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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五章 金州

  分兵乃是兵家之大忌,尤其在敵后,能不分兵就不要分兵,除非迫不得已。

  楊振眼下面臨的情況,就是這種迫不得已。

  復州城拿下了,而且很順利,可是接下來他再南下去奪取金州城和旅順口的時候,就不得不派人留守復州了。

  與此同時,旅順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也不能一味強攻,而是要想個辦法智取。

  而最好的智取之法,莫過于先派水師從海上炮擊,佯攻,然后讓駐守在旅順口的滿韃子主動派人北上金州城求援。

  這樣一來,只要楊振能夠順利拿下金州城,那么旅順口也就唾手可得了。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以后,楊振在當天清晨就迅速做出了安排,一邊安排了自己絕對信得過的李祿率領擲彈兵三個哨為主,坐鎮守御復州城,另一邊安排袁進為主,率船隊主力以及炮隊主力,乘船走海路,前去圍攻旅順口。

  而他自己,則與許天寵及其部分人馬一起,帶著張臣、張國淦、李守忠三哨火槍手,一共一千余人,偽裝成了復州城內駐守的滿韃子兩白旗漢軍人馬,前去騙取金州城。

  楊振原本是打算通過勸降沈志祥的方法,來拿下金州城的,但是現在有了沈志祥手下大將許天寵的歸降,那么事情就簡單多了。

  當天上午,各部人馬分派妥當,在復州城中飽餐了一頓,然后補充一番食水,就開始分頭行動了。

  楊振收取了復州城中的所有戰馬,從中挑選了一千多匹,分給隨行部眾匆匆組建了一支騎兵。

  許天寵大致算了算時間到了中午時分,即領著楊振一行人出了復州城的南門往金州城去了。

  金州城是原大明金州衛的衛城,位于復州城以南一百五十里整個遼東半島南段最為狹窄之處正是遼東半島南端的咽喉鎖鑰之地。

  楊振一行人,沿著驛道打馬往南到了當日傍晚終于抵達了金州城以北的一個重要前哨據點三十里堡。

  由于之前多鐸、多爾袞兩人先后兩次下令抽調遼南的兵馬北上,導致三十里堡這個地方并沒有駐守多少軍隊。

  駐扎在這里的一隊人馬,當然認得沈志祥手下大將許天寵及其所部人馬旗號,見許天寵滿臉是血一身疲憊地率軍到來連忙前來詢問南下因由。

  他們一聽說復州灣里的海盜團伙,勾結了大批明軍大舉上岸,而且已經破了復州城,當下二話不說,棄了三十里堡搶先趕往金州城方向報信去了。

  這就是楊振招降許天寵的好處了。

  駐守在金州城外負責哨探消息的人馬,哪里會對許天寵這個沈志祥的左膀右臂沈志祥的兒女親家生出疑心呢?

  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質疑許天寵所說的話啊。

  再說了許天寵及其隨行的人馬,穿著滿韃子正白旗漢軍的衣甲打著正白旗續順公兵的旗號一個個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那樣渾身血跡斑斑,神態疲憊不堪,叫他們如何辨別真假?

  過了三十里堡之后,楊振一行就算是進入金州城的外圍了。

  楊振領著人馬大膽往南挺進,一路上又小心留意觀察,發現從三十里堡往南,沿途山頭上墩臺遍布,望哨林立,防范十分嚴密。

  但是,這些墩臺望哨里的人馬,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們千余人馬的到來,并不出來阻攔,他們所到之處,皆是一路放行。

  就這樣,楊振他們打著許天寵的旗號,跟著許天寵本人,順利率部來到了金州城的北門外。

  金州城的級別也是一座衛城,與復州城不同的是,金州城開有東南西北四個門,東西門都是便門,沒有甕城,唯有南北門外修有堅固雄偉的甕城。

  楊振跟著許天寵率部抵達城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金州城的城頭上火把林立,人頭攢動。

  顯然,“他們”丟失了復州城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金州城了。

  “許天寵何在?!”

  “末將在此!”

  走在最前面的許天寵,聽見城頭的呼喊聲,當即翻身下了馬,就地跪在了城門外的地上,仰臉對著城頭上的人說道:

  “末將大意失荊州,丟了復州城,罪該萬死,請續順公降罪,末將聽憑公爺發落!”

  楊振一聽許天寵這么說,立刻心領神會,得知沈志祥就在城頭上,隨即翻身下了馬,在許天寵的身后跪了下來。

  至于其他人,眼見楊振如此,也不能再那么大咧咧地騎在馬上了,當下上千人呼呼啦啦地皆下了馬,沖著城頭,跪在了地上。

  卻說許天寵答復了城頭上的問話之后,過了一會兒,先前在城頭上呼喊許天寵何在的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什么罪不罪的,咱們今后再說。眼下你且說說看,你是如何丟了復州城的?破了你復州城的人馬,又是何方神圣?他們如何能夠,突然在你復州城外出現?

