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溫暖的角落
這個季節的西風城是蕭條的，周圍的樹木普遍禿了，干巴巴，沒有生氣。
只有一種平時無人問津的狗尾巴草依然青翠碧綠，在這蕭條的冬天里崛強生長，展示出了極強的生命力。
氣溫依然在下降，越來越低，已經到了零下，西風城的西風河面已經結了一成的薄冰，出門之人都要帶口酒，喝幾口暖和。
今天就更為嚴重，竟下起了毛毛的細雨，也可以說是雪，不，應該是雨夾雪。
這雨夾雪一下，再不冷的天也讓人感覺瑟瑟發抖，所以人們懶得出門了，紛紛躲在家里取暖，抱著媳婦熱炕頭去了。
誰也不愿意出門遭罪，除非真的要出門打醬油。
所以平時繁華似錦的西風大街，這個時候門可羅雀，只有幾個零星游人或者出來打尖的客人。
但是依然有一些苦于生計的小販，蜷縮在陰雨中，賣力叫賣自己的商品。
“燒賣咧，新鮮出爐。”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冰糖葫蘆，買一送一咯。”這是一個小姑娘的叫喚。
“糖炒栗子咧，一文錢一袋。”這是一個大媽的呼喊。
所有人的聲音在好像在牙縫中發出來，有點酸，有氣無力。
聲音在風中交錯，此起彼伏，令人同情。
突然街道上出現了一個俏麗的身影，白皙的肌膚，挺拔的身姿，無一不讓這個蕭瑟的西風大街頓時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小販們看到了曙光，仿佛來了生氣，叫喚更用力了。
女孩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色鵝羽絨服，像一個出籠的小鳥，狂奔在街頭，仿佛一個美麗的仙子誤入人間。
他后面跟著一個男子，舉止從容，行動不緊不慢，衣服還是老一套的純素，灰袍外面再加一件灰袍，不過穿在他的身上，也不覺得很突兀。
打扮對于他來說不是很重要，因為他的身型他的臉，不需要這些虛的，他也不在乎。
如此風姿卓越的一男一女，在西風城只有秦家兄妹了，女子正是秦千雨，男子是秦千羽。
千羽快步走著，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擔憂，其實剛才帶千雨出來是他看到千雨以后臨時的舉動，上次帶千雨去放紙船，父親已經怒罵他一頓，并且禁足了千雨，這次不知道還有什么懲罰。
不過看到千雨這樣，他又覺得值得了，懲罰什么的以后再說吧。
他怕洛昊回來，兵戎相見，千雨會永遠不開心。
可是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連綿的小雨，還有點雪花，出了門的秦千羽生怕妹妹著涼，想過回頭，但是憋了一個多月的千雨，怎么可能還回頭。
秦千羽還是很細心幫她披多了一件羽絨服。
秦千雨不管不顧，相比于被禁錮的自由，小小的雨雪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這一會來到了大街上，她猛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已經好久沒有呼吸到這么自由的空氣了。
不過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每個小販她都光顧了一遍，她要吃遍所有，玩遍所有。
因為只有一個下午，千羽只讓她出來玩一個下午，而且好像還是管家求家主給來的寬恕了。
時光不可辜負，光陰一去不復返。
秦千雨像一只小鳥，跑來跑去，邊吃邊拿，不知道是發泄，還是賭氣，而且還不給錢，商販們紛紛指責，一個漂亮姑娘，怎么如此野蠻。
差一點就要上前追趕了，大冷天的，他們也不容易。
秦千羽只能看著她的身影，無奈跟在后面付錢道歉，他心中有萬千苦衷，有苦說不出。
近來父親性情多變，有時候會突然地狂躁，自己親眼看到他因為下人斟茶不穩而慘遭毒打。
也有很多下人突然消失了，而出現了在西風城的河畔之上，成了干尸，這件事情，秦千羽也不敢問。
雖然現在明面是自己代理家務，父親一只手依然掐在自己脖子上，這一次放千雨出來玩耍，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因為千雨再不出來活動一下就要瘋掉了。
千雨跑了一會，終于玩累了，找了一個干凈的屋檐坐了下來，然后一直用手揉自己的大腿。
是的，太久沒出來，一陣的瘋跑，讓她有點吃力，腳已經酸了。
不過她依然不想回到那個冰冷又暗黑的家了。
“千雨，玩累了吧，我們該回去了”秦千羽盡量的溫柔，他不想去觸動到秦千雨任何的不愉快。
但是沒有用，她太過多愁善感了。
秦千雨一撇嘴，眼睛汪汪看著這個以前最疼愛自己的哥哥說道。
“哥，我不想回去了，你讓我走好嗎，我想去找洛昊。”千雨的眼神充滿哀傷，言語透露出期盼。
秦千羽心里也是揪痛，面癱的臉有點抽搐，他很想告訴他，洛昊其實正往西風城而來，但是不知道有沒有命來到西風城。
“千雨，不行，父親不會讓你出去的，何況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秦千羽想到父親狠厲的目光，心里一絲涼意劃過，如果不帶她回家，保準會發生什么事。
秦千雨看了看遠方，眼淚開始一滴一滴滑落，令人動容，突然對著前面的樹說道：“哥還記得那顆樹嗎，以前小時候我們經常到哪里去玩，有一次我捉爬到顆樹上，一不小心掉了下來，摔斷了腿，我在床上躺一個月，你每天都來陪我，逗我開心，我煩悶的時候就背我出去散心，哥，這些我都記得，永遠都不會忘記，可是再也回不去從前了，回不去了。”
秦千雨說著說著，秦千羽眼眶也開始紅潤了，這時候，雨勢開始大了，小小的屋檐根本擋不住這雨了，兩人就縮在墻角里，千羽用身軀把秦千雨擋住，他希望自己永遠都能做她的依靠，永遠。
不一會，管家找來了，送來了雨傘。
“少爺小姐，姥爺讓我接你們回去了。”
“嗯。”秦千羽沒有什么表情。秦千雨也沒有回答。
三個人一起回去了，秦千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那個墻角，那里殘留著滾燙的溫度。
那是她這段日子感覺到的，最溫暖的地方。
比那個冰冷的家，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