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九 接引
“你的意思是，上了奉天承民卷，便不能再入輪回？”
凌霄殿上，蘇靖聽完左玄義的解釋，不由陷入深思，耳畔便聽左玄義提醒道：“將軍是否還記得，當初拾娘與末將，也是因將軍神通重新凝聚的魂體。”
“如今，那些凡人也如此一般，死后魂體已凝，自然無法再入陰間。”
“也就是說，凡上了奉天承民卷之人，一死便立時成鬼？”蘇靖不由瞪開眼，抬手喚出奉天承民卷于身前鋪開。
他低頭一瞧，只見其上密密麻麻寫了近三千多個姓名。
排除亡魂、妖怪外，其中有近五百人，是灌江口和南灣東、西二村的村民，其余，則有兩千多曾來過將軍祠的余塘百姓。
蘇靖上下瀏覽，當即在其中發現一名即將陽壽已盡之人。
“何生...陽壽：二十一（卒于龍紀二年九月初一子時三刻一字）...死因：肺癆...”
“如今是何時辰？”
蘇靖側首望向左玄義，旋即便見左玄義掐指一算，答道：“剛過子時三刻...”
話音未落，蘇靖一點奉天承民卷上“何生”之名，臉上緊跟著犬面紋閃爍，隨即便見一道紫光亮起。
霎時，云氣翻涌，便將蘇靖與左玄義團團包裹，下一刻，蘇靖與左玄義便來到何生身旁。
“咳咳...”
隨即，耳畔便聽一聲聲急促喘氣，夾雜著低低的咳嗽聲，蘇靖尋聲望去，就見一青年，面色蒼白，倒在床上，胸口劇烈起伏。
而在青年周身，七團七彩煙氣凌空飛舞，層層崩散。
“此人...”
左玄義見狀，臉色一變，下意識就要上前，忽而蘇靖耳畔一聲轟鳴，嗡嗡直震得頭疼欲裂，直待左玄義頓住腳步，方才好轉。
這時，左玄義一聲長嘆：“看來陽壽已盡，救不得。”
說著，他回身一瞧蘇靖，見他詫異，便解釋道：“若是末將孤身前來，不知情倒也罷，最多也是因果牽扯。”
“但方才末將欲救，反有警兆，想來是將軍知其將死，末將若施救，便是劫數立至。”
蘇靖聞言恍然大悟，便說道：“此人名為何生，卒于子時三刻一字，我等且稍待片刻，若正如你所料，便應立見其魂。”
“噠噠噠——”
“何郎！”
就在這時，屋外忽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緊跟著，便見一少女領著一名大夫快步跑進。
蘇靖一瞥，便知那少女乃何生妻子，年約十七，名為郭筱竹。
“何郎！”
這時，那少女一進門，便急急喚道，緊接著三兩步上前，驟然卻又一絆門，撲到在床沿，右肩立時重重地一撞床榻。
“小姐！”
那大夫見狀，臉色一變，正上前，便見郭筱竹抬手擺了兩下，道了聲沒事，隨即便撐手攀上床沿，握住何生蒼白的雙手。
“何郎！沒事的，大夫來了...”
郭筱竹細聲喚著，抬手輕撫著何生的胸口，卻見何生只是愈加呼吸急促，迷迷糊糊，似眼都睜不開。
那大夫遠遠地只瞧了兩眼，立時便搖了搖頭，嘆道：“小姐，姑爺他...”
“林叔，快救救何郎！求求你...”
“小姐！非是老朽不救，實在是...嗐，無能為力啊！”
那大夫含著腰，一拍腿，嘆了口氣，便偏過頭去，不敢再望向郭筱竹。
“我不管！”郭筱竹聞言，回過頭一瞪那大夫，抽著鼻便喝道，“您若是不救何郎，我今日便也隨他去了！”
“小姐！不可啊！”
那大夫臉色一急，連連按手，邁著碎步便跑至郭筱竹身側，嘆道：“您也別為難老朽了，姑爺這病...老朽是真無能為力啊！”
“你！”
郭筱竹張口還想說些什么，這時忽見那何生一把拉住其衣袖。
見狀，郭筱竹立即撐著床沿，將身子探起，就見何生瞪著眼，張口一下接一下吸氣的同時，朝她微微左右擺動著頭。
緊跟著，何生顫巍巍地托起手，還在半空中，便被郭筱竹伸手握住，靠在臉側。
“何郎...”
