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杭州,是上天的鬼斧神工,碧綠的樹蔭下,蟬鳴聲一伏一伏地響起,清風拂過楊柳枝,帶起樹葉交織而起的嘩嘩聲,再聞一聞那青幽綠草散發的香氣,直叫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青石路上行人身著單褂,眉宇之間盡顯輕松之色,樹梢之上,鳥兒的鳴叫聲傳來,清脆悅耳,優美動聽。
西湖之上蓮葉盛開,荷花碧紅,漁船劃過,帶起陣陣漣漪,不時有鱸魚從水中躍起,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美好。
杭州府之中,行人甚密,形形色色的人們行走在河道兩旁,或挑擔,或吆喝,或青衣白衫,負手閉目,醞釀許久,憋得臉頰通紅,最后說出一句:“好美。”
“來,在這里簽字畫押。”
平和的石橋邊一道不平和的聲音響起,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頭戴圓帽,身著排掛,胖手上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嘴中說道。
他的身后站著兩名女子,一位穿著華貴,白色的長裙掩蓋不住姣好的身材,明眸皓齒,宛轉蛾眉,手中拿著一個團扇,眼中露出憐惜之色,看向前方,在她身邊,是一位仆從打扮的丫鬟,扎著兩個丸子頭,神態嬌憨,煞是可愛。
“這,這樣就可以了嗎...”
一個柔弱的聲音響起,三人的對面,一個看起來年紀不過八九歲的女童,臉上抹著幾道灰塵,頭上插著一根稻草,衣衫襤褸,與四周的風景顯得格格不入。
“不錯,賣身契一簽,你就是我們楊家的丫鬟了,你也可以將你的爺爺好生下葬,入土為安了。”那男子點點頭,將賣身契折起,小心的收入袖中,說道。
女童跪在地上,面前用稻草編成的席子鋪在地上,微微隆起,顯然下面有什么東西。
“好孩子,快起來,到姐姐這兒來,你叫什么名字?”華貴女子將女童扶起,牽著她的小手,輕聲問道。
“我,我叫丫丫...”女童有些緊張,怯生生的說道。
“那好,以后就叫你丫丫,不要害怕,以后楊家就是你的家,你叫我姐姐就好。”華貴女子握著丫丫的小手,心疼的說道。
“多謝姐姐...”丫丫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開口說道。
“真乖。”華貴女子笑著刮了刮丫丫的鼻子,對那男子道:“福伯,就麻煩你將丫丫的爺爺好生安葬了。”
福伯連忙拱手說道:“放心吧大小姐。”
柳安醒了。
他覺得頭痛欲裂,記憶如同碎片般一點點拼接起來,讓他恢復了意識。
柳安想起了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他是一名高中化學老師,參加了同學們的畢業聚會,好不容易將那群不省心的家伙們送走,開心之下一不小心喝多了,不顧別人的勸阻上了自己的那輛二手奧拓,于是不出意外的出了車禍,昏死了過去。
“誒喲...一定是傷到腦袋了...”柳安掙扎著坐起,右手放在太陽穴上按壓了幾下才覺得舒服一些,睜開雙眼,因為長時間的閉目,導致他眼前一片朦朧,仿佛有一層薄霧彌漫,只能隱約看見面前幾個人影,還有人在走來走去。
華貴女子三人徹底傻了。
不光她們三人,周圍有些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也傻了。
“爺爺!!”
丫丫先是震驚了一下,緊接著便是轉驚為喜,一下子撲到了柳安懷中。
“誒喲,輕點兒!我的腰...等會兒,你剛才叫我什么?”柳安捂住了腰,在丫丫突然的沖擊之下,他的腰發出咔吧的響聲,但他的震驚,掩蓋了腰上傳來的痛楚。
“爺爺原來你沒死!真是嚇死丫丫了!”丫丫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露出兩顆小虎牙。
“你等會兒!等會兒!誰是你爺爺?”柳安震驚的看著懷中的人影,叫道。
“丫丫的爺爺就是爺爺啊!”丫丫歪著頭,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今年剛二十五,連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孫女兒?!”柳安終于將眼睛揉亮,看著周圍的景色,突然愣住了。
“這里是...橫店?”柳安神情呆滯,試探著問了一句。
“爺爺你怎么了?”看著柳安發神,丫丫將小手貼上了他的額頭,擔憂的問道。
“不是,你,我,他這...”柳安張著大嘴,思維有些混亂,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狀況,他出了車禍,現在應該在醫院里才是,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他送到橫店來拍戲?
被柳安一指,福伯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胖臉,不可思議的說道:“今天真是長見識了,死人還能復活咯?”
華貴女子俏臉微青,后退了幾步,手中團扇指向柳安,說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柳安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找頭腦,一個頭頂兩個大,被華貴女子這么一問,頓時火從心中起,怒道:“你是人是鬼?!”
本是怒語,誰料華貴女子竟一臉嚴肅的說道:“我是人!你是什么東西?”
“我不是東...我是人!正兒八經的大活人!”柳安艱難的將吐出半截的話語咽了回去,叫道。
“是人就好...”華貴女子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氣。
“這位大爺,你的孫女兒已經簽了賣身契,是我楊家的丫鬟了,這賣身契一旦成立,可斷沒有中止的道理,您要是想要將您孫女兒贖回去,就要拿出三兩銀子。”福伯笑瞇瞇地說道。
“大爺?三兩銀子?什么跟什么?”柳安一臉不解的問道。
見柳安不承認,福伯從袖子中取出那張賣身契,伸到了柳安面前。說道:“這白紙黑字的寫的明明白白,我們幫您孫女兒將您葬了,您孫女兒入我楊家為丫鬟,這葬禮我都準備好了,錢也花了,你可不能賴賬啊!”
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樣不妥,福伯又說道:“要不然,您就葬一回?就當是提前經歷經歷,到時候也有個心理準備!”
柳安氣血上涌,怒火沖天,先是被一個看起來就三十多歲的人叫做大爺,后又向他要錢,最后竟然還要葬了他,柳安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羞辱,霎時腰也不疼了,從地上一躍而起,吼道:
“我葬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