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上千個身著黑甲的將士嗷嗷叫著沖向西城墻,身后的火炮連番交響,西城墻上的將士們不敢太過張揚,背靠在石墻后,緊緊握住手中刀劍。
讓他們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敵軍來勢洶洶,顯然是殊死一搏,雖然城中的疫病剛剛解除,但大病初愈的將士們身體虛弱,尚不能廝殺,所以他們的情況和昨日到也沒有太大區別。
而一旦被敵軍破了城,哪里還有他們的活路,唯有死戰,方能延祥。
西城的守將名為茍向鋒,是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子,但跟他的姓氏不一樣,茍向鋒素來以悍不畏死聞名,這也是楊俞茂敢將西城交給他的緣故。
耳邊不住地炸響火炮轟鳴之音,茍向鋒也想用火炮回擊,只可惜成都府城高深,處于川地正中,朝廷在這里并未設置太多火器,城墻上的火炮更是寥寥幾門,隨楊俞茂和秦良玉等人大軍同行進城的倒是有不少火炮,可那運不上城墻啊。
一門火炮數千斤,下面用輪子載著尚需幾人共同推拉,想將其吊起,用來轟擊威懾,殺傷力又不大,實乃得不償失。
敵陣中的火炮還是安邦彥奢崇明拉來的,用來攻城再適合不過了,但簡單的火銃卻是作用不大,還不如手中長刀弓箭來的靠譜些。
沒有火炮火銃,并不代表守軍們只能任人宰割,待敵軍沖到城下,開始搭起云梯之時,火炮也停了。
茍向鋒冷笑一聲,抽出長刀向前一揮,喊道:“弟兄們!給老子將他們射成篩子!教他們知道知道咱們得厲害!”
頓時躲在城墻后的守軍將士們猛然起身,拉起手中重弓就向著城下射去,頓時慘叫聲不絕于耳,無數個剛爬了幾步的將士中箭跌落,生死不知。
“他奶奶的!弩兵,弩兵何在?!”
站在最后方的熊勝明見守軍開始反擊,用弓箭拖住了攻城士兵們的腳步,怒喝一聲,立時從陣仗后方跑出上百個手持勁弩的弩手,輕輕扣動扳機,長越兩寸的利箭便破空而出,直射城墻之上,掩護攻城的將士們。
“盾手上前!保護弩手!”
箭雨不斷地從身邊閃過,茍向鋒絲毫不懼,反而大步在城墻上走動,不時用刀擋開一支弩箭,他那副身姿,頓時給守城的將士們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有幾個盾手護衛弩手之余,還不忘上來持盾擋在茍向鋒身側,茍向鋒并未多說什么,一邊指揮著一邊不停叫喊。
但茍向鋒心中還是疑惑,敵軍雖然攻城,看上去來勢洶洶,頗有些背水一戰的姿態,但茍向鋒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就好比雷聲大雨點小,若數萬人一起攻城,豈是自己這小小一千人馬能擋得住的?
但楊俞茂給他的命令,便是堅守,他是兵,服從軍令乃是天職,其他的事情就讓楊俞茂那些人去操心吧。
“報!楊將軍,敵軍開始攻西城了!”
外面的動靜楊俞茂早已聽到,他也清楚這黎明前的最后兩刻中是敵軍最后的機會,如果他們想攻城,肯定會把握住這最后的時機。
“敵軍有多少人?茍將軍可還頂得住?”
“天黑,看不清敵軍數量,但約摸估計,應是在數千人左右,茍將軍說他游刃有余,請楊將軍放心!”
“數千人?圍成的敵人總共有兩萬余,那安邦彥攻城豈會不拼盡全力?茍向鋒率一千人便能如此輕松的將敵人擋在外面,說明敵人最多不過三千,剩下的人呢…?”
楊俞茂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忽然想通了什么,“你回去告訴茍將軍,讓他務必要將敵人攔在西城外,丟了西城,讓他提頭來見!”
“是!”
與此同時,坐鎮中軍的秦良玉也收到了消息,她原想第一時間派兵支援茍向鋒,可轉念一想,若真有數萬敵軍,茍向鋒那些人手怎么頂得住說自己游刃有余?
恐怕正如自己所料一般,西城的不過是佯攻罷了,賊軍大部分的兵力尚不知藏在何處,極有可能與那內應遙相呼應,打自己個措手不及,秦良玉思慮再三,決定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西城打的火熱,雙方各有來回,短短一刻鐘內死傷便已經過了三百,大多數都是攻城的敵軍的尸首。
“弟兄們聽著!誰第一個攻上城頭,賞黃金百兩,良田千畝!!”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熊勝明開出如此雄厚的條件,將士們自然要搏一個錦繡前程,頓時,將士們如打了雞血般,嗷嗷叫著頂住箭雨就拼死向上沖,在付出了幾十條姓名后,終于有一個年輕的將士爬上了城頭。
“我,我上來了!我上來了!我有黃金百兩!我有…!”
欣喜若狂的喊聲戛然而止,那年輕的將士低頭不可置信的的看著自胸前穿透而過的槍頭,掙扎地走到城墻邊上,望著遠處的熊勝明,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只可惜鮮血已從喉間涌出,那一槍精準的刺穿了他的心臟,之所以還能站立這么久,只是因為槍沒抽出來罷了。
長槍抽出,年輕將士的尸體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雙眼無神地望向天空,透露著不甘之意,而在他胸前,一串由香檀木雕飾而成的項鏈露出,其上染著斑斑血跡,似在訴說著一段令人神往的故事。
虧那小將登上城頭后異于常人的舉動,著實嚇了周圍守城的將士們一跳,任誰在這緊張關頭受到驚嚇,都會楞一瞬間,繼而做出決斷。
也就在他們這一愣神的功夫,十幾道持盾的敵軍便跳上了城頭,他們不揮刀砍殺,而是將盾頂在身前,撞向正對面的守軍,為后邊的弟兄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熊勝明見狀不禁大喜,“好!給老子繼續殺上去!務必要拿下西城!”
熊勝明才不在乎那個年輕將士的死活,在他心里,第一個登上城頭的人是有銀子拿,但他有命拿,也得有命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