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指揮戰船插向鄭芝龍兩側的劉香見到這種情況,心中則是更加緊張起來,唯恐自己的動作慢上一點,就會被后邊的李性忠給追上來咬住,再也跑不掉。因此他是不斷地催促著各船加快速度,盡早完成轉向,突入鄭芝龍的陣中,以挽回己方的劣勢。
不過劉香的這番掙扎終究是徒勞,雙方離得越近,命中率就只會越高,哪怕他手里的火炮比鄭芝龍的先進一些,那也不足以抵消李性忠那邊包抄之后帶來的優勢。這一會兒他能做的最多也只能是讓鄭芝龍的損失更大一些而已。
鄭芝龍這時候自然也看出了劉香的打算,但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絕對不能后退,以免給劉香讓出逃跑的位置來,那樣就等于是在縱擔如果劉香只是朝廷的敵人,跟自己無冤無仇,那鄭芝龍為了避免自己的損失,不得還真的就會退上一退了。
但劉香這次可是擺明了沖著自己來的,不提這次已經給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就是之前他跟荷蘭人聯手算計自己的那次,就已經足夠讓鄭芝龍咬牙切齒了。這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會愿意放過劉香?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菊花盛開,教會他應該怎么做人,那自己就枉為“十八芝”的結義大哥!
不過話雖然是這么,但鄭芝龍還是不想讓自己的損失太大的。畢竟這些人都是自己在朝廷立足的本錢,也是跟隨自己一路血戰過來的弟兄,就這么折損了,他也是會很心疼的。所以他在不會給劉香逃跑機會的同時,也要盡量想辦法減自己的傷亡。
因此在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兩百米以內時,他立即就下令讓自己的戰船快速靠上去,與劉香的船只進行接舷戰。這么做不僅能擋住劉香的去路,也能給后邊的李性忠拉開空間,創造殲滅劉香后隊的機會。
一時之間,在海中爆炸的炮彈掀起了陣陣巨浪,將許多船只都沖的左搖右晃。有些還沒靠上去的船只被浪頭這么一晃,直接就撞在了一起。不過好在這種沖擊力不是很大,還沒有哪艘船被直接撞沉的。
雙方的船只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擠在了一起,那些水手們趁勢跳上對方的船只,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向對手的身上招呼起來。雙方你來我往的廝殺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更是將遠處的爆炸聲都給壓住了。不斷地有人從船上掉下來,跌進海中,鮮血染紅了大片的海面,那些死去的饒尸體也漂浮在各處,看上去慘烈無比。
這個時候火槍和火炮已經完全沒有了作用,雙方的人都在拼盡全力地廝殺著,只有劉香落在最后邊的那些船只還在被李性忠用炮彈挨個點名般地蹂躪著。
站在船頭上的鄭芝龍并沒有動,不像以前一樣會身先士卒地帶人殺上去。他看著正在帶人跳到劉香的船上廝殺的鄭芝虎、鄭芝豹等人,卻是一言不發,沒有再下達什么指令,而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最后廝殺的結果。
鄭芝虎、鄭芝豹兩人也真不愧他們這虎豹之名,兩個人各自帶著一隊精壯的士卒,分別從兩側的兩艘船上一路殺向了劉香的座船,接連打穿了四五艘戰船,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勢不可擋的樣子。
又經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戰斗,勝利的平已經向官兵這邊傾斜過來。李性忠匯合了那兩艘收尾的戰船后,合力將劉香后部的二十多艘戰船給打了個稀爛。鄭芝龍在正面也已經將劉香的前鋒擊潰,雙方已經在向劉香的中軍合圍過來了。
見到這種情況,劉香知道自己敗了,而且敗的很徹底,已經沒有了翻盤的機會。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要趁機逃出去,至于自己的那些船只,那就只能聽由命了,能逃出去幾艘算幾艘了。
于是趁著包圍圈還沒有完全形成,劉香便命令自己的座船順著風向,往東南方駛去,全速逃離戰場。至于他手下的那些人和船,則是完全顧不得了。而劉香手下的那些海盜們看見老大都跑了,哪里還會有心思繼續作戰?頓時如鳥獸散,像無頭蒼蠅一般,各自找了方向逃命去了。不過這些人最后能有多少逃出去的,那就要看老的面子以及官兵們給不給機會了。
鄭芝龍和李性忠見了,也沒有下令去追擊,而是將已經被合圍在中央的十幾艘船給兜住,準備將他們給俘獲。窮寇莫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海盜們這會兒往哪個方向跑的都有,若要追擊,就得分出一大半的船只去,那剩下被圍住的那些敵艦怎么辦?最后邊的商船又怎么辦?所以兩個人都沒有追擊的心思,即便鄭芝龍恨不得把劉香生吞活剝了,他也沒有下令去追。
原本鄭芝虎還等著鄭芝龍下命令,準備去追擊劉香,想要把這個死對頭給干掉呢。可等了大半,也沒等到命令。于是心中十分疑惑的他坐著快船來到鄭芝龍的船上。
剛上船,一看到鄭芝龍,他就大呼叫著:“大哥!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下令追擊?直接把劉香那孫子給扔海里喂王八不好嗎?干嘛要放他一條生路?這么做不等于就是放虎歸山嗎?”
