂他了。
他前世里將哥嫂視如父母,不允有絲毫不敬。
她也曾提過分開獨住,被他一口拒絕不說,整日里只顧宿在趙姨娘處,將她疏冷作為誡訓。
想起這些,蕭鳶撇撇嘴角:“隨你便罷!”她東瞧西望,隨意打開櫥柜,空蕩蕩的,僅掛著件婦人所穿鴉青色禙子,大鑲大滾著花邊兒,新得不像穿過的樣子。
她道:“定是蘇老爺忘記收了。”沈岐山遂出房去找蘇軒。
燕靛霞不曉怎地走進來,把她擋在身后,取出照妖鏡,叱喝道:“還不快出來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