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榮走了,也帶走了費俊,蘇靖一人獨坐凌霄殿。
片刻,他起身喚來在凌霄殿外守著的五名天兵,從其中點了兩人,便帶著一同出了法域,來到南灣西村。
緊接著,蘇靖沿西河而上,行約三四里,便尋到一處村落。
此村名為灣口村,坐落于青臺山與北坳山之間,西河水由此處轉而向南,至南灣西村再向東南而去。
此處翻過北坳山,山腳便是石湖。
而若是由此向東北朔流而上,約三四里便又有一山,名曰東坪山,山北面便是北灣村。至此,便是蘇靖目前所能短時觸及到的最北邊。
若是再往北,無不需翻越群山峻嶺,卻要頗費些功夫。
蘇靖此行,乃是為尋祖靈而來。
那蔣宅如今有蔣陵守著,蘇靖心知以如今實力難以對抗,況且余塘城中也僅剩這蔣祠一家,而他尚需收服十五座祖祠。
如此,蘇靖便想著先收服附近幾村中的祖祠。
當然,那蔣家祖祠也不會就此放棄,畢竟位于余塘城,他早晚也需將其收入麾下。
這時,蘇靖懸于半空,先舉目四望,在其中找到一處舊宅院,雖說破舊,但卻也能瞧出祖上闊過。
隨即,他便與天兵飛身落在院中。
接著,蘇靖環顧一圈,見西北角一處祖祠,正要前去,又瞧見迎面的屋內香火云氣起伏,心下一想,便轉而飛身進入屋中。
一入屋內,便瞧見一名老人,漂浮在床榻邊,滿面愁容。
此行之前,蘇靖已向左玄義打聽過,這灣口村中祖靈名為孫思達,生前稍懂岐黃之術,雖非神醫,但遠近都有薄名。
接著,蘇靖望向床榻。
便瞧見,在那床榻上,躺著一名青年,約三十歲左右,名為孫景。其周身上下,漂浮有七團七彩霧氣。
額間藍光微閃,立時便知此人名為孫景。
與此同時,蘇靖再一細看,便又發現那孫景額部、面頰、腕和臂等處遍布皰疹。
“痘疹?”
蘇靖不由出聲,隨即便聽孫思達嘆了口氣,說道:“唉,這小子自作孽啊!”緊接著,他忽而一怔,立時轉過頭來,詫異地望向蘇靖,上下一打量。
“三位這是...?”
“蘇靖,蘇定方!”
蘇靖見狀,拱手抱拳,隨即那孫思達便拱手作了一揖,也自道了姓名。
緊接著,蘇靖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那孫思達聞言,只沉思片刻,便拜了主公,投入蘇靖麾下。
隨后,蘇靖取了隱藏神職,一收奉天承兵副卷,便再次望向孫思達,問道:“方才本神聽你所言,那孫景是自作孽?”
聞言,孫思達不由苦笑,一聲長嘆后,便娓娓道來。
原來,那孫景乃是孫思達曾孫,自幼習醫。可惜也不知是其愚鈍,還是太有想法,十數年間,治一亡一,治十亡十,還未有能幸免者。
也因此,外人稱其為“神醫”,敬而遠之。
但孫景卻不以為意,仍舊潛心鉆研。
便說前幾日,村中有一小兒得了天花,因著他的名聲,他自然接觸不到。但他得知后,便夜半三更,偷潛入去。
“結果,這小子病沒治成,反倒把他自己也搭了進去。”
孫思達搖了搖頭,一聲長嘆。
“這天花,老朽生前便是無能為力,如今死了更是束手無策。老朽這孫兒,只怕難逃死劫。”
“也罷,如此,倒免得他再害了人性命。”
說著,他便擺了擺手,臉上卻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蘇靖見狀,一時啞然,便喚出生死簿將孫景錄入冊中,而后一翻其陽壽,卻見他果真是陽壽將盡,時日無多。
而這死因,正是那天花。
“如今,孫景雖不知蘇某,但因著孫思達的投效,他也算作蘇某香火眾。”
蘇靖若有所思,便對孫思達說道:“無妨,本神掌管生死,你那曾孫,本神可為其再添三十年陽壽!”
