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一聽,這是來者不善吶,眼珠子轉了轉,趕忙拜道:“臣還在查,還在查....”
“好,若一月期滿,你還沒查出個名堂,就自己請辭罷!”
“是...”
“朕再問你,東廠號稱消息靈通,天下大事五日間皆可知曉,對否?”
朱由校面無表情,魏忠賢瞧不出喜怒,只得硬著頭皮回道:“是...”
“關于山西的情報,東廠有多少,全都拿來。”
魏忠賢不敢耽擱,急忙跑出去吩咐了幾句,坐立不安的等了大約兩刻鐘,才有人扛著一箱書冊進來。
“陛下,這就是近年關于山西的情報,請您過目....”
魏忠賢好似獻寶般將箱子掀開,捧著其中一冊冊一卷卷放到桌子上。
卷宗先是以種類劃分,繼而分列州府,看起來倒是詳盡無比,就是不知道里面寫了什么。
朱由校望著卷宗上的名號挑了挑,拿起邊防調度那一冊打開,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叫人頭昏眼花,但朱由校卻依舊耐著性子看了下去,這倒讓魏忠賢詫異了。
什么時候那連奏折都懶得批閱的皇帝,會查看卷宗了?
古怪之處必有蹊蹺,魏忠賢瞧來瞧去,目光定在了柳安身上。
趁著朱由校查看卷宗,無暇分神的功夫,魏忠賢悄悄來到柳安身旁,低聲問道:“柳先生,陛下今兒個這是怎么了?為何突然要查看山西的卷宗?”
柳安也不忽悠他,悄聲回道:“是因為老夫跟陛下說,有人私賣糧鐵給后金。”
魏忠賢眼珠子猛瞪的溜圓,一時間沒忍住吼了出來:“你說....?!唔唔....”
幸好柳安眼疾手快捂住了魏忠賢的嘴,沒讓他繼續叫喊,否則就依朱由校現在的心情,還不得大發雷霆?
“噓!魏公公噤聲!”
魏忠賢哪顧得上計較這些,有些焦急的問道:“柳先生您方才說有人敢私賣精鐵糧食給后金,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柳安只好將方才跟朱由校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魏忠賢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可眼神中的震驚是怎么也掩蓋不住。
魏忠賢對此事不知情,柳安并不意外,畢竟販賣精鐵糧食給后金,說好聽的那是資敵,不好聽的就是賣國通奸,砍了他十族都不為過。而魏忠賢是一個閹人,本就身居高位,銀錢唾手可得,何必要冒著那個風險去資敵?
大明若真亡了,他魏忠賢第一個不同意。
更別提魏忠賢會不會叛國投敵之類不切實際的想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縱觀史上所有權臣,能做到魏忠賢這個地步的沒有一個會想著投敵,造反都比這個實際多了,誰會放著面前的榮華富貴不要,跑去別人帳下做個狗奴才?
所以柳安可以放心的將這些事情說給魏忠賢,這點兒淺顯的道理,誰都懂得。
“他奶奶的,真有那烏龜王八蛋敢賣國啊!”魏忠賢火冒三丈,在他心里,不論是他和東林黨內斗也好,貪財也罷,說到底那也是一家人關起門來鬧別扭,可后金是個什么東西?能跟他們相提并論嗎?
魏忠賢此時的臉色,比起剛才的朱由校也好不到哪兒去,兇戾之意逐漸提了上來,氣息也變得急促,不停的嘀咕道:“咱就說...咱就說區區韃子怎么那么抗打....這么多年也沒分出個高下來...原來是有人背地里戳咱的脊梁骨啊...好...好啊...這可真是騎在咱頭上屙屎...到頭來還讓咱背這個黑鍋...好..好...”
“魏伴伴,你再叨咕些什么?”
魏忠賢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大殿中無異是個響動,唧唧歪歪的就不提了,還伴隨著咯吱咯吱咬牙切齒的聲音,朱由校本就看那卷宗看的心煩,被這么一擾,更是看不下去了。
“臣,臣失察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魏忠賢也是氣到頭上了,給朱由校來了個答非所問。
朱由校放下手中卷宗,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認罪認得快,朝中精鐵動向可是由你東廠負責,現在出了紕漏,你作何解釋?”
“陛下!朝中精鐵絕無岔子,小到一根一毫都不曾丟失,此事由東廠監察,下到鑄鐵工匠,上到工部尚書,這一筆筆的賬目可都是再三審核的,每個月都要細查一次,絕對沒有任何丟失啊!”
魏忠賢痛心疾首喊道,這精鐵事關國本,他是真不敢怠慢。
“哼!那流落出去的精鐵都是從哪兒來的?!”
朱由校一拍桌子怒道。
柳安這時站出來拱手道:“陛下,那些精鐵不一定便是自朝中流出,也有可能是那些賊子私自鑄造而成。”
魏忠賢感激的看了柳安一眼,朱由校又問道。
“鑄造精鐵非生鐵不可,但無論哪一座鐵礦皆是由朝廷掌控,若不是鐵礦出了問題,他們的生鐵又從何而來?”
柳安沉思了一會兒:“也有可能,是他們發現了新的鐵礦....天下何其之大,有一兩座未經發現的鐵礦實屬正常,說不得便是他們發現之后刻意隱蔽,著人招攬工匠暗中鑄造精鐵,然后賣與后金牟利。”
朱由校斜睨著魏忠賢:“若真如先生所說,那可不是些許房屋能成的,須得是個諾大的場子,打造精鐵也會發出響動,可東廠,怎么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這下子鍋又回到了魏忠賢腦袋上。
魏忠賢可是有苦說不出,只得連連告罪。
“亦有可能是他們用別的聲音蓋了過去,當初高祖皇帝靖難之前,便是命人在地下開鑿暗室,上面養了些雞鵝,整日喧鬧不已,下面卻叮叮當當鑄造兵器,此乃偷天換日的計謀,那些賊人很有可能如此效仿,用些其他的動靜將鑄鐵的聲音掩蓋過去,借此蒙蔽東廠的番子。”
柳安雖然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但也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沒有實證,直接抓人也不可,還是得先揪住他們的馬腳才行。
有道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魏忠賢眼睛一亮,喊道:“對啊!他們定是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