鄭芝龍聞言,瞪了鄭芝虎一眼,怒斥道:“你懂什么!這時候你不在你的船上指揮戰斗,跑到我這里來大呼叫做什么!窮寇莫追的道理你不懂嗎?”鄭芝虎被這么一訓斥,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話。他這個人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怕自己的這個大哥。只要鄭芝龍一發話,那他必定如乖寶寶一般,一聲不敢吭的。
看到鄭芝虎的樣子,鄭芝龍語重心長地道:“老二,咱們這一戰雖是打勝了,可你仔細看看咱們的船,有哪一艘是不帶贍?咱們的兒郎們,又戰死了多少?若是咱們再去追擊劉香,后邊的商船又讓誰來保護?你可別忘了咱們的職責是什么!商船若是出了事情,你我又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稍稍頓了一頓,鄭芝龍繼續道:“老二,我知道你恨劉香,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我也恨劉香啊,也想寢其皮食其肉,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有些話,有些事,你心里知道、明白就好,但是絕對不能出來。”著,鄭芝龍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對鄭芝虎道。
鄭芝龍這邊沒有去追擊,李性忠那邊更不會去追了,區區海寇而已,這點功勞他還真不怎么看在眼里。如今的他已經是正三品的水師副提督了,比鄭芝龍的游擊將軍還要高出一品。這次海戰,看似消滅了數千海寇,擊沉擊傷俘獲戰船數十艘,可真輪起來,也不是多么大的功勞。
就算真把劉香抓住了,李性忠能分得的功勞,最多也就是賞些金銀。所以他對追擊的事情興致缺缺,還不如自己守護好商船,做好本職工作。比起追擊劉香,保護好商船才是更重要的,他可不想自己因失大。
鄭芝龍和李性忠都沒有追擊的想法,所以就讓劉香很順利的逃了出去。而那些殘存的漏網之魚們,在繞開官兵的火力范圍,從包圍圈中跑掉后。看到劉香的座船往東南跑了,頓時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都紛紛向劉香那里趕了過去,重新回到了劉香的座船旁邊。
等跑出去幾十里后,色都有些暗了。在覺得鄭芝龍和官兵追不上自己以后,劉香才命令慢慢停了下來。看著身邊剩下的貓三兩只,他的心中不禁極度懊惱起來:自己怎么就昏了頭,打起了搶劫朝廷商船,消滅鄭芝龍的這個念頭?年前和紅毛人聯手,都沒能把鄭芝龍給滅了,也僅僅是抓住了個尾巴,又俘獲了一些商船。真要算起來,實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勝利。而現在就因為手里多了二十艘大船,又收編了幾千海盜,就覺得自己下無敵了?
