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其實自己都不敢相信,宋涇的武道拳意,有這樣強大的威力。
只是老太監很快就從地上反彈立起,謝安拳意如奔雷一般,眨眼之間再次傾斜在他身上,可是這回老太監,完全沒有被撼動,反而謝安被震的向后倒飛出去十幾丈遠,在灰色陸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白痕,氣血翻涌,謝安半跪在地,凝神望去,只見老太監周身的魔氣之下,不知何時有一層極亮的銀色。
那應該是寶甲一類的護身法寶,謝安心里想著,眉頭深深皺下,耳邊南宮毅猛然驚詫道:“這,這他娘的又是法寶?”
謝安以心聲問道:“剛才那個石丸您認識?”
南宮毅沉聲道:“這東西,一般人還真沒見過,不過老夫記得多年以前,老夫尚在家族里管轄情報和拍賣的時候,有一個神秘人曾經用此物換取一份情報。”
“當時這石丸變化莫測,震驚了整個家族高層,一度引為密的密。據老夫所知,老太監方才所使出的隔絕天地元氣的神通,只是其一個最微小的神通,當時那個神秘人說,這石丸共有種神通,故名竅丸,而當時那人除了親自施展出隔絕天地元氣的神通以外,還有一種神通,想必,你更感興。”
謝安靜靜聽著,老太監這時忽然發難,只見他雙豎在胸前,嘴里邊不知念叨著什么咒語,而其身后魔氣和腳下灰色陸地,猛然再次變幻為先前的漆黑模樣,謝安凝神靜氣,仔細感知老太監的變化,南宮毅大叫道:“又來,你小子頂不頂的住?”
“不知道,只能拼命一試。”
謝安腳下猛然滑步,速度之快堪比當初宋涇在水箱里折磨謝安一樣,南宮毅只覺天旋地轉,謝安就已經來到了老太監的面門,直覺告訴他,老太監這一次,掐訣而施展的神通,絕非尋常!
可是,謝安心里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魔海之,天地元氣隔絕,老太監究竟是怎么施展的神通?
思緒電閃而過,謝安于空迅速集精神,進入物我兩忘的玄奇境地,他緩緩捏起拳頭,全身經脈竅穴都像是活過來一般憋足了一股勁,而體內所剩不多的元氣也在謝安捏起拳頭的那一刻全部融入竅穴,行走經脈,如長江大河,千軍萬馬!
謝安猛然睜開雙眼,瞳孔一縮,拳頭迅速印在了老太監的掐訣的雙上!
“轟!”
沒有修行者刺目而絢爛的神通光華,只有一聲驚天徹地的巨響,拳意之猛烈,余威擴散,魔海瞬間翻涌,沖天而起,可是接下來,不光另近在咫尺的南宮毅無比驚訝,就是底下眾人也紛紛心提到嗓子眼,因為,謝安的那一拳,不再像之前的那樣瀟灑,而是被老太監的一雙布滿魔氣的雙,牢牢的捏在!
南宮毅大驚道:“不好!謝小子,這老東西雖然入魔,可是好像神智仍在!”
謝安卻嘴角揚起,似乎預料之的一般,以心聲迅速道:“你快告訴我,他身上的那層銀白色的寶甲是什么東西?我有感應,好像和我收納起來的石丸有關聯!”
“沒錯!這就是老夫想說的第二種神通,石丸不止可以隔絕天地元氣,而且可攻可守,它所吸納的天地元氣經過的它本身的轉化之后,會形成覆蓋全身的寶甲,這東西的防御力之恐怖,天下罕見,那人當初說,此方天地之內,不會有人能破掉這種寶甲!”
“這么說,老太監里還有這樣的石丸?”
南宮毅真想白他一眼,沒好氣道:“那是自然!不然老夫跟你費這些口舌做什么?”
謝安嘴角突然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腦海里急速閃爍,可是卻突然忙里偷閑道:“繼續說,照你的意思,繡樓收下了這王八殼子,而且與之對換的情報內容,一定更是價值連城吧?”
