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拍到了下午三點多,拍了十多遍才完成,本來顧猛覺得已經可以了,可胡梅還要繼續拍,拍到樸老師差點崩潰才罷手,由此可見心不狠做不了導演和后媽。
拍完之后,劇組開始布置第二場,樸老師坐在一邊,手中捧著一個小本子,靜靜地看著,忽喜忽悲,竟然還流淚了。
不是瘋了吧?
顧猛有些擔心,“樸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
樸老師還沒從戲中出來,從神情到動作都透著冷淡,有人靠近,他還會做出一種閃避的姿態,搞得像真有什么傳染病,入戲深深深幾許。
“樸老師,我可以看看嗎?”顧猛指著他手中的小本本。
樸老師愣了一下,遞了過來。
這是一篇個人小傳,男主角李海的小傳。
我叫李海。
今年三十四歲,畢業于漢京醫科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人民醫院外賓科當醫生。
外賓科專門接待外國病人,待遇好,工作清閑。
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崗位。
我擅長外科手術,一把手術刀用的十分嫻熟,工作十年,我救了無數的病人,我很自豪。
今天陽光明媚,早上起來,老婆張梅在廚房里忙碌,我禁不住靠在廚房門框上,靜靜地看著她。
我們同歲,高中同學,大學同學,我們相戀了六年,在二十四歲的那一年,我們結婚了,結婚第二年,我們有了一個漂亮的女兒李媛。
因為是女兒,張梅顯然有些遺憾,一直想著再要一個兒子,可是我沒有答應。
生孩子很痛很傷身體,我是醫生怎么會不知道呢?
而且有了一個寶貝女兒,我已經足夠了,不想要得太多。
“看什么?”張梅轉過頭,笑盈盈地問我。
“老婆,你真漂亮!”
我學著高中時的語氣,有些輕佻,像個流氓混混。
上高中我學習不好,調皮搗蛋,張梅學習好,又是班花,放學后我經常跟在她的后面,大聲地贊美她,我覺得我能娶到她,很有可能是因為我的嘴巴夠甜,也足夠幸運。
張梅彎著嘴角一笑,“別鬧!”
她又在廚房里忙碌著,做我最愛吃的煎餅,還有女兒的雞蛋餅,其實可以做雞蛋煎餅的...
為了這個家,老婆付出了很多,她本來在銀行上班,為了照顧女兒又換到了旁邊的中學。
這些年她一直忙里 忙外,操持著家里。
我很慶幸娶到一個這樣的女人。
“老婆,聽說別的兩口子結婚,都有個七年之癢,我們都結婚十年了,怎么就沒動靜兒?”
張梅捂著嘴輕笑,揚著木鏟子作勢嚇道:“我看你是皮癢了,找打嗎?”
“哈哈,老婆大人饒命!”
“好了,別鬧了,去叫媛媛起床,這么大的姑娘了還賴床,羞不羞!”
我學著女兒的聲音說,“不羞不羞,誰叫我有一個好媽媽呢!”
老婆終于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廚房,去旁邊的小房間里叫醒了愛睡懶覺的小豬豬。
小豬豬今年八歲了,上三年級,長得像他的媽媽,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好漂亮的女孩子,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過地球,才會如此幸運地擁有她們。
吃過早飯,我親吻了老婆的額頭,這個習慣我們堅持了十年,我希望能堅持一輩子,等到她雞皮鶴顏時,我希望能親吻著她的額頭一起長眠。
來到醫院,路過護士站的時候,黃玲笑吟吟地向我打招呼,小姑娘才從衛校畢業,長相漂亮,做事也勤快,每次見到我時,總會表現得格外熱情,眼中透著火熱的光彩。
我猜想,她應該是喜歡我的。
是啊,像我這樣優秀的人,怎么會缺少追求者呢?
不過有了一個好老婆,別的女人一點機會也沒有。
哎,真心為她們感到惋惜。
經過檢驗科時,我進去坐了一會兒,我的老朋友好兄弟張國民在里面上班。
大學里那么多同學,最后只有我們留在了人民醫院,又成了老同事。
約了下班一起打乒乓球,我回到了辦公室。
辦公桌上放著昨天的報紙,漢京晚報,小市民的報紙,我最愛看。
前后翻了翻,一條社會新聞留住了我的眼睛。
這條新聞與我的工作有關。
新聞上寫著,在漢京發現了一例愛滋病攜帶者,愛滋病又叫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它是由于感染了艾滋病毒而引發的,主要通過血液傳染和性。
感染之后,人體感染后導致免疫系統被破壞,人體易于感染各種疾病,并可發生惡性腫瘤,最后的結果是失望,無藥可治。
又發現一種新的疾病,作為醫生,我很無奈......
