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理循環
鷺鳴城，這是一座位于武佑王朝西北的小城。
這座小城雖說地處偏僻，這些年來卻因天策侯府的存在，變得無比繁榮昌盛，街道車水馬龍，販夫走卒的叫賣聲不斷。
而此時，一個白衣少年正站在街道的盡頭，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有多久沒回來了？
秦凡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間榮記包子店，是他當初最喜歡的美食，但為了存錢購買洗髓丹，自己卻時常身無分文，只能在侯府找殘羹剩飯。
但每逢過節，自己都會奢侈地買上一個豬肉包子，每次吃都會很滿足，就像簡單的快樂。
而這間商鋪，好像是我當初存夠五十兩銀子，想買洗髓丹的地方，但沒想到竟被徐寧聯合王管事坑了自己的銀兩，若是沒有小鋼棍這場驚天機緣，自己說不得就終身無法踏足武道了…
想起這些前塵舊事，秦凡至今還覺得是在做夢一般…
許久，秦凡嘆了口氣，終于是回過神來，忽是大步流星，向著侯府旁的一間客棧走去。
他看了眼客棧的牌匾，上面用工整的字跡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大字。
很通俗的名字，似乎武佑國境內的客棧有三成都叫這名字，走近一看，內中裝潢十分簡樸，可客棧中彌漫著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讓人神清氣爽，卻只有兩桌客人在淺淺自酌，顯得有些冷清。
他剛一進門，一個二十余歲的店小二便是熱情地靠了上來，堆滿了笑容招呼道：“客官您里面請，這位老爺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呢？”
“開一間上房，再上幾道你們店內的拿手小菜吧！”秦凡有些隨意地說道，說完便從懷中取出幾錠碎銀朝小廝拋了過去。
小二接過碎銀，在牙口上一咬，臉上笑容更甚了。
從這白衣少年走進來，他第一眼便看出此人氣度不凡，故而才會如此熱情招呼，沒曾想到此人出手竟是儲物意料地闊綽，讓他喜出望外！
店小二不敢有絲毫怠慢，屁顛屁顛地跑到靠窗的一個座位上，取下肩頭的長布撣了撣灰塵，連忙招呼貴客入座。
“客官可是頭一次來我們鷺鳴城的？”店小二飛快地上了茶，微笑地佇立在桌邊問道。
“不，我曾經在鷺鳴城暫住過一段時間，后因一些原因才搬離了此地…”秦凡搖了搖頭，又道：“對了，我有許多年沒回來了，不知這條街可有發生什么趣事？”
“那客官可真問對人了，小人什么本事沒有，但每日在客棧迎來送往，若論小道消息，小人絕對在本城首屈一指！”店小二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
“三天前，巷尾的藍教頭已經正式接手揚天武館了，而說起藍教頭那可是了不得了，修為已到達了傳說中的練氣境，曾大破綠林山寨，刀斬山賊數十名，獲得朝廷欽賜的傳武令，廣收門徒，可謂是真正揚名立萬了…還有上個月，那筒子巷賣燒餅的王老媽子，她的兒子竟是得了不治之癥，估計再有兩三日就得死了，這王老媽本就是苦命人，沒曾想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店小二幾乎將他所見的趣事娓娓道來。
而秦凡靜靜地聽著店小二說這市井趣事，往事頓時浮現腦海，仿佛歷歷在目。
王老媽子？秦凡依稀記得，自己過去還經常上她的攤位上買燒餅，她為人古道熱腸，還經常會倒賠錢為食客送上一碗熱湯，深受鄉里鄉親的喜歡。
可這樣善良的王老媽，丈夫卻是英年早逝，將整個家的重擔壓在了她的肩上，她只能接過亡夫的燒餅攤，起早貪黑，風雨無阻地街頭賣餅。
她白天要照顧燒餅攤，晚上則要去大戶人家干活，每日只睡個二三個時辰。
王老媽子的生活和田里勞動的牛馬沒什么區別，她買不起新的衣服，兩件滿是補丁的粗麻布衣服寒來暑往就沒換過，她覺得反正都是干臟活，換不換衣服無所謂。
她舍不得吃上一塊肉，她覺得反正都是吃進肚子，饅頭燒餅與山珍海味又有什么區別。
就是這樣節儉的她，卻愿意花上八十兩銀子將兒子送去最好的私塾…
有人問她，“你活得這么累，究竟是為了什么？”
她總是笑著答道：“現在雖然累了點，但我相信未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目不識丁，不懂大道理，可只是很努力的活著。
為了自己的兒子，她咬著牙，就像一根蘆葦，就算卑微到泥土里，就算被生活反復踐踏，她還是默默地活著。
而幾年過去了，她終于一把屎一把尿將兒子拉扯大…
沒曾想她辛苦拉扯大的兒子卻是個書呆子，體弱多病，甚至連一擔米都搬不動，被人稱為王二愣子，鄉里鄉親都覺得王老媽是上輩子是造了孽，經歷了無數的艱難和風雨，拼盡全力，卻沒能得到應有的生活。