南宮毅不說話,謝安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有保密大于天的規定,可是你連對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出賣一個這么重要的情報,你們有想過可能你們的一句情報會給別人引來災難嗎?”
南宮毅哼了一聲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有閑心關心別人!”
“哈哈,”謝安笑了一聲,眼神突然陰冷,“那是因為,我有辦法破了他的寶甲!”
謝安話落,被老太監捏著的拳頭猛然布滿一層灰蒙蒙的氣,緊接著,這氣迅速升空盤旋,竟然化成了無數顆同樣的灰色石丸,這種景象,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看見了,因為就在剛才,老太監第一次對付謝安的時候,出現過。
南宮毅自己都驚訝的說不出話,這,這,這家伙,什么時候就學會了石丸的用法?
可是接下來,與老太監吸干天地元氣的景象不同,不過,眾人依然不是第一次見了。
因為老太監腳下的魔海,迅速再一次變幻,成了灰色陸地。
這次,謝安自己利用石頭丸子的神通,隔絕天地元氣,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的他和老太監處于同樣的情況下,為什么他失去了所有神通的能力,而老太監依然可以化用神通?
這答案,顯然就是石丸,只是謝安不知道,這其,石丸是如何發揮作用的。
但如法炮制,他還是 會的。
當謝安第一次劍走偏鋒,棄木劍不用,反而用宋涇的武道拳意把老太監擊倒在地,從而順利的得到了那顆石丸的時候,謝安竟然鬼使神差的與石丸建立了一種聯系,準確的說,他神臺之的那柄琉璃小劍,出奇的喜歡這個石丸,而石丸也出奇的喜歡小劍的氣息。
所以,當他第二次出拳之前,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就已經形成了。
第一,要試試這石丸隔絕天地元氣,反而對施術人卻似乎毫無影響的原因。
第二,就是拳意之,暗藏殺,如果真的石頭丸子發揮作用,那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就是他和老太監同時都可以感知天地元氣,要么就是同時失聰,全部變成凡人。
謝安最期待的就是后者。
事實,也恰恰就是后者。
老太監的魔氣一剎那全部消失,但是唯一保存的就是身上那層銀亮的寶甲。
可是,就算有寶甲,不可一世的老太監,終于變成了一介凡人。
也是在一刻,謝安的拳意猛然噴涌!
這一拳,不僅僅是方才全身經脈呼嘯而過的千軍萬馬,更是謝安在最后一刻,蒸發了小腹全部的元氣凝液,一同由竅穴入經脈,匯聚成一道勢不可擋的拳意洪流,如真龍出海,萬馬奔騰!
天地轟然一震,嗡嗡作響。
所有人可見,老太監的巨大身形頓時縮小至正常大小,口吐出一口鮮紅的鮮血,倒飛出去,魔氣全部收斂,灰色陸地層層龜裂,一個巨大的拳影從老太監背后突出,一直砸到地上,現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九天之上,那位寶瓶真君搖搖頭,扯了扯嘴角,“到底是你贏了。”
可是劉姜靈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那顆石丸。
這東西,可不止是繡樓才知道,而且一直被繡樓視為最高層次密的石丸,竟然在他們的那個世界,遍地都是。
劉姜靈不知道寶瓶真君是故意不提石丸,還是另有所圖。
他有些提心吊膽,不敢提,甚至不敢再跟這個老人多說一句話,這個人為了將來能在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奪嫡大爭存活下來,他謀劃了不知多少歲月,什么干不出來?
劉姜靈不禁扭頭看了看遠處正在天劫之下的黃希云,現在除了黃希云,他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
所幸,十道天雷,已經十去其五,而黃希云似乎并沒有出現異樣,她頭頂的紫黑色天魔胎,也已經變小了不少。
底下,凡人尚且不提,可所有幸存的修士都看到出來,也清晰可辨,到底是那個少年贏了。
謝安走到已經奄奄一息,不斷的從口鼻涌出鮮血的老太監身前,老太監魔氣盡褪,神智恢復過來,一身境后期的修為,還有一個用無數天材地寶鍛煉而出的神魂全部都已經破破爛爛。
老太監瞇起眼,打算說什么,可是又咽回了肚子,他驀然放松了身子,不再掙扎,可是終究好像是不甘心,皺起額頭,開口問道:“你是誰?”
