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安,則是怔怔地望了那桌上的內甲片刻,起身說道:“走,入宮。”
今天楊鈞入京過后,二少爺的一番話,提醒了柳安,山西八家已是國患,再拖不得,時間一久,后金只會愈發強盛,若是能鏟除山西八家,將邊關整肅,絕了那韃子們糧鐵的來源,同時堅壁清野,枕戈待旦,不給韃子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則明年開始,那些韃子們便要殺牛宰羊,殊死一搏。
乾清宮之中,朱由校坐在寬厚的椅子中,往襖子里縮了縮,四周放著火盆,整個宮殿都燥的慌,柳安剛一跨進去,就感到迎面一股熱浪襲來,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朱由校似乎還感受不到,憊懶的往后仰著,雙眼瞇縫著瞟了進來的柳安一眼,懶洋洋的說道:“先生來了,坐...”
柳安眉頭一皺,指著那四個火盆,對一旁的小內監說道:“搬走搬走,只留一個!”
那小內監不敢違背柳安的命令,只得兩兩架起火盆走了出去,其實他們也快受不了了,一個火盆還好,兩個稍熱,你放四個,這不是誠心烤死人嘛!
所以,聽從柳安的吩咐也是有意為之,就算朱由校怪罪起來也是柳安頂著。
柳安也沒閑著,走到兩側便推開了窗戶,頓時一陣寒風吹進,朱由校猛打了個哆嗦,陡然來了精神,有些惱怒的看著柳安問道:“先生你這是做什么?!”
“陛下,冬天不可過多烤火啊,否則一冷一熱,肺腑著涼,恐傷元氣啊!”
朱由校不在乎的擺擺手:“嗨,先生多慮了,朕年輕,不打緊,不打緊!”
柳安見朱由校根本沒聽進去,急了:“陛下,這身體豈能如此糟蹋?年輕時留下的隱患,就如那疥瘡,你不管,它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須得咬緊牙挑破,擠出其中膿水,再輔以藥草,方能痊愈。這身體也是一樣啊!現在放縱,認為自己年輕就隨便糟蹋,過幾年身體不復以往,年輕時攢下的病根便會如火藥般爆發,到那時藥石難醫啊!”
朱由校疑惑道:“不就是烤個火嘛,有這么嚴重嗎?”
“陛下您看朝中那些年邁的大臣,他們可曾在家中擺上好幾方火盆?天雖冷,不能一味靠外物取暖,身體才是根本!就如陛下您天天做的那木卯,您做好后將其放到一旁,一天不動,兩天不動,一年、十年不動,再用之時,還能如當初那般嗎?”
“先生說的在理,朕受教了。”朱由校坐起身子,很是嚴肅的說道。
“先生這次進宮,是專門來看朕還是有事稟報?”
一說這個,柳安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剛才被那熱浪一激,再看到朱由校那怠惰的樣子,心中才無名火起,險些忘了正事。
朝殿外喊了一聲,便有禁衛提著個包裹走了進來,將包裹遞給柳安后剛想退下,就被柳安叫住。
柳安將布包放到座椅上打開,拿出其中那棕黑色的皮甲,朱由校好奇問道:“這是...甲胄?”
“回陛下,正是甲胄。”
一聽是甲胄,朱由校便興趣缺缺:“哦,先生拿甲胄來做甚,朕在宮中安全的緊,不需要穿這個。”
“此甲胄,乃是一人所創,他在鐵環中鑲入鐵球,相互勾連,將外面用兩層皮革包裹,防御力煞是驚人!”
“嗯,有多驚人?”
朱由校哪里會明白這些,他在深宮中長大,不曾見過陣仗,對著甲胄的印象十分淡薄,只停留在防具這一階段,對甲胄的重要性自然也不了解。
柳安將皮甲遞給剛才那名禁衛:“你穿上。”
禁衛小心翼翼地瞥了朱由校一眼,把外面的盔甲脫下,將皮甲穿了上去。
柳安忽然拔出那禁衛腰間佩刀,嚇得朱由校一個激靈:“先生你這是....”
柳安揚了揚手中佩刀:“臣給陛下展示一下這皮甲的防御力。”
不說還好,這話一出,朱由校還沒覺得什么,對面那禁衛倒是臉色一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咽著唾沫十分不自然的笑道:“柳,柳先生,求,求您別拿小人開玩笑....”
“開什么玩笑!站住別動!”
柳安見他退縮,大聲呵斥了一句。
“小人上有八十歲高堂下有三歲孺子,柳先生您拿別人試甲吧...小人,小人怕死后沒人撫養他們啊...”
那禁衛冷汗都流了下來,不停地后退,漸漸的被柳安逼到了墻角。
“別動!你若是身死,朕撫恤你家人白銀萬兩,將你好生厚葬!你若不死,也有賞銀可拿!”朱由校肯定是支持柳安的,再者說,柳安能有多大力氣,能砍死一個穿著內甲的侍衛?
剛才又是鐵球又是鐵環的,聽著怪嚇人。
原本害怕不已的禁衛一聽死了有白銀萬兩拿,頓時站住了腳,嚴肅的喊道:“臣自當為陛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說完兩眼一閉,嘴唇緊抿,身體微微顫抖,好像真的要慷慨赴死一般。
柳安瞧著他那副樣子好笑,手中動作卻是不緩,猛地抬刀劈在內甲之上。
啪嚓!
“啊!!”
亦如在客棧中所試驗的那般,刀只能砍砍劈開最外層的皮甲,其中鐵環和鐵球根本不為所動。
那禁衛嗷地一嗓子喊了出來,應聲倒地,朱由校猛地一震,以為柳安真的砍死人了,急忙下了龍臺小跑過來。
當朱由校看著那禁衛胸膛劇烈起伏,身上一絲血跡都沒有,露出皮革下那層鐵環球,驚訝之余不免氣憤,飛起一腳踢在那禁衛身上:“你想騙朕錢財不成,趕緊滾起來!”
那禁衛這才睜開眼,第一反應便是看向自己的胸口,伸手抹了抹,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疼都不疼,頓時驚喜地站起身,望著自己身上那套內甲道:“我沒事,我沒事!”
話音未落,那禁衛就看到柳安再次抽刀刺來,猝不及防的被一刀刺中胸膛,又是一聲慘叫發出,身體靠在墻上不住打著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