可就算這樣，她卻從未被現實摧毀過信心，臉上從來都是笑著，她一直堅信著她的兒子肯定能出人頭地…
而那揚天武館的藍政，則與王老媽子的命運截然不同！
藍政乃是武館館長之子，從小錦衣玉食，魚肉鄉里，甚至是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了一名農夫之女。
那名農夫女不堪受辱，最終投河自盡而死，沒曾想到藍政只是被關了一個月牢房便放了出來！
不僅如此，他還在父親的幫助下接受了教頭之位，風光無限…
這二人的命運不同，面對生活的方式也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希望命運出現反轉，卻不曾想到這最后的結局！
這么多年過去了，王老媽這根堅韌的蘆葦，即將被徹底折斷，死在骯臟的淤泥之中，而藍政這團腐爛的臭泥，竟是被人高高舉起，光芒萬丈！
有句話說得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上天向來都不是公平的，有的人一輩子竭盡全力，都無法獲得想要的生活，而有的人，生來卻是擁有了一切…
秦凡忽是目光一閃，打斷了店小二的絮絮叨叨的話語，問道：“小二，你相信天理循環，善惡有報嗎？”
“善惡有報？反正小的是不信的，否則也不會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了，就像王老媽子與藍教頭的境遇一樣，您覺得這是他們該有的結局嗎？”店小二毫不遲疑地說道。
“我還是相信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就算是天道不公，可也有句話叫人定勝天！”秦凡笑著說道。
“客官說笑了，王老媽的兒子即將病死，徹底沉淪，而藍教頭也馬上接管武館，風光無限，一切都已成定局，又何來改變？”店小二嘆了口氣，這才道。
秦凡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辯解些什么，忽是話鋒一轉，問道：“對了，天策侯府這幾年可有發生什么趣事？”
“說起侯府，可不得不提這場二十二位小侯爺的奪嫡之爭了！本來天策侯的爵位必是由大世子李善武繼承，沒曾想這位大公子竟是雄才偉略，為朝廷立下不世奇功，一門雙封侯，可謂是羨煞旁人！但如此一來，卻是將天策侯的世襲爵位空了出來，故而才有了這場腥風血雨的奪嫡之爭…”店小二娓娓道來。
秦凡頓時眼中精光一閃，低聲問道：“哦？這件事我數年倒有所耳聞，卻不知這場奪嫡之爭是哪位世子勝了？”
“小的聽說，李老侯爺親自定下了一個十分嚴苛的規矩，只有在三十歲之前修煉至什么中靈境，方可繼承爵位！而二十二位小侯爺雖說都是天縱奇才，但目前倒是還沒有人能完成這個條件，雖是如此，但據小人道聽途說，目前以六世子李昶、九世子李謙、十三世子李夋三人最為接近！而眾世子中，以十八世子李銘最為天資橫溢，十六七歲時就達到了半步通靈，本以為是塵埃落定，不曾想近十年過去，仍是未曾跨入這最后一步，讓人唏噓不已…”店小二語速飛快地說道。
聽到這幾個名字，秦凡不由得心中思緒萬千。
李夋自然不用多說，將自己多次逼入絕境，還聯合第二大盜楊萬追殺自己，九死一生，如此深仇大恨，自己至今難以忘懷！
而十八世子李銘，則是七小姐李思芷的胞弟，自己在春華院時便聽過其天才之名，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竟是還未曾踏入通靈…
想起李思芷，秦凡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張絕美的面容。
這一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仿佛是觸動了他隱藏心底的一根琴弦，心情再無法平靜…
一旁的店小二自然是察覺了他面色異常，下意識問道：“客官，您怎么了？”
“沒什么，你繼續說下去吧！”秦凡神色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淡淡地說道。
“好的，客官！”店小二也不敢多問，頓了頓又道：“而說起這幾名世子，以六世子李昶的支持最多，特別是一些軍隊大佬…”
而秦凡靜靜地聽著，眸中國目光閃爍，也不知有沒有將接下來的這些故事聽進去，不知過了多久，他長嘆了一口氣，這才道：“小二，我有點乏了，幫我去收拾下屋子，我一會吃完酒菜就回房休息吧！”
小二點了點頭，道：“好嘞客官，小的先上樓打點打點，您請稍等片刻！”
說完，他一哈腰轉身走上了樓。
秦凡輕輕泯了一口清酒，怔怔出神地望著街角那處宏偉府邸，凝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