說著,蘇靖便取出判官筆,在那生者簿上,將孫景陽壽改為六十,又將死因改做壽終。
那筆一落,立時,意識中那上次所獲剩余三成功德,便分出五分之一消散無蹤。
見狀,蘇靖心下明悟。
畢竟,修改生死簿于天無意,便扣除功德以抵。
接著,蘇靖便收了生死簿和判官筆,再望向床榻上的孫景,想著陽壽雖改,但天花未去,難免枉死。
若是因此枉死,那這功德可就白白耗費。
于是,他便又吩咐了天兵自孫祠而入法域,取了一瓶云母靈液,給孫景滴了一滴。
“老朽謝將軍恩德!”
耳畔,孫思達躬身拜謝,蘇靖擺了擺手,邊將云母靈液交給天兵,邊對孫思達吩咐道:“如今你便暫居法域,守住此處孫祠入口!”
說著,他起身走向門邊,忽一瞥,又見桌上柴胡、地黃等物品中,隱約有一疊紙,最上寫著“凡痘疹...”等字。
蘇靖伸手撥開,取了那一疊紙,低頭一瞧,便見其上密密麻麻涂著些字跡,雖模糊,仍可辨些許。
“凡痘疹自愈...未再復發...”
“北灣村秦氏...腹脹...未慮病者年老...”
“...味甘,平,無毒...”
稍一翻看,蘇靖便望向孫思達,問道:“這是何物?”
孫思達抬眼一瞧,隨即面色一苦,搖了搖頭,便說道:“那里記錄了這小子治死人的經過,以及所犯錯漏。”
“還有一些,則是尋來的草藥,他親試后記錄的藥性。”
“這小子雖然醫術不行,但對此道卻極為熱忱。”說著,孫思達嘆了口氣,“可惜老朽走得早,未能將一生所獲傳授于他。”
“如今,便只能靠他自個兒摸索。”
蘇靖聞言,便放下那一疊紙,不解地問道:“為何不拜他人為師?”
“若他未有老朽這個祖先,倒可拜其他人為師學習醫術。可偏偏老朽在外有些薄名,縣里那些同行便不愿教授于他。”
孫思達一嘆,解釋道。
“再后來,他那治一亡一,治十亡十的名聲傳揚出去,就更沒人愿意見他。”
孫思達這般一說,蘇靖這才想起,此世醫術皆是口耳相傳,而同行之間又相互諱莫如深,使得醫術流傳并不廣泛。
“如此,倒也難怪。”
蘇靖搖了搖頭,抬眼望了一眼桌上剩余的紙張,隨后于數據系統中利用醫術權限打開數據庫,一搜索,意識中便立時浮現一本本書籍。
“黃帝內經”
“傷寒雜病論”
“神農本草經”
隨后,蘇靖提筆點墨,便在那些紙上奮筆疾書。
“八十一難經”
“曰:十二經皆有動脈,獨取寸口,以決五藏六府死生吉兇之法,何謂也?”
“曰:經言見其色而不得其脈,反得相勝之脈者,即死。得相生之脈者,病即自己。色之與脈,當參相應,為之奈何?”
轉眼,院外天剛漸亮,蘇靖落筆,《難經》全篇書就。
隨后,蘇靖望了一眼呆立的孫思達,搖了搖頭,便吩咐道:“此書,本神今日便授予孫景,你需好生護著,莫使其遺缺。”
“將...將軍,也懂醫術?”
孫思達聞言,陡然一下驚醒,訝異地望向蘇靖,便問道。
“蘇某只是一介武夫...”蘇靖下意識脫口而出,隨即面色一沉,便嘆道,“此乃故人扁鵲所著,本神代為相授!”
接著,蘇靖不再多言,轉身徑直出了灣口村,與天兵前往北灣村。
而這時,孫景悠悠醒轉,揉了揉頭,便坐起身來。
“奇哉,竟有此一夢...”
“哎,不行,得趕緊記下方才感受,否則該給忘了!”
他嘀咕一聲,隨即一怔,便連忙撐起身,翻下床來到桌邊,提了筆正要書寫,忽便見桌上竟無一空紙,甚至還多出一疊。
“這是什么?”
“八十一難經...”
孫景一張張捧起,便坐于桌邊細細看起來,邊看著,邊不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