“謝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監突然放聲的大笑起來,以至于滿口白牙混著血沫抖落一地,謝安剛才拼盡全身力氣的一拳,竟然把他滿嘴牙都打碎了。
“還真是你,你信不信,其實,本公公知道你。”
謝安皺眉,“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
老太監笑了起來,可是很快滿臉苦澀和沮喪道:“也是,對我而言,是結束了。”
謝安沒說話,遙望底下眾人,這時,漫天魔氣隨著老太監的大敗漸漸消失,天地元氣重新涌入,謝安看著宋涇,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露出一絲感激的真誠笑容。
老太監順著謝安的目光扭頭看去,他看見了宋涇,直到這一刻,老太監才覺萬事皆空,心魔夢魘,好像才徹底放了下來。
宋涇神色復雜,但復雜,微微點了點頭。
老太監別過腦袋,望著謝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不假啊,是本公公老了,還想著爭這個,爭那個,一輩子為了權力,修為,沒干過一件好事,到頭來,想不到,竟然爭斗出這個模樣來。”
“嘯天說你修為平平,可心思縝密,不可小覷,本公公要是早點兒看的起你,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不過,你放心,小娃子,這一仗,本公公輸的心服口服,就像是輸給宋涇一樣,人啊,一輩子,從來都不會敗給別人,只會敗給自己。”
謝安沒說話,默默聽著這個人最后的遺言,老太監微微停頓,突然露出了或許這輩子打娘胎起,就是唯一的一次和顏悅色,所以顯的非常生硬,可是謝安心神卻微微顫抖,老太監繼續道:“小娃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本公公托你帶一句話給宋涇,可否?”
“你說。”
老太監咬著嘴唇,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告訴宋涇,我老太監,認輸了。”
老太監說完這句話,氣息奄奄,全身泛起點點的星光,
已經純粹是彌留之際,如果是凡人,此刻已經是氣絕身亡,可是對于修士,先死肉身,再去魂魄。
老太監的魂魄,已經千瘡百孔,破碎不堪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這首先就是不能入地府,只會成為陰神,而且是最弱的陰神,慢慢的神智也會消失,被天地正氣磨滅。
謝安本以為,老太監最后的要求是求謝安給他一個痛快,把他死后的陰神也一并滅掉,以免遭受天地正氣煎熬之苦。
可是老太監最終沒有這么說,他心里到底是宋涇比他都重要。
謝安從書上曾經看過一句話,說你的敵人在你心里的分量比朋友重要,而你的朋友比你自己重要。
所以,你的敵人,是遠遠比你自己重要的。
這話,當然不能衡量人間,成為至理名言,但是謝安在這一刻,他想起了這句話,忽然覺得,好像,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乃至萬物,都有點兒可惜。
謝安回過頭來。
老太監已經沒有氣了,肉身化為星光消散,反哺天地。
謝安看見有一道孱弱的靈魂,不,是孱弱的陰神自老太監體內飄出。
底下有人大呼小叫,說要千刀萬剮了這王八蛋。
可是謝安不動,他們就沒有資格動。
謝安一直都沒動,哪怕此后,可以預見的會受天下正道所摒棄,排斥。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老太監死前,已經有悔改之心了。
謝安目送著老太監的陰神飄出視野,消失在夜幕。
河岸城碼頭上,何天宗神色平靜,可是胸脯起伏,高岳突然興奮的不知從何處出現,大呼道:“死了,他死了,老太監死了!”
何天宗搖頭有些可惜道:“他死的太早了,不是好事。”
龍門湖上,那位形容枯槁的負劍年人神色低沉,他旁邊突然現出另外一道身影,是那位一黑棋,一白棋的老翁。
老翁笑瞇瞇陰森道:“他死了,更好,不用咱們親自動了。”
鶴老哼了一聲道:“永遠都是目光短淺!老太監是我們最后一張明牌,此后恐怕,還要頂出去一個才是。”
老翁黯然不語。
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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