她抽噎一聲，又見何生艱難地張了張口，遂俯身靠去，隨即，耳畔隱約便聽低低的幾聲嘶啞，一字一咳。
“好...好...活...”
驟然，聲息一止，郭筱竹一下呆立，緊跟著便是一聲哭嚎：“何郎！”
而與此同時，就在蘇靖眼中，原本凌空飛舞的七團七彩煙氣倏而一定，便轟然散開，消融不見。
緊跟著，何生之魂翻身坐起，茫然地抬手瞧了兩眼。
旋即，他臉色一愕，低頭望向郭筱竹，正欲伸手一抱，卻透體而過，整個魂兒立時囫圇一滾，便翻落至蘇靖腳下。
“筱竹！”
那何生一聲驚呼，再翻身而起，迎面就瞧見蘇靖與左玄義，下意識地一驚，不由往后一退。
“二位...？”
何生遲疑了下，上下打量了眼蘇靖與左玄義，隨后開口問道：
“二位是誰，為何會在小生家中？”
此時，蘇靖已親眼目睹，那一切果如左玄義所說，凡是被他收進奉天承民卷之人，魂體自然凝聚，死后立即成鬼。
他不由與左玄義對視一眼，心下一嘆，道：“前不久，方才說不干涉天地大道，如今卻是闖下大禍！”
“如此，若是蘇某不想辦法重立輪回，這奉天承民卷往后便只能征募亡魂。”
“更何況，奉天承民卷上已有兩千多人！”
“那奉天承兵卷上名字倒可撤去，但這奉天承民卷本就不限定非是蘇某香火眾，一旦收入卷中，便無法再撤回。”
“也罷，既如此，蘇某本就有意重立輪回！”
電光火石間，心思電轉，蘇靖立時心下決絕，便望向何生，朗聲答道：“本神乃天將軍，因汝今日陽壽已盡，遂前來接汝！”
“天...天將軍！”
何生立時駭然，當即躬身作了一揖。
接著，他又想到蘇靖所言陽壽已盡，不禁臉色一變，回身望向床榻，便見郭筱竹撲倒在他的尸首上，低聲抽噎。
“筱竹...小生...”
他一時瞠目結舌，張口含糊不清，同時顫抖著探出手，一搭郭筱竹肩膀，立時便穿透而過。
“不，筱竹！筱竹！筱竹...”
見狀，何生難以自抑，搖著頭，一次次嘗試著，擺動雙臂，想要抓住郭筱竹，卻終究無濟于事。
片刻，他頹喪地跪倒在地，垂下頭，便埋進雙臂之間。
蘇靖見狀，搖頭輕嘆：
“陰陽兩隔，人鬼殊途，何生，且隨本神上路吧！”
旋即，紫光神隱眼一亮，滾滾云霧瞬息間便撐開一扇大門。
“兀那祖靈！”“速速讓開！”“…沒錯！”
便在這時，遠遠地便傳來連聲厲喝，蘇靖眉頭一皺，抬眼與左玄義對視一眼，便低聲說道：
“你先送何生回去，本神前去一探！”
說罷，待左玄義領著何生進入法域后，蘇靖一揮手，關閉了法域之門，隨即縱身而起。
緊跟著，便見街對面一戶人家中，正定手捧了一枚金令，揮手間砸向一名身著滿是字跡華服的老者。
“小心！”
霎時，金光四溢，便聽一聲驚呼，角落中飛身而出一名老態龍鐘、身纏黑氣的老太太，猝然擋在金令之前。
旋即，金光撞在老太太胸口，將其打得倒飛而起，撞在老者懷中。
緊跟著，便聽“滋滋滋”如熱油沸騰一般，其周身黑氣劇烈翻騰，接連崩散消融，那魂體也跟著忽明忽暗。
與此同時，金令倒飛而回，于半空中翻轉數圈，隱約便瞧見一面，上書“通玄”二字。