顧猛拿著一個筆記本認真地看了下去,小傳共有一萬多字,寫的 很認真,有歡喜也有悲痛。
“樸老師,你寫這些干什么?”看完之后,他好奇地問道。
樸存新收回了筆記本,語氣淡淡地說,“寫個人小傳有利于加深我們對角色的理解,就像...替主角寫日記,寫得越深刻,我們的代入感越強,心里的感動就越多,等到表演的時候,會更加準確地把握住角色的感情,是快樂還是悲傷,是痛苦還是絕望...”
他搖了搖筆記本,“我們可以清晰地把握住角色的脈搏,親眼見證角色的心路歷程,可以更好地代入進去,也跟快地走出來。”
“代入?”
顧猛有些驚訝。
在表演技巧上,有兩種常見的派系,一個是體驗派,一個是方法派。
體驗派常常強調體驗生活,代入角色,演的比較真實,可也容易在角色中受傷。
譬如心理傷害,演員在演完角色之后需要認真地調節,否則出不了戲麻煩就大了。
陳小旭與女兒國國王朱玲就犯了代入太深的毛病,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代價是相當嚴重的。
顧猛想了想自己的兩次表演經歷,上次演完了黑熊精之后,走路的時候經常會不自覺地左搖右擺,難道是演戲落下的后遺癥,哎,原來自己也曾代入過,好偉大的感覺。
“顧猛,這個什么愛滋病真的是一種病?”樸存新忽然問道。
顧猛點了點頭,從桌子上拿過一份報紙,“樸老師,這篇報道就是我寫的,事情就發生在六月份,關于病情方面的情況全都是真實的。”
樸存新看過那份報紙,本以為上面的新聞事件都是杜撰的,不由地吸了口氣,“原來真有這種疾病,這種病也太危險了。”
“是啊!”
顧猛聳了聳肩,“這大概是對人類的懲罰吧!外國發現的病例很多,已經引起了許多國家的重視,好在我們國家才打開國門,目前只發現一例病毒攜帶者,可隨著國家的改革開放,無數人走出去又回來,加上來華的外國人逐年增多,未來這種情況應該會越來越嚴重吧。”
樸存新明白問題的緊迫性,“國家應該重視它,提前預防!”
“不可能!用我們老師的話說,醫學科技發達了,每年都有新發現的疾病,國家哪有那個精力?”
顧猛眼睛一轉,忽然想到樸老師未來是紅絲帶組織的宣傳員,還設立了相關基金,能不能提前把他拉近關愛協會呢?
有了樸老師和李國強操持,他可以放下這攤子事情,忙別 的事情,未來有了錢,再向協會捐些錢,獻獻愛心。
他建立協會的初衷,是想提前種下一顆種子,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其他的他不想管太多,管的太多就沒時間做些愛做的事情。
他向樸老師講解了一些有關關愛協會的事情,關愛病弱群體,現在組織里有七八十人,這些人都是漢大的,學生會、記者團、新聞班里面的人,主要活動就是發放小雨傘,印刷宣傳單,每個月由李國強做一次健康宣講。
樸存新聽了他的講解,表示可以考慮一下,等他作了具體了解之后再決定。
顧猛歡迎。
“好了,開戲了,演員各就各位!”
又要開戲了,這一次還是在鐵路醫院。
第二幕,嗚嗚地救護車,匆忙的醫院大廳,五六個醫生護士推著滾輪車,呼啦啦地向急救室跑。
李海的辦公室里,李海正在看報紙,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叫喊聲。
“李醫生,有急診,快去急救室!”
“咔!”
從演練到正式拍攝,一共拍了六遍,這段才過。
下面的情節,到了李海命運的轉折點上。
李海是外賓科醫生,忽然接到了一個重病患者,需要馬上做手術。
在做手術時,李海一不小心被手術刀劃破了手指,因此感染。
病人手術過后,搶救無效死亡。
經檢測,病人患了愛滋病。
李海想到了報紙上的報道,身體仿佛掉入了冰窟,他心懷忐忑地通過好朋友張國民做了一個血檢。
很不幸,他感染了。
拍完了醫院大廳的戲份,天已經傍晚了,顧猛拍了拍手,“大家都別走,晚上劇組在醫院大食堂聚會,大家一起來。”
“哈哈,謝謝顧老師!”
“顧老師,晚上可以喝酒嗎?”
“不許喝酒!”胡梅嚴肅地說,“明早有早戲,喝酒影響拍攝。”
“哎”
胡導太嚴厲了,年紀輕輕的,咋有些像個老媽子?
“顧老師,讓你破費了。”
在劇中演張國民的演員走過來,微笑地招呼道。
“張老師,你別客氣!”
這張老師就是張國力,鐵路文工團成員,83年出道,拍過好幾部電視劇電影,也算是個老演員,他今年三十一,長得白白凈凈的,有點小帥。
張國力是胡梅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