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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遲到的新人

  9月6日。

  上午十一點,顧猛才到漢京站,比預期晚了三個小時。

  漢京站建于1901年,曾沿用前門站、北平站、北平東站、興城站等多個站名。

  車站建筑高大雄偉,建國初期,曾經入選過漢京十大建筑之一。

  經歷了八十多年的風雨,漢京站沒有多少變化,在四周新建筑的映襯下,外觀略顯古舊。

  八十年代,西站、南站、北站尚未開通,在漢京市區內,只有一個火車站,就是漢京站。

  快要開學了,火車站每天客流量很大,車站的廣場前,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在出站口的前廣場上,里三層外三層地站了很多人,在人群之外,就是一片停車場,其中有黑色的桑塔納、黃色的海津大發、紅色的拉達出租車,灰撲撲的敞篷車...

  顧猛站在出站口左右瞧了瞧,很快在人群中發現了幾輛特殊的車子——校車。

  在廣場的右邊,一大溜地停著幾輛公交車,車頭上編號沒有拿掉,只在車頭的位置上立著一個小黑板,上面寫著人大、青華、財經、師院等校名,還有顧猛要找的漢京大學。

  他背著包,提著一個大蛇皮袋走了過去。

  帶隊迎新的是一個聲音響亮的男生,不用小喇叭,他的聲音都能遠遠地聽見。

  “漢京大學的來這邊!”

  看到顧猛過來,男生遲疑了一下,“你是漢京大學的?”

  “嗯吶!”

  因為長相,顧猛遭受過太多次質疑,已經習慣了,順手拿出了通知書證明自己是個同類。

  男生看到通知書,哈哈一笑,熱情地道:“歡迎學弟,我是社會學系的李國強,今年大三。”

  “學長好!”

  這個學長挺眼熟的,再看了幾眼,瘦削的臉頰,大咧的嘴巴,噹噹的創始人?

  一來就能見到一個名人,漢京大學果然人才濟濟。

  顧猛對接下來的生活有些期待。

  坐著臨時充當校車的公交,顧猛來到了千萬莘莘學子心目中的圣地,漢京大學。

  看著那莊嚴典雅的校友門,顧猛難免有些激動,以前他也從這里走過,也曾進去轉過,匆匆地來匆匆地走,心中很羨慕住在里面的人。

  故地重游,這次從內心涌動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怎么說呢?

  激動!

  以前在這里多看幾眼,總擔心遭人嫌棄,一個文盲來這里干什么?

  現在他不怕了,有誰敢這么說,他可以把通知書砸在對方的臉上,睜大你的狗眼好好地看看,我也是漢京大學的。

  嗯,這應該是一種自信,一種歸屬感。

  “顧猛,咱學校的大門漂亮吧?”李國強從后面跟了上來。

  “漂亮!”

  仿照皇帝家的大門建的,能不漂亮嗎?

  “哈哈,確實漂亮,在華夏的大學生心目中,這座門就是龍門!”

  李國強忽然嚴肅著說道:“顧猛同學,恭喜你考上漢京大學,從此魚躍龍門,化身蛟龍。”

  “謝謝學長!”

  這個年頭的漢京大學學生,不正是人人如龍嗎?

  只要不是太笨,二十年后至少都是百萬富翁,可以說走進漢京大學,就能擺脫貧下中農的身份,成功跨入中產階級的行列。

  在中產中,那些會折騰的人,最后都成了大官僚大資本家,譬如眼前的李國強,現在的學生會副主席,未來的資本家。

  跟著李國強,顧猛來到了熱鬧非凡的新生接待區。

  不用交學費,拿出通知書就可以在報名處領到很多東西,兩床綠色的行軍被褥、飯票糧票、補貼、一枚金屬校徽。

  不用交錢反而可以領錢,好時代啊!

  記得從明年開始,各個大學為了減輕負擔,次第取消了這些優惠政策,自己這算是趕上優惠的末班車。

  李國強負責迎接新生的工作,把新生帶到報名處后,就告辭離開了。

  顧猛拿著東西,走向了學生公寓。

  ......

  漢京大學開學的時間是5、6、7三天,顧猛出發的晚,來得有些遲了。

  走到204宿舍門口,里面站著坐著四個人,他朝著屋里掃了一眼,上床下桌,一共五個床架,也只能住五個人。

  自己算是最后一個到的。

  他個子高,在門口一站,像一堵墻一樣遮住了外面的光線,屋里的四個人不由地看了過來。

  坐在門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小個子,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瞳孔微縮,從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應該是震驚,似乎在說咋有人長這么高這么壯?跟他住在一起會不會挨打?

  在小個子對面,是一個長相老氣的男生,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還不合身,這人朝著顧猛的衣服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一絲欣喜,終于來了一個貧下中農,不然一屋子的小官僚小資本家,這四年該怎么過?

  在老男人旁邊是一個留著披肩長發的文藝青年,他叼著煙,輕輕地摩挲著吉他,在顧猛進門時,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這動作更多地說明一種情緒——失望,要是顧猛也背著吉他或者二胡什么的,他肯定不會是這種神色。

  “哈哈,同學歡迎歡迎!”

  沒等顧猛開口介紹,宿舍里第四個人熱情地迎了上來,他身材高瘦,身上穿著紅色的球衫,床頭還掛著一個籃球,這是一個籃球愛好者。

  他看到顧猛很熱情,接過顧猛的鋪蓋,放在中間的空床上。

  “再自我介紹一下,京津王恒,十九歲,身高一米八二,哥們你呢?”

  這哥們兒絕對虛報了兩厘米,他穿著球鞋也最多一米八。

  顧猛放下東西,笑道:“西川顧猛,十七歲,身高一米八五!”

  “你才十七?”

  這一次全宿舍人都向他行了一個注目禮。

  “你發育真好!”

  王恒的話有點耳熟,今天似乎是第二次聽到,上一次是誰說的呢?

  顧猛忘記了。

  中間停頓了一下,繼續自我介紹。

  “江浙張靜安,我也十七!”坐在門口的小個子笑道:“身高就不用報了吧?”

  他應該不到一米七,三等殘廢。

  “漢京陳偉!”

  文藝青年只報了個名字,又繼續折騰吉他去了,模樣很酷。

  最后老男人遲疑了一下才說,“晉西劉福才...二十五!”

  果然是個老男人,名字也很有趣,怪不得難以啟齒呢!

  “顧猛,你喜歡打籃球嗎?”

  認識完畢,顧猛忙著翻箱倒柜,鋪床疊被,王恒像是個話癆在旁邊不停地啰嗦,“待會兒你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打籃球怎么樣?”

  顧猛搖了搖頭,“我以前都沒有摸過籃球。”

  “哈哈,顧猛咱們一樣!”

  劉福才忽然笑道,他和顧猛一樣,來自窮鄉僻壤的中下貧農家庭,整天為了吃穿著急,哪里有那些閑情逸致培養興趣愛好呢?

  “沒事的顧猛,你個子這么高,身材這么壯。”

  王恒有些自來熟,嘴里說著,還朝著顧猛的胳膊捶了錘,“嘖嘖,你壯得像頭牛一樣,合格的中鋒人選,你要是喜歡打籃球,我可以教你。”

  “行啊,你打籃球的時候可以叫我。”

  在宿舍里收拾了一番,顧猛要出去添置一些東西。

  王恒很熱情,偏要跟著來,張靜安和劉福才,也一起來了。

  于是一個人的漫步,變成一群人逛街。

  在宿舍里住了兩天,一群人漸漸熟了,離開了家鄉親人,多了一群新伙伴。

  這種感覺很不錯。

  那么一切就從這里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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