當時怎么就沒仔細想想,自己的人雖是多了,可卻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比不過鄭芝龍手下的那些精兵強將。那些人不僅操練嫻熟,而且還都打過硬仗血仗,哪里是一般的海盜能夠比擬的?恐怕就是今朝廷的那十艘大船,都未必會是鄭芝龍的對手。而且自己最失策的,就是根本沒有把朝廷的那支船隊放在眼里,覺得他們不過是銀樣镴槍頭。結果就被啄了眼,萬萬沒想到那十艘大船的戰斗力竟是如茨強悍。不僅火炮的射程遠,而且威力還大,準頭更是沒的。
想到這里,劉香不禁更加的垂頭喪氣,自己這次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不光是手底下戰船和士卒的損失,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跟著自己一起從鄭芝龍那里分出來的幾個結拜兄弟也都有損傷:楊六、楊七兩個戰死了,鐘斌被鄭芝虎給生擒了。跟著自己逃出來的,只有李魁奇、何斌和郭懷一三個,而且他們還都個個帶傷。
再看著聚攏過來的那些船只和人手,只有可憐的十幾艘船,大多數人也都還帶著傷。見此情形,劉香心中愈發的郁悶起來,卻又無處發泄,只能轉回到船艙中,一個人坐在那里喝悶酒......
就在雙方交戰的時候,居于后方商船上的賀逢圣心中也是萬分焦急,擔心不已。偶爾會有打偏聊炮彈落到這邊,激起的海水灑到船上,使得船只一陣搖晃,這就更讓賀逢圣焦慮了。再加上遠處傳來接連不斷的喊殺聲,更加使得他感到緊張。
他在船艙里來回的踱著步,期盼著能有好消息傳來。可等了大半個時辰,那喊殺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大了。按捺不住的他走出船艙,站到船頭去看,結果看到的卻是劉香的船正在逼近,想要突破鄭芝龍的防線,向自己這邊殺來。
賀逢圣自己雖不害怕死,可他更擔心的是這百余艘商船上的貨物,這可是解決大明缺糧的希望啊!若是這些貨物有失,他就算是死了,也沒有辦法挽回損失。
眼見戰況越來越激烈,賀逢圣從中又實在看不出什么門道來。于是思來想去,他便親自乘著船,來到了孫國禎的座船上想向他請教。作為那十艘新式戰船的監造人和訓練人,孫國禎對于這些戰船和士卒還是很有信心的。
更何況當賀逢圣過來的時候,前邊的戰況已經是在向官軍這邊傾斜了。所以他只是勸慰了賀逢圣一番,又拉著他的手來到船頭,向他仔細地解釋了這會兒的情況。賀逢圣聽完后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中,不再那么焦急了,與孫國禎一道,觀看著交戰的情況。
等到大局已定之后,鄭芝龍和李性忠一起來到孫國禎這里,向他們匯報此戰的情況。鄭芝龍的座船被劉香擊中了好幾次,雖然對船都沒造成太大的傷害。可看他滿臉的烏黑,明顯是被硝煙熏過,整個人看著也不像初見時那么光鮮,也足以明他當時遇到的情況還是比較危險的。
李性忠到底是沒有近戰接敵,他那十艘大船因為航速和射程的原因,只有他打劉香的份兒,劉香的船卻是沒有一艘能夠夠得著他的。所以李性忠看上去要比鄭芝龍“干凈”許多,不僅盔甲戰袍上沒有一絲硝煙的味道,就連臉上也如開戰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二位將軍辛苦了。”孫國禎笑著向二人道,己方大獲全勝,特別是自己督造的十艘戰船立下頭功,孫國禎還是很高心。賀逢圣也跟著道:“此次我們能夠大獲全勝,保住商船,全賴二位將軍指揮有方,以及將士們勇猛敢戰。待回京之后,我一定向皇上如實稟告,為二位將軍以及此次參戰的所有將士們請功。”
“那末將就在這里先行謝過賀大人了。俺老鄭深受皇恩,自當為皇上效命。想不到劉香這賊子膽大包,竟然敢襲擊朝廷互市的船只,實在是死有余辜。只可惜今未能將這賊廝給擒住,俺心中也是頗為遺憾。”鄭芝龍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看上去也是十分不甘。不過這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心話,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鄭將軍不必如此,那賊首劉香狡猾異常,見勢不妙便棄其部眾,獨自駕船逃之夭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我軍雖勝,可經此一役,戰船卻多已殘破,士卒傷亡也不,無法追擊,也是情有可原的。”李性忠勸解道。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