  “而且你許天寵也是一員能征慣戰的老將了,加以復州城城池之高固,你怎么連一天都不能守住?!若不是你今日親自逃回見我,就是任誰說,我也不能相信!”

  城頭上那個發話的人,似乎已經看清了城下跪著回話的人物正是許天寵本人,所以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對著垛口,一邊往下俯瞰,一邊中氣十足地說了這么一番話。

  楊振低著頭,趴在地上,雖然看不見城頭是什么形勢,但聽見這個聲音,尤其對許天寵這么說話,當下也判斷出說話這人必是續順公沈志祥無疑了。

  果然,楊振正想著,就聽見跪在他前面向城頭那人請罪的許天寵答道:“沈公爺且開城門,有一些話,不便當眾分說,還是讓末將入城當面向公爺稟報為好!”

  “聽你這話,難道你丟了復州城,還有什么隱情不成?又有什么不可當眾分說的呢?你怕丟人,我沈志祥不怕丟人!不管有什么隱情,你且說來我聽!起來說話!”

  身處城頭之上的沈志祥,聽見許天寵這么說話,似乎有替他自己辯護的意思,心中很有一些不滿,當眾喝令他把話分說明白。

  在沈志祥看來,你丟了復州城,將來主子爺們必然問罪,你許天寵雖然是我的部下,可是我沈志祥卻不會替你背鍋,不要想著把丟城失地的罪責往外推。

  然而,沈志祥這么一說,卻聽見城門下跪著的許天寵抬起了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對著城頭上的沈志祥說道:

  “既然續順公這么說,那末將就如實說了!”

  許天寵說完這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打拍打膝蓋上的塵土,然后站直了身軀,對著城頭說道:

  “昨天夜里,破了我復州城的敵人,除了復州灣一帶的海盜之外,還有一支與海盜同來的明軍!

  “這支明軍,不是別人,卻是上一次渡海偷襲遼南的松山總兵官楊振其部,人數約有五六千,火器重炮尤為犀利!”

  “火器重炮尤為犀利?!楊振所部火器重炮再是犀利,你復州城城池高固,如何連一個晚上都抵擋不住?!這其中可有什么隱情?可是你部下玩忽職守所致?!”

  沈志祥當然聽說過楊振的名頭,他和他的續順公兵之所以咸魚翻身,受到重用,能從鐵嶺撫順一帶移駐到金州城來打造水師督造戰船,正是得益于楊振突襲遼南給黃臺吉造成的沖擊。

  所以,他當然知道楊振的大名,也知道楊振所部火器犀利,畢竟楊振所部人馬曾經可是利用犀利的火器,打破過熊岳城、蓋州城的。

  但是,楊振所部人馬火器再犀利,你復州城也不至于連一個晚上都扛不住吧!

  復州城破的消息傳到金州城里,他部下人馬人心惶惶,他得從許天寵這里得到一個說得通的解釋,才能安撫軍心,才能對上對下有個說法有個交代。

  面對沈志祥堅持不懈的追問,許天寵早想好了說辭,當下便仰臉看著城頭人群中的沈志祥說道:

  “公爺既然要末將當眾分說,那末將便直說了!復州城池高固,兵馬雖然不多,但皆是跟隨末將多年得能戰之兵,之所以稀里糊涂地丟掉了城池,實在是因為,實在是因為,公爺嗣子,末將那女婿永忠公子之故啊!”

  “啊?!此話從何說起?!”

  許天寵這么一說,沈志祥臉色一變,又是擔憂,又是疑惑,立刻進一步追問起來。

  “昨日深夜,永忠公子突然率眾從北方來,聲稱主子爺們已從遼西撤軍,要求入城。當時守衛復州北門鎮海門者,乃是末將義子許占魁,許占魁素來與永忠公子相善。他見永忠公子前來,不疑有他,便開了城門。

  “結果,事后方知,永忠公子乃是為人所脅迫,不得已而為之。然而,末將得知此事之時,為時已晚,敵軍已入城。當時又是下半夜,城中混亂至極,亂戰了半夜,到天明,末將不得已,只能收攏了部下,棄城南來!”

  “永忠我兒眼下何在?!永忠我兒何以會落在敵人手中?!”

  城頭上的沈志祥,聽到許天寵這么說了以后,突然高聲問起沈永忠的下落,對復州城如何丟失這個問題反而不再揪著不放了。

  “開門!開門!快放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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