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龍最先看到來人,臉色一松,又恢復了翩翩公子的模樣。
如果不是鎖骨纏了很多繃帶的話,可能會更有說服力。
孟不器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大大方方的一拱手。
“各位英雄、女俠,我是山下永寧鎮的獵戶。”
“今日上山打獵,誰曾想,卻是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而這里又是下山的必經之路,所以還請各位不要誤會。”
馮嘯龍聞言,撫掌大笑。
“不知道兄臺做何稱呼啊?”
“我叫孟不器。”
馮嘯龍笑的更大聲了。
“聽孟兄的談吐,不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山野農夫,難不成孟兄是在說謊?”
孟不器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淡淡的說道。
“可能是鎮上有個教書先生,曾經教過我一些東西吧。”
這是,周志坤插嘴:“既然你說你是獵戶,那是否見過這山上的白狐貍?”
孟不器被問得一愣,隨即回過神來。
“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受鎮上李府所托,特意上山尋這白狐貍。”
隨即就將趙夫人的事兒說了一遍。
沐清雪聽完,冷哼一聲。
“原來還有一位同道中人,你給我們帶路下山,去那李府。”
“放心,報酬少不了你的。”
說罷,扔給他一錠銀子。
孟不器看了一眼,收進懷里,帶著他們往山下走去。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還不會收這個錢。
因為,這伙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
但是如今沒有抓到白狐貍,自然也就沒了十兩銀子的進賬。
而且,還要把定金還給李管家。
走了一會兒,大家也就都熟絡了。
在這期間,錢胖子一直盯著他的后背看。
孟不器被看的有些難受,便開口問道:“錢兄,你在看什么?”
錢胖子聞言,老臉一紅,連忙解釋。
“孟兄,我看你這背的,是一把劍?”
他點點頭:“是啊,一把劍,有什么奇怪的嗎?”
錢胖子許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哈哈大笑。
“孟兄的劍可真夠霸氣的,合我錢胖子的胃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說罷,跟孟不器勾肩搭背起來。
一旁的楚蝶兒也被吸引過來。
“那孟大哥的劍法一定很厲害吧。”
孟不器搖搖頭,一本正經。
“不厲害,不厲害,我是第一天練劍。”
錢胖子聽到他這么說,簡直驚為天人。
“孟兄,你真是一個妙人。”
“我老錢是甘拜下風,服了。”
孟不器知道,這是被他誤會了,不過也沒有去解釋什么。
楚國,鎮江。
這一日,對于劉榮來說,相比往日,沒有任何不同。
依舊是每天卯時起床,到城墻上換班。
鎮江地處邊疆,接壤秦國。
說起來他這名小小的哨兵,當初還得到父老鄉親的一致羨慕呢。
說得最多的就是羨慕劉榮可以保家衛國,抵御外敵。
劉榮剛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可是直到時間長了,他漸漸地有了疑惑。
他每天按時換崗,從來沒有過假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一直堅持了十年。
當初劉榮身邊一起參軍的兄弟也越來越少,到了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了。
縣令換了一個又一個,上任時一架馬車,足矣。
等到卸任時,那是十架馬車都不夠。
因為這里是邊陲重地,油水十足。
最苦的時候,三伏天。
他們一幫兄弟連個過冬的棉衣都沒有,卻還要在這城墻上,保家衛國。
沒等到開春,就死了十幾個,凍死了。
劉榮不知道,身為一個軍人,沒死在戰場上,卻因為這種事被凍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不過,他寧愿永遠也不知道。
在一塊兒城磚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正字,那都是死去的兄弟。
現在,劉榮就想問一句,他們到底是保的誰的家,衛的誰的國?
忽然,遠處塵煙滾滾,旌旗飄揚。
劉榮明白,這是秦國的鐵騎來了。
“鐺、鐺”敲響警鐘,大喊道:“秦國鐵騎來了,秦國鐵騎來了。”
不一會城墻上就站滿了人,一個個披盔拿弓。
其中一個大腹便便,將軍模樣的中年人,盔甲還沒有穿好,氣喘吁吁地開口:“哪個敲的鐘?”
劉榮立馬回答:“稟報王將軍,是我敲的鐘。”
王將軍穿好了盔甲,顯得有些不耐煩。
“是誰的膽子這么大?”
“明明知道,鎮江是我王勇坐鎮,也敢來犯,真是不知死活。”
話音剛落,一旁立刻有人附和道。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王將軍一柄開山斧天下無敵。”
“竟然還有人敢來捋王將軍的虎須,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說罷,在場眾人,哈哈大笑。
這時,有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稟將軍,探子來報。”
“是秦國的鐵騎,領軍的是武安君,白起。”
剛才還在哈哈大笑的眾人,鴉雀無聲。
就連王將軍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趕緊派出一隊人馬突圍,向最近的北邙求援,現在六國已經合縱,他們會出兵幫我們的。”
半晌,沒人說話。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守在城中或許是九死一生,還有一絲活的希望。
但是突圍送信,那就是十死無生,必死無疑了。
王勇氣得渾身發抖,咬著牙,抽出腰間的刀,一刀就砍掉了離他最近那人的腦袋。
正是剛才拍馬屁拍得最歡的那個人。
鮮血從無頭尸體上噴濺而出,好多人都被噴了一臉。
這一下好似被叫醒了一般,紛紛推薦平時還算要好的兄弟前去送信。
就在王勇毫無辦法還要抽刀殺人時,一個聲音響起。
“將軍,卑職愿往。”
眾人齊唰唰看去,說話的,正是劉榮。
聽到這話,王勇大喜過望,連忙上前扶起劉榮。
“好一個楚國兒郎,我撥你百人,騎快馬,速速前往北邙說明情況。”
“一會突圍時,本將也會在前方為你制造機會,吸引一部分兵力。”
“等你回來,我親自為你請功,保你一個參將。”
劉榮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抽出刀,在那塊兒城磚上又添上了一筆。
轉身,下了城墻。
這一去,注定沒有歸路,只愿家中親人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